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黄河多在下游泛滥决徙,历来各朝多重视下游河道的变迁及治理,对导致河患根源的中上游漠然视之。中游禹门口至潼关的黄河小北干流,因流经汾渭平原,河流易弯曲摆动。特别是明清之际,人口增多,荒坡地开垦,人为破坏黄河中下游干流及支流的生态环境,使河流泥沙含量迅猛增加,泥沙淤积在小北干流和下游的河道中,河道变迁频繁。近年来,黄河小北干流河道更游游荡不定,屡屡为患,仅1996年就发生三次洪灾,冲毁多处堤坝,给沿岸人民带来重大损失。因此,系统研究黄河小北干流河道变迁已迫在眉睫。本文即以清代黄河小北干流变迁为例,探讨清代黄河小北干流河道变迁的过程和规律,以期对当前沿黄人民兴修水利和河道治理有所助益。清代,黄河小北干流的河道在明代大规模泛滥决徙的基础上继续恶化,河道宽、浅、乱继续发展,河道变迁仍然以摆动决徙,侧蚀崩塌为主,同时,河道泛溢和泥沙淤积的幅度也不断加大,与清代黄河下游河道变迁一样,河道变迁的程度加深,速度加快,频率增多。各段河道都有大规模变迁,特别是韩城河津段河道变迁比明代规模和范围都有明显变化,奠定了今日两市间河道的基本格局,而临晋、荣河与合阳之间,河道变迁也较明代有所不同,蒲州朝邑河段也较明代更趋复杂,河道更趋混乱。清代韩城与河津之间,黄河河道变迁幅度较大,较明代变迁更加剧烈,变迁方式也日渐增多。这一时期的禹门口附近,河中所谓“禹坟”的小岛依然存在,“河水盛至则分绕以行”[1]。由于这一段两岸的地形制约,黄河直向东南流去,易侵蚀东岸,常侵崩溢淹葫芦滩和汾河口。顺治九年(1653年),黄河东侵,汾河自双营西入黄河,黄河侵夺汾河河道,使汾河口上提。康熙初年,黄河已侵及葫芦滩(今连伯滩),“葫芦滩水深而阔”,黄河滩中的双营、崖下、葫芦等村镇居民举步艰难,“行者必以方舟乃得济”[2]。后虽于康熙十一年(1672年)修建浮桥,仅数年就被决徙的黄河冲毁。这次黄河的决徙当在康熙十六年(1677年)左右,西岸由于黄河东迁而淤出三百八十多顷田地,而东岸康熙十一年还存在的双营、崖下、葫芦等村镇,由于河水东徙,滩地荡然无存,村镇也已无法立足,被迫迁居河津县西和附近原上,同迁的还有杨家、张家等村,而与河津接壤荣河境的长乐、五星巷、巩固庄、效盘村、绍庄等村都是从葫芦滩的远亭里迁居而来的,可见,这次决徙,使整个葫芦滩已成黄河河道流经之地。而这种东徙的势头并未减弱,雍正十二年(1734年)左右,“河益东徙”,河津城已经“西距黄河十里,西南距河二十余里”[3],较今河道还要偏东,当在今苍头村东流过,向南流至今河津与万荣交界处的万荣黄牛场以北附近地区。而西岸的韩城已远至黄河15里,韩城境的苍头镇也东距河津县城15里,河西已原属河津县的宽达四五里的滩地,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乾隆时期,西岸淤出的滩地已是阡陌纵横,田块连片。就是河水涨溢,也多在东岸出现。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黄河大涨,竟将数十具尸体顺流冲溢至大石咀。东岸今天仍高于河床10—40米的大石咀已近在河道岸旁。这种涨溢和东徙,使东岸不断出现“有黄流侵占,及坡地倾陷,并沙石积压荒地”的记录。可见,从顺治至乾隆时期,黄河主流偏东,最东的河道已将葫芦滩侵没,汾河已在出台塬不远处即汇入黄河,约当今小石咀、连伯村一线的375米高程以西,而西岸却不断有滩地淤出的记载。
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左右,黄河“出禹门渡,西南流至葫芦滩西南,有汾水注入,汾口西岸为韩城周原堡”[4]。周原堡今一分为二,南北周原堡对岸今为寺后村、南百祥村,乾隆中期的黄河在两村附近已与汾河相汇,与顺治九年(1653年)汾河口相差无几,较今汾河口要北移三四十里。这种河流偏东的局面至嘉(庆)道(光)时也未有大的改观,西岸“临河各村每村滩地或有二三百顷者,有数十顷者不等”。道光时,西岸仍有谢村、相里堡淤出新滩。而到咸丰九年(1859年)黄河河道已经开始西移,韩城滩地已逐渐减少,沿河的相里等十七村滩地渐被冲毁。光绪五年(1879年),黄河将咎村到相里堡沿河十七村的南北长二十五里滩地漫淹;而到1880年左右,韩城“水势汪洋,滩地悉成河身”。韩城知县上奏政府,“请自光绪六年豁免滩租”,以成永制。这时的河津城已在黄河西15里,而苍头镇已在河东,为河津一大名镇,与清乾隆时距县城10里形成鲜明的对比,黄河河道在近140年间,西移5里。黄河既然已经西移,东岸葫芦滩已经淤出,上述的苍头镇已在河东的葫芦滩西部,濒临黄河,而葫芦滩上已是村落相望,鸡犬成群。至光绪五年(1789年)时,连伯村以西还有双营、杜家屯、千户营、准义营、远亭等村。汾河口也已南移,至河津西南40里,即在荣河县西北夹甸渡入河,如此说来,黄河在河津西南已经西徙,才使汾河南流,汾河口南伸。这时黄河流路从禹门口南流,经清涧湾、苍头镇以西,苍头镇以南向东凹进,约当今河津汾河堵串工程的河津市奶山羊场与河津市农场一线附近,黄河与汾河间还有河津观音堂、许家崖、孙家,荣河的孙家崖、柴家、薛家寨等,这些村寨当时应在今万荣县黄牛场附近,今大部分村寨难追寻其影踪,原上的范家、许家崖两村当是迁建后形成的新村寨,其间变化可见一斑,而汾河至荣河夹甸渡(今作南北甲店,南距老荣河城十五里)入河,较顺治九年的汾河口已经南迁近20里。黄河西趋的势头有增无减,光绪十七(1891年)、十八年(1892年),黄河已将西岸滩地全部冲毁,就是光绪初年,经韩城老崖下滩地由禹门口至芝川的大道也已荡然无存。不仅如此,韩城的河下、谢庄、咎村、潘庄、东院前、北谢村、林皋、李村、桥南、诸北、代村等十数村的老岸也有崩塌,这当是黄河在西岸崩塌最严重的一次。今咎村滩时已为黄河河身。何以出现这种百年不遇崩塌老岸的现象呢?主要原因是与黄河主流,汾河及河流泥沙有密切关系。黄河在此由于汾水的注入,水势偏向西,又由于河流中含有大量泥沙,“日久东愈高,西愈下”[5],河道直向西,以至崩岸塌塬。可见,黄河泥沙的淤积已成为河道变迁的重要因素。光绪十七、十八年间这次崩塌老岸,从诸北村至谢村,长达四十里,奠定了今日韩城老岸的基本形势。河道西徙,使原来见于雍正《山西通志》的陶家营渡(河津县西十一里)、双营渡(河津西南三十里)、夹甸营渡(河津西南三十五里)、新庄渡(河津西南五十里)、曹家庄渡(河津西南五十里)都废弃。就是光绪十八年以后至二十四年(1897年),“黄河暴发”,韩城“滩地时出时没”,黄河河道仍在韩城老岸近旁,而光绪二十三年(1896年)河水的涨溢,竟使韩城东乡十村,东北乡九村的滩地淹没。
光绪二十五年(1898年),黄河又泛涨,韩城东北乡“沿河一带地亩、村房均被冲塌”[6]。可见,直至光绪末期,黄河涨溢多被西岸,其间的黄河河道仍以偏西为主。值得注意的是,黄河除夏秋洪水涨溢之外,还在冬春之季发生凌汛,使河道更趋混乱。光绪二十年(1894年),河津境黄河多冰凌,涌水漫溢,仅一昼夜,就冲毁大量船只,甚至将昔日商贾往来十分热闹的苍头镇也一并冲毁。事隔九年,黄河又在河津发生凌汛,将连伯、集义等九村冲毁。凌汛的发生,使河道更趋混乱。河津县附近的黄河河道,清初与清末不尽相同,时有变迁,而荣河县境的黄河河道同样如此,清代前后有所变徙。后土庙与秋风楼,几度迁建,都与滚滚黄流密切相关。明万历时被迫迁建的后土祠和秋风楼,至清初也因临河而岌岌可危。顺治十二年(1655年),黄河泛涨,后土庙浸淹,仅残留秋风楼的门殿于茫茫洪涛之中,而黄河的徙决冲蚀日甚一日。康熙元年(1662年),黄河大洪水,冲蚀秋风楼和睢上旧迹,就是汾阴祠东建于元时的扫地坛,也当在此时“崩于河”。这个人们心目中的崇拜的圣祠被迫第二次迁建于庙前村北。而黄河在庙前村北仍不安澜,侧蚀冲决不断,至同治元年(1862年),后土祠再被水毁。同治九年(1870年),黄河在原后土祠侧旁侵蚀,河岸崩圮,竟出土春秋战国时的古器物。而在同年第三次迁建后祠于闫村北的高阜上,就是原后土祠东的三凤书院,也在光绪初沦于河。由此可以证明,后土祠的三次迁徙无不与黄河的东蚀侵崩有关,而后土祠东的扫地坛、三凤书院也渐被黄河的东侵“尽行泯灭”。可见,至光绪初汾阴睢才被河水罄尽,原后土祠内的秋风楼也历经浩劫,被迫迁建。光绪十七年(1891年),改建秋风楼于今庙前村东,初建时,距河有六七公里,至1965年左右,已距河1公里,现在仅剩500米左右。一百年间,黄河向东已侵蚀十二三里,年侵蚀速度近60米,远远大于从隋至明至德年间黄河在荣河城西年侵蚀3.10米的速度,清末民国以至现代侵蚀速率增快可见一斑。那么,清代黄河在荣河城外又是怎样变迁的呢?清初,黄河至泉已距河1里,黄河在此已经东移2里。而到嘉庆时期,不仅南赵村的瀵泉喷涌而出,就是邻近的屈村也泉水出露,甚至荣河县北的孙石村、王信村、辛庄等村老岸下的滩地上皆有泉水喷渤四涌。荣河沿岸普遍有泉水出现,应是河道稍偏西才会出现的现象,这也与上述的结论相互一致,到同治以前,荣河城“西至黄河岸八里”,黄河应沿西岸老崖下流经。同治初年,荣河县境黄河东徙,“民间故土,因水势漫入,沦为巨”,这时的河道已经分为两股,“一由西原故道,一由东岸旁趋。虽河心有沙洲数道,而流沙积厚,水涨仍没入河”,纸范、中和、大用、阎村、庙前地亩淹没,而下西头村、上西头村、斜口村、汤元村、南中北寨子村、南北辛庄、南北甲店等十一村,“田庐先后冲塌,尽入河中”。可见,这次东徙竟使十六村受灾,而至光绪五年(1879年),黄河又东溢,使前淤出地尽淹,而且还侵崩坍塌。清代曾在荣河城西的演武场,由于黄河西侵,也在光绪前崩坍于河,崩坍应在同治时的那次河水东趋,而沿黄河在清初设置的辛庄、庙下、杨董、师家四处防守台,由于黄河徙决侵蚀,在光绪七年(1881年)左右,也塌于河。就是上述南赵村的瀵泉(俗称瀵魁),在光绪时已是未有泉水出露了。
可见,同光时期,黄河主流已经东徙,和上段河津韩城间在光绪时西移形成鲜明对比。荣河县南临晋县的黄河河道与明代一样,变化不太大,但还是有所变迁的。雍正乾隆时,黄河距县城三十里,较唐时还是偏东的,但有清一代,这个距离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而从明代至清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吴王渡岸侧的瀵泉一直涌流不断,黄河河水离老岸还是有些距离的,附近潘西、周吴、吴王、至鸟樊等村都有滩地收益而出资供驿便是证明,潘西村竟有“千八十步”河滩地不征赋税,可见黄河在这里还是较稳定的,今黄河水已直逼临晋河岸,临晋最南的夹马口同样滨河,当是历史上在临晋段最偏东的河道,而吴王渡侧的瀵泉今难已考求了。就是潘侯、夹马口附近从元至明一直存在的滩地,顺治时“河水东注,滩尽湮没”,康熙元年(1662年),河又西徙,滩地重新露出,虽其间有康熙十六年(1677年),洪水淹没滩地的记录,但洪水仅是涨溢而已,滩地一直存在到雍正乾隆时期,后虽有向东摆动,但至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夹马口一带河道竟向西摆动十余里,至三十二年(1906年),黄河仍在西徙河道上流行。与康熙时东岸临晋县出现滩地相反,西岸合阳县却是滩没岸塌。康熙九年(1670年)左右,合阳县东的东里瀵、夏阳瀵都塌入黄河之中,夏阳村东的白泉、灰泉、温泉(或即是夏阳瀵)也当在此时被浸崩,改建于河岸的子夏石室,也由于清初的“河身西倾”而冲塌,冲塌的时间亦应在康熙初年。因此,康熙时的流路比北魏唐时河岸出现瀵水的流路还要偏西,而这一时的河道中央,不时有河洲出露。顺治十四年(1657年),黄河中出现“飞浮山”,“山势可长三四里许”,“沙土凝结多作嵌空小峰”,志家多附会传讹,其实,所谓的“飞浮山”,不过是河中所形成的河心洲而已,至清后期嘉庆二十四年(1819年)、二十五年(1820年)左右,这块名为“飞浮山”的河洲又出现于河心,黄河在此与清顺治时一样,应有汊流分绕。黄河在合阳县境沿西岸流行,至清末也未有大的变化。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左右,黄河经东铜革是村东,在榆林村接纳百良水,在奈峪村有徐水注入,经过夏阳、莘里、王村(王村东的二瀵,一瀵已没于河),南至申都村。从夏阳至申都村十里,“皆崖下河土需地”,这里仍有一定的滩地,较清康熙时河道稍稍略偏东,王村一瀵塌没于河就是例证。申都村以下,黄河西傍老崖,经过南村、廉庄、保宁老崖,而至朝邑县境,与唐时相较,光绪末的河道还是偏西的。今黄河在这里已形成小北干流第二大滩——新民滩,已距廉庄十一里之遥,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光绪末相提并论,九十年间,黄河平均年东移410多米。永济(清雍正时改蒲州为永济县)朝邑之间,同明代一样,这一段黄河河道变迁是剧烈的。从明万历八年后黄河向西决徙开始,明末黄河还是沿距朝邑十里左右的大庆关附近流行,清顺治时,东岸永济县就出现“河崩滩地”的记载,而永济北的潘侯村也在康熙元年(1662年),才有滩地显露。可见,顺治时河道还是稍有东移的。康熙元年(1662年),暴雨不断,黄渭洛并涨,“平地水涌”,沿岸田庐尽毁,洪水过后,至康熙四年(1665年),“连年河西决”,朝邑“东北乡被害尤甚”[7],河道主流向西冲决最厉害,朝邑有冲没滩田记录,杨二社东建于宋徽宗宣和年间的大元观,也于这时移于杨二社西,而东岸永济却有新滩地淤出,朝邑境已是“桑田半入沙河转”,黄河冲没田地不少。这种西徙的情况持续了三十多年,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黄河主流又东徙,距蒲州城5里,水逼近旧大庆关,由于黄河“连岁大决”,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黄河主流崩毁朝邑县东南严王社等村庄二十余个,“人无宁日,土无立锥,坟域尽挖,积尸遍野”,黄河河道已在朝邑东南东侵,同在朝邑城东部,河道也渐向东移,康熙四十年(1701年),黄河主流仍不断决徙,侵没朝邑东三十里的旧大庆关,“人忧噬脐,尽毁幽堂,暴骨遍野”。[8]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黄河溢涨,淹没旧大庆关、郝家庄、王家庄等村的二百九十多家,浸没田地无数,“沿河南北十四五里,东西六七里,一望弥漫”。仅隔二年,“河复大溢,弥漫更甚”,浸淹旧大庆关、郝家庄、古家寨、许村等一千一百五十余户[9]。而到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左右,黄河已西移,东距朝邑10里,在新大庆关(即万历二十六年迁建的大庆关)东流过,旧大庆关已东距黄河20里,新大庆关以南,黄河从江家社、韩家社、太阳社、严王社、观东村、杨二社等故址上流过,黄河在朝邑东南向西凹进更深。康熙元年黄河西徙后,河道泥沙涨淤,“洲氵单之生其中”,形成一个大面积沙洲,河道一分为二,主流居西,主流以东形成以大庆关为中心,北到鸳鸯、雷村(两地皆在今蒲州老城北四十至五十里间),南至韩阳(今地)的大面积沙洲。由于河道西徙,这块原属朝邑的滩地移居河东,山陕民众为争夺这块滩地大动干戈,经两岸官员不断调停,才于雍正七年(1729年)暂告平息。而雍正初年,由于黄河西徙,在蒲州城西南的洛渭黄汇流处又形成一河洲,长十五里,宽五六里,名为鸡心滩(或称夹沙)。因在永济、朝邑、华阴三县交界处,三县民众杂耕其间,可见,由于黄河的决徙摆动,在永济、朝邑及华阴间,已有两块大面积沙洲存在,而黄河在此也只得分流环绕其间。雍正初年,由于河道西移而形成大面积的河洲,就在同时,东岸蒲州老城、旧大庆关都有新的滩地出现,这种局面并未持续多久,雍正十二年(1734年)左右,黄河又东徙,河道已“在蒲津门外”,而新大庆关应在这次东徙前已经崩没于河,至乾隆十九年(1754年)左右,黄河已距蒲州城五里。看来,雍正末至乾隆初,黄河确已东徙了。虽然黄河在雍正后期已经东迁,至乾隆十九年仍距蒲州不远,但河道不时漫溢,淹没坍失滩地已是司空见惯之事,从乾隆二年(1737年)至乾隆二十七(1762年)仅二十五年间,永济朝邑间就有十次涨溢的记载,平均二年半就涨溢一次,其涨溢程度惊人,“其河滩地亩原系坍涨不常”,当是实际反映。而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的涨水,竟使“所有朝邑滩地被水”,冲淹二百三十顷多的滩地,其中五分之二的地亩、“冲浸入水,浮沙壅积”;这些冲淹地亩都是朝邑”近年新涨成滩地五百六十七顷十余亩”的一部分[10],能有如此多滩地淤出,说明黄河河道还在东移之中,而1758年的涨水使首垦涌地12顷47亩,清出额外河滩地41顷10亩;雍正七年(1729年),查出大庆关额外河滩地65顷66亩。这种东移之势已渐改变,坍失近一百顷的滩地已证明河势已开始有所西倾,至乾隆三十八(1773年),黄河洪水前,河流在朝邑与大庆关间流经,黄河已经西移。如果将以上黄河在永济朝邑间东西摆动迁徙的时间作一排列对比,可制为《清代康熙至乾隆中期永(济)朝(邑)河段黄河摆动迁徙表》。从表中的分折对比中可以发现:在康熙至乾隆中期(1773年前的)111年间,黄河左右摆动相互交替,而且其间间隔的时间大致在17—30年间。也说是说,每隔二三十年左右,黄河就要摆动一次,不是从河东移到河西就是从河西移到河东。这个河道摆动的规律至今被山陕沿岸的当地人广为传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虽已另有所指,昔日的渊源应追溯于此时的河道摆动。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黄河小北干流发生罕见的大洪水,由于黄渭洛同时涨水,渲泄不及,黄河倒灌,阻塞漫溢,“暴涨至二丈五尺”,东岸旧大庆关等十一村“长三十里、宽十一二里不等”的地方被冲淹,西岸“沿河堤岸尽行淹浸”,沿河十六村亦遭水浸,“计长五十里,宽七、八里不等”,其至波涛汹涌的“河水直灌至(朝邑)城根”,这次河水还淹及永济境内的河滩地,而这些滩地“原系旧日河身”,河水已经东侵十里之遥。洪水过后,“泥淤四五尺,一望皆平,村房屋半压泥中”[11],可见,这次洪水涨溢竟达20里左右,淤泥已达1.5米左右,其间使河道更趋混乱,河床滩地日渐增高。
乾隆三十八年洪水不久消退,河水仍归于朝邑和旧大庆关之间。但河水和涨溢迁徙有增无减,乾隆四十三年(1777年),黄河竟入灌朝邑城。这是清代见于记载的第一次西灌朝邑城的记录,至乾隆四十五年(1780年)左右,黄河已距朝邑城七里(或作十里),就是这样的情形也非长久,乾隆四十六年(1781),黄河又有涨溢,冲淹朝邑地亩,就在此次涨溢后,河水又西移,至乾隆五十年(1785年),朝邑城与黄河间“相距不过五里”,这年的涨水,“汕刷月堤,直注县城”。黄河在清代已经两入朝邑城,而其间仅相距八年,这次洪水“积有泥沙约高数尺”,与乾隆三十八年洪水的淤积不相上下,正是由于河水不断地在朝邑城东淤积,“城中地形更觉洼下”。金大定年间朝邑城初建时,城中地面至少应与河中滩地相平,甚或还高一些,经过610年左右的淤积,原来雄壮宏伟的县城已成洼地,黄河淤积之快十分惊人。朝邑城已成洼下之势,虽已修建堤防,但“河势渐向西趋”,堤防又怎能阻挡得住?又经过8年,即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水从城上过,伤人无算”,朝邑城已成洪水经常光顾的场所。嘉庆二年(1797年),黄河又泛涨,朝邑两岸“被淹之处多系乾隆四十六(1781年)、五十(1785年)等年被淹故道”,赖有堤堰保护,河水才未入城中,但城外“护城堤堰也被水冲开二丈有余”。这种情形仍在持续,嘉庆五年(1800年),黄河又涨,“势颇汹涌。较以前被水情形为重”,不仅朝邑城第四次被水浸漫,就是朝邑的个村庄亦被淹浸,朝邑县遂“无东街东乡”。而永济也有21个村庄被淹,且“多系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暨五十年(1785年)水冲故道”。可见,从乾隆四十六年后,黄河涨溢已形成一定的范围,涨溢时的河道已趋固定,而涨溢的频率日渐增多。嘉庆六年(1801年),黄河大水涨溢,河道西徙;嘉庆七年(1802年),黄河水涨,漫淹朝邑城(第五次浸城),县署的案卷也付之东流;嘉庆八年(1803年),黄洛并涨,朝邑三十一村被淹;嘉庆九年(1804年),黄河大溜冲刷草坝,直注堤根,仅两天就使“堤根刷空,堤身遂致平陷”。从嘉庆五年至九年,黄河年年都有冲溢,河水泛溢已是常事。嘉庆九年以后,黄河已经东徙,旧大庆关被河水冲毁,又于河西设大庆关(距朝邑城十里),这一时期随后的道(光)咸(丰)两代,黄河在永(济)朝(邑)境内“东西无定,倏忽顿改,往时有不过河者,不复过,已过河才乃又过”之谣,当是河道摆动频繁的真实写照。
道光十二年(1832年),黄河西徙。两年以后,即道光十四年(1834年),黄河益徙,冲决康熙时还距河数里之遥的东林、楼底、程家城等村,就是重建的江家社新旧二城也遭沦陷,赵渡镇“河浸街屋,室庐几没大半”,其镇“濒东居民,街市廛舍全拆毁者,日不胜计”[12],这个原为洛河之滨的要镇,曾由于黄河的西侵,明成化中位居洛黄交汇处,康熙后期又重现成化时情形,至道光中期又故剧重演,期间不但时间间隔缩短二倍(从明成化至清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达230多年,从康熙五十一年至道光十四年仅122年),而且西侵范围已至赵渡镇内,可见,道光时这次黄河西侵应是明清地赵渡镇附近最厉害的一次。这种西徙的势头并未减弱,朝邑地亩再被冲塌,临近各县捐助。次年(1839年),“黄河北徙,县治濒河”,其北徙当是黄河在朝邑城北的西移,使朝邑东北乡田庐尽失,河道在此向西凹进,而朝邑东嘉庆时所移于河而设的新大庆关,由于黄河的西移,而又位居河东了。至咸丰二年(1852年)前,这个新设的大庆关也沦于河,咸丰初年,黄河从朝邑东七里流过,与偏西的“隆庆故道”相差无几,甚或在隆庆故道上穿行,这时的河道时人称“咸丰故道”,熟谙当地史地的老人遥指今老朝邑城东的排碱渠即是咸丰故道的所在,今流水潺潺,远非昔日的情景。咸丰同治之际,黄河“河水中流迅急,两边缓慢”,“去滩数十步,水仅尺余”,这种迅急的水流稍有摆动,便吞噬大量田庐。同治初,黄河还“距朝邑赵渡镇仅十里许”,到同治八年(1869年),黄河“西噬崩没田墓庐舍无算”,其间已经西侵。从同治十一年(1872年)开始,连续三年“河水西徙”,西岸“冲塌地亩甚多”,至光绪元年(1875年),由于黄河大涨,“自延寿村至望仙观,西岸延袤八十五里,处处大溜,沿河村庄地亩、庐舍悉成巨浸,居民迁徙流离”,就是到第二年春天,仍然是“水势汪洋,涸复无望”[13],黄河河道已混乱不堪。这种混乱不堪的河道仍在不断决徙泛滥。光绪十年(1884年),黄河又将西岸的尖角田子村、鲁家庙等村冲没,河道在朝邑南断续西趋,这时的蒲州老城已在河东20多里,已非雍正末乾隆初的情形可比。就是蒲州城北一里的古北滩,万历初被黄河冲陷,后“出没不常”,到此时已“多军民田庄”。光绪十五年(1889年),黄河在新市镇与赵渡镇之间仅存一条狭窄小道相接,几乎难容车辙。次年,这个小道最窄处仅宽丈许,小道旁的田子村已被西趋的黄河冲塌。朝邑民众在黄洛之间修建永安堤,阻碍黄河西徙以确保村镇和道路的安全。但这种筑堤之法并不能阻挡滚滚洪流,光绪二十年(1894年),黄河又冲决“新市镇之大寨子,狮子巷等村”,河东古北滩上的田庐也被冲陷。又隔两年,即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黄河又有涨溢,竟浸淹六百多顷田地,东岸的大庆关、永济大鸳鸯等村亦被冲淹,大庆关北的一尊竖石马交,高于地表“尺有咫”,在这次涨水中,竟淤没于地下,其洪水的淤积程度可想而知。这时的黄河已“治翰汪洋,湾环屈曲”[14]。
至光绪二十五年(1899年)左右,黄河在朝邑境西南流,距西岸老崖不远,朝邑城也东距黄河甚近,不足二里,新市镇、赵渡镇已在黄河之滨,赵渡镇以南,黄河已渐东北流。就是所修的永安堤,光绪三十年(1904年),涨溢的黄河水也竟将堤北冲刷200余丈,冲毁永安堤各土霸口,几乎穿洛河西侵,如果不是次年修建黄洛工程,改洛入河,黄河定会在此夺洛西侵。至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左右,黄河已在朝邑东五里,而1906年的黄河涨溢,“一望弥漫,尽成泽国”,东岸的马家庄、榆园子等村田庐,“俱崩入河”,大庆关之南的沙梁、新城等处,“积涝纵横”,而“水势现向东趋,河流汹涌”,[15]河道已渐东移,但东侵时间不常,至宣统二年(1910年),黄河涨溢,浸漫西岸,洛河南的望仙观、严王社、杨昌村、仁和堡、街子村、上官村地亩冲浸,黄河又西趋,可见,清末黄河仍是以西徙为主,虽光绪末有所东溢,但无碍西流的大势。
(文章来源:《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7年0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