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朝”就是因特殊情况而百官停止早朝。一般是在天气很坏、早朝官员不利出行的情况下便放朝。放朝时,百官待在家里,形同放假。有时也有例外,一种是停止朝参,但官员们在各自司署料理公务仍须照常,只是时间延后,官员们不必起身极早,冲风雨、踏冻泥去赶早期。代宗广德二年(764年)九月一日敕:“朝官遇泥雨,准《仪制令》,停朝参。军国事殷,若准式停,恐有废阙,泥既深阻,许延三刻传点。待道路通,依常式。”“许延三刻”,约今四十五分钟,“传点”就是本司衙署的传呼点名。另一种是既停止早朝,一般官员形同放假,但当直官员和本司长官须到本司署理事。德宗贞元二年(786年),御史中丞窦参奏:“准《仪制令》,泥雨合停朝参。伏以军国事殷,恐有废阙,请令每司长官一人入朝,有两员并副贰,以许分日。其夜甚雨,至明不止,许令仗下后,至外廊食讫,入中书。其余官及王府长官,并请停朝,任于本司勾当公事。泥雨经旬,亦望准此。”这两个政令,都强调了当前的特殊情况:“军国事殷,恐有废阙”。前者停朝而不停公务,后者宽松一些,只要求当直官员或每司长官一人入司署理事。足见若依常式,既停朝参,则一并停止公务,这样,放朝就等于放假一天了。
韩愈《雨中寄张博士籍侯主簿喜》诗:“放朝还不报,半路踏泥归。雨惯曾无节,雷频自失威……”秋雨无时,突然而来,朝廷已经发布放朝的消息,而韩愈不知,仍然照常赶赴早朝,半途始知放朝,于是踏泥而归。朝廷放朝的讯息如何传达给散居长安各街坊的官员呢?是通过内廷的鼓声。德宗贞元十年(797年)六月十二日敕:“卿等朝谒是常,或阴雨不闻鼓声,则不免奔波走马,忽有有坠损,深轸朕怀……”放朝的鼓声应与黎明开启街坊、夜晚关闭街坊的鼓声不同,究竟如何不同,不得其详。韩愈(时任兵部侍郎)就是因为没有听到放朝的鼓声而照常按时出门的。唐时,苦寒、雨雪、酷暑均可以放朝,但以雨雪造成泥雨放朝的情况最多,这与长安纯为泥土大道有关。若逢雨雪,土道经行人车马践踏,无异于泥潦,行走极为不便。白居易有《和韩侍郎苦雨》诗,说到长安的泥雨和韩愈的放朝不闻报:
润气凝柱础,繁声注瓦沟。暗留窗不晓,凉引簟先秋。叶湿蚕应病,泥稀燕亦愁。仍闻放朝夜,误出到街头。
白居易同时还有一首《连雨》诗,说到那几日长安的泥雨:
风雨暗萧萧,鸡鸣暮复朝。碎声笼苦竹,冷翠落芭蕉。水鸟投檐宿,泥蛙入户跳。仍闻蕃客见,明日欲追朝。
白居易时任主客郎中(属尚书省礼部),其主要职责是“掌……诸蕃朝见之事”,帝王要会见“蕃客”,则主客郎中乃不得放朝,仍要去朝中参加其仪式,是谓之“追朝”。
张籍同时也有《酬韩祭酒雨中见寄》诗:“雨中愁不出,阴黑尽连宵。屋湿唯添漏,泥深末放朝……”连日阴雨,泥深而不放朝,突然放朝了,故韩愈“误出到街头”。
郑谷《放朝偶作》,写大雪寒极放朝:
寒极放朝天,欣闻半夜宣。时安逢密雪,日晏待高眠。拥褐同休假,吟诗贺有年。坐来幽兴在,松亚小窗前。
朝廷因寒极而放朝,诗人又在半夜预先得到消息,故而满怀高兴。明晨既可高卧,则不妨现在拥褐(披衣)赋诗。
白居易另有《雨雪放朝因怀微之》诗:
归骑纷纷满九衢,放朝三日为泥涂。不知雨雪江陵府,今日排衙得免无?
但逢大雪,长安街头即成泥淖。“归骑纷纷满九衢”,说明官员们也是早朝中途才得知放朝的消息。冬日积雪,又不同于夏秋之雨,即使天晴,亦不能立即恢复行走,故而放朝三日。这对于官员们来说自然是格外的恩典,故而作者想到了江陵府的元稹(字微之,时为江陵府参军)可否也能享受到如此休闲的好运?
放朝只是因自然环境恶劣例外的休暇,并非法定的假日。细考起来,长安官员们平日的公务活动,除了早朝有些紧张、宿直有些孤寂外,有相当多的休暇之日或法定的假日。即以早朝论,唐初的太宗和高宗、武后时期,俱有三日一朝甚至五日一朝的规定。唐玄宗天宝十四载(755年)三月一日敕:“常参官分日入朝,寻胜宴乐。”“分日”即每两日入朝一次;“寻胜宴乐”似谓不入朝的一天百官可以“寻胜宴乐”。极宽松的制度反映出的是天宝后期玄宗本人的放纵逸乐。玄宗的这条政令执行未久,本年底安禄山即兵叛于幽州。玄宗以自己的逸乐,复使百官文恬武嬉,朝政焉得不坏,朝政焉得不乱呢?
唐官员法定的假日是旬假——十日一假,称为休沐。其他假日,与节令有关的是元日、寒食、清明、上元(正月十五日)、上巳日(三月三日)、中元(七月十五日)、中秋、下元(十月十五日)、重九(九月九日)、冬至、腊日、除夕等。此外,皇帝降诞日也要放假。玄宗开元二十五年春正月制:“百司每旬节休假,并不须入曹司,任游胜为乐。宣示中外,知朕意焉。"鼓励官员们去"游胜为乐”,这是唐政令松宽、不同于前朝、后朝之处,这也是唐诗中节假日诗、游胜诗极多的原因。
唐诗与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