我一直忘不了初遇莫玫玫的那个雨天,丈夫安衡开着车载着我,经过一条不熟的路,走着走着,却找不到出口了。安衡便靠边慢驶,这时,透过车玻璃,莫玫玫穿着一件淡紫的连衣裙,正仰着头沉醉地享受着这天然的雨水浴。细密的雨滴将她的头发她的连衣裙打得透湿,将她玲珑剔透的身体表现得一览无余,而雨水冲过她的脸,将她格外地显得唇红齿白。我摇下玻璃的那一刻,心中凸现一个词:“天生尤物!”这个词,竟让我一时忘了要问什么。还是安衡探过头来问:“小姐,请问创业西路往哪走?”莫玫玫转过头来,雨水将她的长睫毛湿成一缕一缕的,她指了指右边:“过了路口往右走。”
当车过了十字路口,安衡忽然又将方向盘大大地打了转,车又调转头回到了那条路,我莫名其妙:“干什么呢?”安衡说:“去找刚刚那个女孩。”容不得我质疑,我们再次回到了兀自在雨中踽踽慢行的莫玫玫身边。
摇下车玻璃,在安衡的示意下我问她:“你要去哪里,我们送你一程!”莫玫玫坚决地摇摇头,我只得递过她一张名片:“我们公司常要找一些广告模特,你可有兴趣?”做广告模特,是所有年轻女孩的梦想,莫玫玫眼睛一亮,接过名片。安衡依然不放心,问:“你可有联络电话?”顺手扯过一张纸,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记下她的手机号码,方才与她挥手告别。
我心中的不安便隐隐地蠢动了。安衡今天失了常态,对方太漂亮了,又清纯得不经世事,是不是,他喜欢上她了吗?可是,如果真的是喜欢,却当着我的面这样子做,是不是太不合常理了,也不符合安衡的性格。也许,他真的只是想让她做我们的平面广告模特吧。但这种事,一向由其他人做的,轮不到他来操心啊。无论如何,那是让我记忆深刻的一天,一是因为莫玫玫的漂亮,二是因为安衡的失态。
当两天后莫玫玫出现在公司时,我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她这么快就来了,是她自己来的,还是安衡打电话叫她来的?安衡这时已经走出来,乐呵呵地招呼着她时也招唤着我:“子晴,带莫玫玫看看公司。”我皱眉:为什么要看看公司呢?不过是一个平面模特,也许用一次之后便不再用。然而我怎么能当面拂安衡的意,我也装成乐呵呵地,带着莫玫玫在公司里转了一圈,眼底却观察着莫玫玫的惊羡:这样规模这样高档装修的公司,也许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吧?再带着莫玫玫去安衡的房间,安衡的眼底有股不为人知的兴奋:“莫小姐,我看了一下你的简历,不知你有无兴趣在我们公司工作。”我一愣,这又是安衡没有与我商量便做出的决定。莫玫玫惊喜地点着头,安衡沉吟着:“只是,我觉得你还需要学习,公司送你去女子礼仪学校学习两个月,怎么样?”莫玫玫与我,一起处在安衡给予的意外之中,莫玫玫是惊喜连连,而我是震惊连连。
待莫玫玫走后,安衡握握我的手:“我想将她安排在公关部,所以她需要学习礼仪。”说完,便将莫玫玫的简历递给我:原来只是一个高中毕生业,在这以前,还在一家工厂里做流水线的仓管。我由衷地觉得安衡送她学成礼仪后再去公关部的决定是多么正确。纯朴的女孩子,最懂得感恩图报的,我们栽培她,其实无异于挖掘出了一个宝藏。
果然,从礼仪学校回来的莫玫玫已经大不相同,举手投足间,她已经俨然一个出身高贵的女孩,懂得茶道,调酒,插花。虽然都只是皮毛,然而在外行眼里,那已经足够了。安衡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叮嘱我:“子晴,你带玫玫回家去,让她多看看你的唐诗宋词之类的藏书,女孩子嘛,懂一点诗词是最好的。”
就这样,在安衡的调教下,莫玫玫渐渐变成了一个知书达礼的优雅女子。然而,愈是这样,我心中却愈是惴惴:内外兼修的莫玫玫,简直是每个男人的梦想了。而安衡又岂能免俗?我是不是在做一件蠢事呢?而安衡,仿佛是要证实我的猜想,他越来越多地带着莫玫玫出席应酬。每次我看着他们两个出去的背影,心中的惧怕越来越浓。
那一次是争取一个全市有名大企业的广告业务,那公司的广告投入,一年达到几千万。在我的坚持下,安衡无奈地带着我与莫玫玫一起出席。
莫玫玫理所当然地成了宴会的焦点,她在安衡的安排下,坐在了对方公司的负责人身边。随着一杯一杯的红酒入肠,那负责人的眼光终于只牢牢地缠住了莫玫玫,而出道不久的莫玫玫,竟也毫不怯场,低眉颦笑间,那些她刚刚学过的诗词,茶道,她从报纸上读来的新闻,从她的小嘴里适时而出,她成了酒宴上的中心。可是,当对方酒意浓浓的负责人的手,捉住莫玫玫的手时,我还是看见了莫玫玫那瞬间的反抗与震惊,她抬起眼来惊慌地看着安衡。安衡的眼光安抚中还有命令甚至是逼迫。
我的心不自禁地轻轻一颤,我明白了,那晚莫玫玫的使命,远不止被人握住手。我难过,却没法阻挡,只得推说头疼提前走人。安衡不久也回家了,摩拳擦掌地兴奋着,跟我说负责人是如何拉着莫玫玫进了宾馆的房间。那一刻,我忽然完全放了心:安衡对莫玫玫,绝对没有半点爱,一个男人绝不会用喜气洋洋的口气,去叙说起自己挂念的女人是如何投入别人怀抱的。可是,那一刻,我的心却同时也为莫玫玫难过起来,那个肥胖的中年负责人,大概可以做她爹了吧。
第二天莫玫玫没有来上班,她请了假。但是对方却通知我们去签合同,大喜之下的安衡叮嘱我:“去看看莫玫玫吧,买点好东西。”
我看到的莫玫玫,外表还是清纯中混合艳丽,然而,她的眼睛肿着,却依然还在不停地哭着,并用哭将我拒在千里之外。我嗫嚅着:“对不起,我不知道会那样。”并试图触摸她的身体,但她将自己更深地躲进床的里面,更紧地蜷成一团,以背向着我。我尴尬地将手僵在空中,半晌才讪讪收回。我自问:真不知道吗?知道的。只是知道了又如何,我除了逃避与装傻,我还会做什么?
莫玫玫在我公司服务了半年后便辞职了,安衡极力挽留她。但是莫玫玫淡淡地笑:“放心,安总,你需要我的时候,打我手机我就来了。”那时候,她的眼神,没有了希望,没有了愤怒,甚至连冷漠也没有了,反而是有了一种欲望的光——这半年来,莫玫玫的钱越挣越多,不仅仅是安衡开给她的高工资,高提成,还有男人们给的小费。
我有点恍惚:某个雨天里让雨将自己的长睫毛湿成一缕一缕的女孩子,哪里去了呢?这个问题让人良心不安,我本能地甩甩头,然后,不再想下去。(□倾诉/白梅 □整理/兰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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