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茂陵如今只剩残碑一块
洪迈《容斋随笔》里有《谤书》一篇，文中称：“司马迁作《史记》，于《封禅书》中述武帝神仙、鬼灶、方士之事甚备，故王允谓之谤书。”谤书有的译文解释为“诽谤”，背后议论叫诽，公开指责叫谤，谤书不是诽谤。
《孝武本纪》，是为帝王作传，理应记载帝王一生功业，起码也要记述他的功过得失，可司马迁为孝武皇帝作的这一篇却很特别，只记武帝封禅祭祀、信神信鬼、迷信方士，寻找长生不死药，不能不说“别有用心”。实际上我们可以想像得出，汉武帝在司马迁的心里是不会有好感的，只有仇恨。汉武帝作为一代帝王，在位时间达五十余年，他的一生不可能只用在迷信鬼神、寻求长生不死药上，他一定还要做其它很多事，但司马迁作为一代史学大家，偏偏只记他的短处。《史记》是有强烈的抒情色彩和爱憎情感的，被鲁迅称之为“无韵之离骚”，他对汉武帝的记载，不只是“谤”，简直就是“声讨”。汉武帝宠信方士，寻求长生不老药，东巡于海上，这与暴君秦始皇无异。司马迁花那么大的笔墨详细备至地记载汉武帝封禅祭祀、迷信方士、寻长生不死之药，这些内容在《孝武本纪》里记，在《封禅书》里又记，给人的感觉就是与秦始皇一模一样。
司马迁本朝作史，又是汉武帝巡行祭祀的随从者，史实可信。司马迁只记汉武帝昏暗的一面，只在这一面作文章，留下来的历史中的汉武帝就只能是这样一面镜子，足以达到“谤”的目的。“无韵之离骚”，就是要把心中的郁闷吐出来。《孝武本纪》洋洋近万言，其它事迹不述，只述汉武帝巡行祭祀，一路建宫筑坛，大兴土木，耗费民脂不说，而且迷信、滑稽、可耻。有个叫少君的方士向武帝进言，祀灶神就能招致神灵，就能使丹砂变成黄金，用黄金制造食器，可以增长寿命，增长寿命就可以看见东海上蓬莱仙人。如果再作封禅祭祀，就可以长生不死。这位方士还说，他曾在海上见到仙人，仙人拿瓜一样大的枣子给他吃。这些无稽之谈，武帝都信以为真，一切照着方士说的去做。齐地有个叫少翁的方士，自称精通鬼神，进见武帝，武帝最宠爱的王夫人死了，少翁弄神弄鬼，设帐招魂，乌烟瘴气，武帝从帐内隐约看见王夫人。这位方士就被封官加赏。有个叫栾大的方士，敢骗敢蒙，敢说大话，武帝就拜他为五利将军，一个月内得了四个金印，不到几个月就佩戴六印，贵振天下。燕齐一带的方士莫不振奋，接踵而至，花言巧语，纷纷敬献求仙秘方。武帝东巡海上，齐人上疏能招来神仙的奇方多得数以万计，武帝便发动船只，数千方士到海上寻访神仙，为长生不死痰迷心窍。现在流行的电视剧，把汉武帝捧得很高，是“雄才大略”的皇帝，比如抗击匈奴，平定蛮夷，守疆扩土。汉武帝的“雄才大略”在司马迁的《史记》里只字未记。《资治通鉴》承袭《史记》，司马光是这样评价汉武帝的：“臣光曰：孝武穷奢极欲，繁刑重敛，内侈宫室，外事四夷，信惑神怪，使百姓疲敝，起为盗贼，其所以异于秦始皇无几矣。……晚而改过，顾托得人，此其所以有亡秦之失而无亡秦之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