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日本央行又在召开所谓的货币政策会议——对日元的是否升息仍然持暧昧态度。尽管市场早就预计日本央行此次将维持所谓定量宽松货币政策不变,但仍然期待福井俊彦在讲话中会暗示日本央行将提出减少向日本金融体系注入资金的时间表,因为,在日元越来越成为世界性的融资性货币之后,由日元制造的流动性危机正通过完全放开的国际金融市场向全世界蔓延。许多有识之士指出,日本政府为自身经济的恢复正在制造全世界的金融风险。但是,日本央行不这么看,它们的货币政策就是以邻为壑,嫁祸于人,他们不会为市场提供任何可能加息或减少流动性目标的信息,其实就是拖延,有一个月是一个月。于是,我们看到,日元在走强了一点点后立刻就下跌,息差交易卷土重来。
现在,市场上的许多分析师在分析日元的中长期走向时,总是说日本的投资者喜欢追逐利差,尤其是喜欢美国的债券,因此造成日元的疲软。这不能怪日本的普通投资者。谁也不傻,在日本存钱没有利息,存到国外或随便一家外资银行立刻就可以有3%——5%以上的利息;更有诱惑的是,如果能在日本银行借款,转手在任何一家外资银行换成美元获其他高息货币拆借出去转手就有4%以上的息差;如果是用外汇保证金的杠杆操作,收益率简直没法想象——年收益率超过100%。谁能拒绝这样的好事呢?
对日本央行顽固地坚持低利率政策许多人都看不懂,并相信了日本政府的鬼话:我们仍然在与通货紧缩做斗争。而我在最近发表的一系列文章中已经分析,在日本金融市场于世界金融体系完全连通的情况下,日本央行发行再多的基础货币,也刺激不了日本的内需。因为由于巨大的息差存在,日本廉价的资金全跑到虚拟金融市场特别是外国的虚拟金融市场上去了。我们看到,正是由于日本的廉价资金才支撑了美国的双赤字,才搞火了全世界的房地产市场和贵金属市场,也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全球的流动性过剩问题。可以这样说,日本已经凭借超宽松的货币政策将自己10年前制造的经济大泡沫成功地转嫁给了全世界,特别是美国。
对此,日本人肯定在泱泱自得,昨天日本央行的暧昧表态充分说明,日本人还准备继续占全世界的便宜。
但是,我必须提醒大家,日本人在战术上的成功是以在战略上的失败为前提的。就象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在战役指挥上基本上无懈可击(必须承认日本在战术设计上很多事是匠心独到的),但它敢动中国又搞美国,甚至占领了东南亚,冒犯“大英帝国”,它过分了,也就输了。我在总结日本二战为什么失败的原因时曾经指出,日本人完蛋就完蛋在它的小国心态与大国梦之间的矛盾。本来是小国,却一定要当大国,这种精神固然可敬,但事实是:想走这条路必须害人,而且是害大国,不断地挑战大国,大国能饶了它吗?不能,只是大国一般不在小事上纠缠计较而已——这就是大国心态与小国心态的差距。把大国的忍让当做软弱可欺,必然害己。过去日本靠军人以及武士道精神未实现的梦想,现在靠货币战争也实现不了。日本和日元仍然要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老路!
当然,任何国家的货币政策都是利己的(许多国家的货币政策制定者也以为只要对自己有利就行了。需知,在新经济时代,大国是要对全世界负责的,不负责就不配当大国),日本人的高明之处就是把这一点看的很透,它清楚地知道,当大国都被表面和眼前的利益蒙蔽的时候它的投机取巧就不会被指责甚至还被欢迎(绥靖政策)。比如,美国的货币政策仍然以低通胀为主要目标,美国人还欢迎日本的廉价商品;而且,美国人不怕借钱,日本人又愿意借给美国人钱,这叫一个巴掌拍不响。现在,中国也加入了这个俱乐部,比日本人还便宜,还敢给美国人钱;欧洲人呢?欧洲长期希望摆脱美国人的阴影,希望结束美国人主导世界货币体系的局面,因此,欧洲人不希望欧元太软。这在不经意间也成全了日本人的弱势日元政策。
但是,美国国内储蓄不够又在超额消费是不能长久的,美国的房地产价格不可能永远上涨,在国内经济没有更新的创新成分出现之前(劳动生产率大幅度提高),美国的经济实力实际是在削弱。这种不断削弱的趋势不利于它向国际社会大举借贷。现在,美国政府债务已经占到了它整个债务的65%以上,长期债务更达到了美国GDP的60%,已经超过国际警戒线。这成为悬在全世界,特别是亚洲国家头上的一把剑。这把剑只是由于美国仍然有提高利率的空间而延缓了掉下来的时间。
谁都清楚,美国的债务不能再扩大了,再扩大就只有赖债一条路可选了。但是,谁也不敢大幅度地撤资,因为在美国没有说赖债之前,债务人如果逼债正好给美国人一个借口。
这就是现在世界金融市场面临的最大难题。
但是,政府不撤资,不等于老百姓不撤资,美国人可以威胁政府,但威胁不了全世界的老百姓。日本的老百姓何等精明,他们会首先切断与美国的债务链。而当日本的老百姓开始行动的时候,所有的风险和问题就表面化了。
全球的虚拟金融市场将出现一连串的爆跌(这个预言已经出现)。我在以前的文章中曾经指出,格林斯潘的高明之处是,他会转移风险,会通过制造新泡沫的方式来抑制经济的整体泡沫化。但是,当美国和日本在债务问题上掐起来后,世界任何国家的任何货币政策也没有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泡沫一个个地破裂——楼市、债市、股市、汇市,直到实体经济出现大调整,大损失。而最后日本政府的损失可能最大,因为它手上的美元最多(当然也包括中国)!
对这个前景,市场看不到,包括格林斯潘这样的人也只是“恐怕”,而没有具体的想法。因为世界没有理论。我为什么研究货币异化和虚拟金融市场理论,就是因为我清楚地看到,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世界主要国家相继实现金融自由化和货币自由化之后,世界已经面临着虚拟货币市场越来越庞大且越来越可怕的局面,我把它称为货币怪物。对这个怪物人们没有认识或不愿意认识,只是因为没有一次大危机的爆发。所谓用传统的理论和观念无法解释的经济现象,是因为人们不愿意正视它,有一种得过且过的心理。而没有这种认识或理论,更没有全世界大多数发达国家的共识与合作,必然成全了小人。所以,世界需要一次大危机,只有危机才能唤醒大国,才能制定新的游戏规则——就象二次世界大战产生了联合国。世界的确需要新的货币理论、新的游戏规则。但一种新的金融理论能被世界认识并成为法则,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可能就是美元的爆跌(从这篇文章之后美元下跌了10%)以及虚拟金融市场泡沫的大破裂。
货币价值与价格之间虽然可以长期背离,但终归要回归。在新经济时代,这个背离的时间可能漫长,但越是漫长,回归时的痛苦就越大。在认识到这一点之前,世界各国政府、企业、和广大投资人注定将在充满疑惑、矛盾、摩擦甚至碰撞的虚拟金融市场中瞎撞,永远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个货币会涨,明天那个货币会跌。只有在危机之后,在全世界都知道必须实行相互协调,而不是与邻我壑的货币政策的时候,这个以货币价值为导向的虚拟金融市场才能走向理性。
但愿,经常背信弃义的日本人再次给全世界一个大教训,再次让全世界团结起来!而在世界从一次大的金融危机中恢复过来之后才会明白:日本永远是一个二流国家,而世界安宁的前提之一就是必须有一种机制,防止小国人老做大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