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戏剧的运动健将在行走了10多个年头之后，终于显出“廉颇老矣”的疲态。他的衰竭首先表现为在“精神”上与时代的严重脱节。 以先锋实验戏剧起家的孟京辉，近日在同样以“先锋”为名的剧场推出他的小剧场新作《镜花水月》。观众的反响显然远低于众人的预期，我看的周日场上座率不到七成，结束时掌声寥寥，以至于在第二排观众席上拍照的孟导演不得不和乐队成员一起亲自领掌，欢迎演员再次上场谢幕。 《镜花水月》除了一堆七零八碎的舞台装置和虚张声势的电声音乐之外，几乎没能给我留下任何印象。 西川的诗作是剧中的主要台词，不可避免地夹杂着一些哲学论文式的遣辞造句。将之串在一起的是几个角色定位模糊不清的人物和让人云山雾罩的情节。爱耍小聪明的人很可能不屑地答道：“这个戏根本就没有人物和情节！”以证明这不知所云的戏其实不同一般。 剧中演员的声音和形体明显缺乏训练，更可怕的是不知为何他们受命以“僵尸风格”的声线和形体来呈现动作和台词，使现场气氛僵硬怪异。每当电声音乐故弄玄虚地将人们的心提到嗓子眼时，大家都以为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结果啥也没有，戏继续沉闷地演下去，台词继续无聊地堆砌下去，多媒体影像继续无意义地闪动下去…… 如果爱玩弄概念的所谓“先锋”导演一定要声称舞台上的大虫子、散落的沙子、毫无逻辑关联的情感与愤怒、谋杀与口水堆集在一起，恰恰就象征或证明了我们的生活正像水中花、镜中月和无数的玻璃碎片，那我们也就只能在两个答案当中选择一个—————要么是看不见衣服的观众是傻瓜，要么就是没穿衣服的“先锋”在装疯。 我总觉得，由着自己的心意随便玩儿，把观众当傻瓜的念头是愚蠢的。中国戏剧观众近20年来所开的眼界实在是不小，从音乐剧到形体剧、从歌剧到多媒体剧、从最具实验性的小剧场作品到气势磅礴的正剧，观众们完全有能力判断什么样的作品能够打动自己或传递美感。 先锋戏剧的运动健将在行走了10多个年头之后，终于显出“廉颇老矣”的疲态。 这种“老”并不因为他敢于将最花哨的装置堆积在舞台上而改变，也不会因为与电声音乐甚至行为艺术结为连理就显得朝气蓬勃，他的衰竭首先表现为在“精神”上与时代的严重脱节。无病呻吟的自我表达和缺少内核的情感宣泄，如同风中飘荡的飞絮，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左不关民生，右不理国事，大时代和小生活，他们都不屑于过问和着眼。如果无法在心灵上成功建立与观众之间的共鸣，无论舞台上的人呜咽多么凄厉、呐喊多么激昂，都不过是徒劳无功的体力消耗而已。 一个年轻人，在20岁时用出格的举止衣着来显示自己的反叛和冲动是情有可原，但到了近40的年龄还不能为他人提供心灵的震撼或精神的抚慰，而仍要靠奇装异服来吸引目光，就未免有点假天真了。 舞台上的先锋们，在镜中顾影自怜，把自己想像成水中倒映的花朵时，可曾意识到自己的姿态竟是如此虚弱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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