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主张实践的哲学思想
颜李学派颜元(一六三五——一七O四年)、李塨(一六五九——一七三三年)主张实践,都有唯物主义思想。他们认为离开事物就没有学问,要有学问必须实习。颜元又名习斋,意思也是离开实习就没有学问。他们主张自己种地,认为种地就是学问,主张参加劳动,认为离开事物就说不上道理,道理是通过实现得来的。王阳明主张知行合一,认为良知就是知,致良知就是行,这就是知行合一,结果变成知而不行。颜李学派就强调行,说知而不行等于不知,反对王阳明知而不行的学说。他们强调功利,认为做事要有实际效果,要起作用,只有坏的功利思想不行,而没有功利也不行。
另一派学者叫李颙(一六二七——一七O五年。清代讳颐,所以许多书写作李容)字中孚,号二曲,陕西盩庢人。他坚苦力学,没有师承,所以不恃门户之见。他主张“明体适用”、“反身实践”,重视实学实用。山西的傅山(一六O七——一六八四年),字青主,太原人。也主张实学,主张经世致用。他认为著述必须有“一副坚真雄迈的心力”,必须“闭户十年读经史”。李颐和傅山以及浙江的吕留良(一六二九——一六八三年)都具有民主思想,反对民族压迫,清军入关后,坚决不与清政府合作,不妥协。康熙几次征聘他们,吕留良作了和尚,傅山作了道士,李颙誓死不出。到了康熙四十二年(一七O三年),清军入关已六十年了,康熙到西安,想见李颙一面,他还是不去见。康熙对李颙的儿子说:“你的父亲可以算是完节了。”他们都不说空话,讲究实际,他们的影响当然不能与黄宗羲等大思想家相比,但是在当时也起了一定的作用。应该指出,他们的民族民主思想是有时代局限的,并非近代的民主思想。清朝统治者虽然没有迫害他们,但是也没有提倡他们的学说。4.统治阶级提倡的朱学
清初,为统治阶级所提倡的是程朱学派思想。它的代表有应撝谦(一六一九——一六八七年)、汤斌(一六二七——一六八七年)、陆陇其(一六三O——一六九二年)、熊赐履(一六三五——一七O九年)、李光地(一六四二——一七一八年)、王懋竑(一六六七——一七四O年)。他们都讲朱熹之学,统治阶级也提倡这一套。所以这些人有的作了清朝的高官。他们的特点在于把朱学也见诸实践。汤斌、陆陇其是当时最有名的所谓清官。应撝谦、王懋竑都主张身体力行。熊赐履、李光地则又不同,是伪道学,他们都是大学士,实际上学术造诣不深,是以朱学为手段希望得到皇帝的恩宠。
清初也有讲王学的,如孙奇逢(一五八四——一六七五年)、黄宗羲、李颐都是,汤斌也是从王学转入朱学的。在朱学盛行之后,也有崇尚王学的,如康熙时江苏的彭定求(一六四五——一七一九年)、道咸时江西的吴家宾(一八O三——一八六四年)。清代学者调停于朱学与王学之间的较多,如江苏顾栋高(一六七九——一七五九年)、山东范明征。5.中期的戴震
戴震(一七二三——一七七七年)字东原,安徽休宁人。他的思想学说可以代表中期思想的主流。他认为在整个宇宙中存在着阴阳五行,“阴阳五行,道之实体”(《孟子字义疏证》中),“举共实体实物而道自见”(同上书下)。他认为阴阳五行是生不息运动着,而且有一定的规律。他对于宇宙的看法是“有物有则”,“未有生生(运动)而不条理者”,也可以说是承认有客观规律。宇宙是可知的,他承认有必然性。他说:“实体实物,罔非自然,而归于必然。”他的思想是进步的,影响很大。他的这种思想用在做学问上就主张专精,再加上细,就不致流于粗泛。他认为在作学问上泛和粗都不会有好结果,不经过认真钻研就随便下结论,这就是浮泛。清*据学派在顾炎武以后首推戴东原。
但是专精也有流弊,这就是容易埋头于故纸堆中脱离实际。清代后期学术不发达,专门钻牛角尖,专门钻牛角尖,这和他的影响有关。当然,也和当时的客观环境有关,因为清代搞了几起文字狱,许多学者受到了迫害,为了避免祸害,就宁可关起门来钻牛角尖了。
戴东原的主要思想反映在《孟子字义疏证》一书中,这部书是专门解释《孟子》的,在许多术语的解释中反映了他的哲学思想体系。他的著作很多,学问很扎实。
我们已经看到:清初和中期因为反对唯心主义传统而出现了新的思想因素,治学方法也有所不同,反映在做学问上,就出现了考据学派。
(二)考据
考据学派即清代所谓汉学,又称朴学,提倡汉代人对古籍的解释,把这种方法用来做学问,对每一个东西的解释都要弄清楚,找出线索。他们反对宋学,反对宋人专门讲道理,不问实际。对于文字训诂、三礼名物,宋儒不甚讲求,汉儒却区别分明,毫不含混。古籍记述不清,就要考据。所以当时称为汉学。后来有人攻击汉学支离破碎,著名学者程廷祚(一六九一——一七六七年)也说“墨守宋学已非,墨守汉学尤非”,于是汉学的名字成了口实。而且汉儒有西汉东汉之分,有贾谊、董仲舒、刘向、刘歆、王充、仲长统等不同学派,而清*据学派只尊崇东汉许慎、郑玄,不能泛称汉学。因此汉学就改称朴学。意思是有根有据,朴朴实实,反对空虚、浮夸。社会上之所以有人反对他们,是因为他们脱离实际。汉学本身虽然有发展,但的确是越来越繁琐,越支离破碎,脱离实际。
他们认为做学问首先应该从文字开始。要懂得字形,字音、字义,这才能正确地懂得内容。考据学的基本功就是文字学。清代关于《说文》、《尔雅》、《广雅》以及古韵的研究成果最突出,远远超过前代。最著名的有段玉裁《说文解字注》、王筠《说文释例》与《说文句读》、姚文田、严可均《说文校议》、姚文田《说文解字考异》、严可均《说文翼》,郝懿行《尔雅义疏》、王念孙《广雅疏证》、戴震《方言疏证》,以及江永《古韵标准》、戴震《声韵考》与《声类表》、段玉裁《六书音韵表》、钱大昕《声类》等。
中国最早的学问是经书。在考据学派看来,经学是做学问最基本的,所以清代的经学很发达,前人没有做的工作,没有注意的方面,没有提出的问题,他们做了。
古人的著作很多,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古人的研究成果我们究竟如何接受呢?古人的书有的刻过,有的没有刻。古书的内容有同的有不同的。于是又出现了目录版本之学。例如关于易经、书经,古人有些什么著作,他们的观点有什么不同,必须要知道目录学。这一书有几种版本,各版本有什么不同,这就必须要研究版本学。书中既有异同的地方,古书又有散失的,全需要研究,于是又出现了校勘辑佚之学。这些方面清代也比前代发达可信,有很多专门家。目录学有朱彝尊、姚际恒,版本学有黄丕烈、顾广圻,校勘学有何焯、卢文弨,辑佚有马国翰、黄奭,都是从考据学发展起来的。
清初顾、黄诸家的思想方法己开辟考据的门径,而胡渭、阎若壉诸家的著作更树立了考据的范例。但是考据学派的形成则在乾隆时,而没落于嘉庆后。所以考据学派又称乾隆嘉学派。讲考据的人看不起高谈性命的理学,和专做八股的科甲,而科甲中人又看不起考据学家没有“功名”,于是在乾隆中发生一次大争辩。代表考据派的戴震认为“圣人之道,必由典制名物得之”,此外都属空谈。反对考据的钱载(浙江著名诗人)认为考据是“破碎大道”,无补于学术。双方争论激烈,于是考据与反考据两派的分野愈益分明。经过争论以后,考据学派有的更加坚定,更加钻牛角尖,有的提出考证、义理、文章三者的统一,成了考据的别派。考据别派主张,讲考据要兼采义理(学术理论),要有材料,还要有辞章修养,而义理不要分汉、宋,都应兼采。这种主张导源于黄宗羲,以后有方苞、顾栋高、全祖望、江永、翁方纲,到了姚鼐便把它明白提出来。嘉道时的钱仪吉也属于同样主张的学者。
考据学派的兴起,是阶级矛盾逐步尖锐的反映。当生产发展以后,土地兼并逐渐加剧,剥削逐渐残酷,阶级斗争自然越来越广泛,而封建统治就更加黑暗。统治阶级中一部分比较开明的士大夫,他们不敢做贪官暴吏,又不敢公开起来反对,也不敢用文字托言讽刺入文字狱,所以逃避到故纸堆中埋头做考据。钻研得越深,也就逃避得越远;前人以为考据之兴是升平气象,那是不正确的。至于清代的文字狱,也是阶级斗争而不是民族斗争。
(三)史学
史学在清代也很发达,研究的人很多,面也广,书也出了不少,但是就没有出现一部超过《资治通鉴》的大著作,也没有创造出象宋人的“纪事本末”和“会要”的新体裁。所以似乎比宋代差。但是清代史学有它的特点。
清代修《明史》,收集了丰富确实的材料,再加上《明实录》和档案,先写成《明史》初稿,再经过几十年的讨论修改才定下来,因此它比过去的正史要好。不但比宋、辽、金、元四史好,就是宋代修的《新唐书》、《新五代史》和它比较起来,《明史》的价值还要高些。中国旧的纪传体史书中,《明史》是较好的一部,只有前四史、《晋书》、《隋书》价目值较《明史》高些。
编年史有毕沅的《续资治通鉴》,远不如《资治通鉴》,可是也有它一定的成绩。夏燮的《明通鉴》也用了不少的功。
纪事本末有谷应泰的《明史纪事本末》,当然观点有问题,但也是有名的著作。
魏源的《圣武记》也是比较好的书。有他自己的看法。
此外,对历代史书的注释方面有梁玉绳的《史记志疑》,钱坫的《补史记注》,王先谦的《汉书补注》、《后汉书集解》,惠栋的《后汉书补注》,赵一清的《三国志注补》,梁章矩的《三国志旁证》,吴士鉴的《晋书斟注》,彭元瑞的《新五代史补注》等等,至于关于地理、天文、兵、刑、经籍各方面的单独研究更多。历史著作中还有作比较研究的。马骕的《绎史》用古籍各方面的材料来证明中国古代的历史,尤其是中国原始社会和奴隶社会这两段的历史。严衍有《资治通鉴补》,将历史中的材料都摊出来,看司马光的《资治通鉴》把那些材料删了,那些材料弄错了。沈炳震有《新旧唐书合钞》,赵绍祖有《新旧唐书互证》,是将两书并列对比,看它们的异同。这些著作对史学研究是有帮助的。
还有考史,如钱大昕的《卄二史考异》、王鸣的《十七史商榷》、赵翼的《卄二史剳记》、全祖望的《经史答问》、杭世骏的《诸史然疑》。洪亮吉的《四史发伏》、洪颐烜的《诸史考异》。钱大昕精于历算;王鸣盛长于职宫、地理。赵翼对于二十二史整个书的好坏综合进行评论。全祖望、杭世骏的书只是提出了问题。
还有在对历史上的问题从怀疑而进行研究的,如崔述的《考信录》,所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要考了以后再信,所以称为考信录。论列的都是先秦古代史的问题。
论研究历史方法的有章学诚的《文史通义》,其中有关于论史、论文章、论治学方法等问题。
关于地理之学,清朝也是很注意的。如顾炎武的《天下郡国利病书》,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还有官修的《大清一统志》等。此外还有全祖望、赵一清、戴震、张匡学、孔继涵、杨守敬等的对《水经注》的研究,以及康熙、乾隆时的测绘地图,杨守敬的历代舆地图,都是重要的。杨守敬已在鸦片战争后,附列于此。从上面可以看出。清代史学是有成就的,是和其他学术一样有发展的。不仅如此,它还有突出前代的贡献。首先是史论。从《明史案》、《日知录》和《读通鉴论》开始,就是总结历史经验为当时*服务的,目的非常鲜明而正确。中期以后,还有祁韵士的《己庚编》、包世臣的《中衢一勺》等等,惜乎不太多。其次是边疆史地。过去历史着重*,着重中央,而对边疆落后地区的经济、文化注意得少。清代从西北史地开始,有刘统勋《四城图志》,松筠《新疆识略》,苏尔绰《新疆回部志》,祁韵士《皇朝藩部要略》,张穆《蒙古游牧记》,何秋祷《朔方备乘》(张何死于鸦片战争后),佚名《卫藏通志》,严如熠《三省边防备览》等,都是前代所无而关系到现实*的。其三是南明史。历代王朝更替,历史家只注意胜利者方面,而清代对南朝史研究很突出,有温睿临的《南疆绎史》,邵廷采的《东南纪事》、《西南纪事》,计六奇的《明季北略》、《明季南略》,徐鼐的《小腆纪年》、《小腆纪传》,还有《明季稗史》十六种,《荆驼逸史》五十一种。其四是元史蒙古史。编纂的有钱大昕的《元史稿》,邵远平的《元史类编》,魏源的《元史新编》,和后期屠寄的《蒙兀儿史记》,曾廉的《元书》。翻译的有乾隆时从蒙文译的《蒙古源流》,有光绪时从西文译的洪钧的《元史译文证补》。其他考证笺注的更多。其五是传记汇编。
(四)文学
清初爱国文人很多,成就也不小。其中一派是反映人民疾苦,反映民族压迫的,这一派如黄宗羲、顾炎武、傅山、王夫之、归庄等是主流,值得我们注意。
诗词方面,一派是有广泛的现实内容的,另一派相反,专门讲声韵,没有现实内容。前者的代表人物,诗有吴伟业(《梅村集》、《吴诗集览》),词有陈维崧(《湖海楼词集》),后者诗有王士祯(《带经堂集》、《渔洋山人精华录》),词有朱彝尊(《曝书亭词注》)。中期诗人著名的有郑燮,是属于前一派的,袁枚属于后一派。戏曲方面有洪@(原字上日下升)的《长生殿》,孔尚任的《桃花扇》。此外有尤侗、李渔、李玉等,都是初期作家。李渔有《笠翁十种曲》,李玉有《一捧雪》、《清忠谱》。《一捧雪》的主题思想是反动的。归庄有《万古愁》,对封建帝王和清军入关时的官吏都有讽刺,但对农民起义军也有诬蔑。尤侗的作品主要是杂剧。
初期小说有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期吴敬梓的《儒林外史》,对封建社会作了尖锐批评,它继承了讽刺文学的传统,而且集其大成,还有所发展。曹雪芹的《红楼梦》是中国封建社会的解剖,最富于现实主义。他通过生活细节,描绘出封建统治阶级的奢糜,而宣告了封建制度必然灭亡,达到了现实主义的最高峰,也存在伤感色彩。它对封建社会有叛逆性反抗性,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有好逸恶劳的成分。它的文学艺术成就极高,特别是语言风格。稍后有李汝珍的《境花缘》,有浪漫主义的手法,但是批判的精神不够。
还有一部小说值得一提,就是钱彩、金丰的《说岳全传》,这是有所寄托而写的。因为清兵入关,于是联想到要宣扬岳飞的抗金。当然艺术价值不那么高。也是清代初期作品。
清代文化方面还有一个特点,这就是清代纂辑的书籍。(五)清代纂辑的书籍
清代官修的书籍范围很广,各方面部有,部头虽然没有明代《永乐大典》那么大,可是数量还是很多的。值得一提的有一七二五年(雍正三年)完成的《古今图书集成》,共一万卷。
直到现在我们还利用它。它把古代以来的文献分六编、三十二典、六千一百零九部汇集抄出来,用起来很方便。它引用的文献比较全、比较新。《经济汇编食货典》卷十七,引用了康熙五十一年(一七一二年)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的资料。《历象汇编历法典》卷七十七,引述加利勒阿发现木星四卫星的资料,加利勒阿今译伽利略(Galiled l564—1642),中国旧籍很少提到他的姓名。但是引用材料的说明不够,例如关于苏州织工的问题,是从《苏州府志》抄下来的,用的是哪部《苏州府志》?是明末的还是清初的?就没有交代,因此也就不能明确它所反映的具体时间。这部书可以利用作为我们从事科学研究的线索,尤其是经济方面的材料。有人贬之为“陋书”,这是不对头的。当然,它不是第一第一手资料,我们不能照抄,要查明它的根据出处,查出材料的时代,甄别它的可靠性。这是化第一手资料为第一手资料的方法。《图书集成》是用铜活字印刷的,投资很大。另一部大书是《四库全书》,是用墨笔写的精缮本。宣纸朱栏,缮写纸张、装订都极精,不但学术价值高,艺术价值也很高,较之刻本又不相同。(明代的《永乐大典》也是这样的。)从乾隆三十七年(一七七二年)开始收集,至乾隆四十七年(一七八二年)完成。它是把收集到的古今书籍,按经史子集四部分四十四一类汇集起,抄存起来。在收集过程中,有的书烧毁了,有的删改了,最后编成了《四库全书》。这部书的编纂,对传布文化有很大的贡献,但在摧残文化方面也起了很大作用。《四库全书》共抄写了七部;北京故宫的文渊阁(在文华殿后)、圆明园的文源阁、沈阳故宫的文溯阁、热河避暑山庄的文津阁四部是正本;杭州西湖的文澜阁、扬州大观堂的文汇阁、镇江金山寺的文宗阁三部是副本,书型较正本小些。圆明园、镇江和扬州的三部先后被毁,杭州的一部也损失过半,后来经过抄补齐全。目前还存四部。有人说《四库全书》有错字,有空白页,这曾经是事实,是乾隆时已经发现的,当时就作了修补,现在留存的本子已经是全部修补后的本子了。
总之,清代在保存和传布文化方面也是有贡献的。
(资料来源:中华书局198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