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美国总统奥巴马正式宣布驻伊美军作战任务结束,那么接下来美国的全球战略重点会在哪里?奥巴马是不是快收拾完了小布什留下的烂摊子?中国如何应对一个以经济发展为当务之急的美国?本报邀请了人民日报社高级记者丁刚、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吴心伯、国防大学教授韩旭东和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所副所长达巍一起就这些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
中国短期内不会成为美国战略的主要目标
达巍:从战略能力上来说,美国在伊拉克、阿富汗、大中东面对的主要对手是非国家行为体,在东亚面对的主要是国家行为体,特别是新兴大国,对两者使用的战略工具是不同的。这就好像在一个地方用的是螺丝刀,另一个地方用的是榔头。伊战牵扯的主要是美国军事力量;而美国在东亚直接使用军事尤其是战争手段的可能性非常小。美国在东亚主要是依赖盟国关系、政治手段、经济手段,这些因素不会因为伊拉克战争而削弱。反过来说,美国结束伊战,也不会导致美国在东亚的战略能力明显上升。
韩旭东:冷战以来,欧洲和亚洲一直都是美国战略的两个重心,目前美国所做的只是加大了对亚洲战略重要性的重视,并逐渐将其战略支点向东方、向中亚转移。现在东欧依然没有稳定下来,欧洲仍是美国战略的重心。应该说,美国的战略是要维持全球霸权,是要防范威胁其霸主地位的各种力量,这其中不仅仅有中国。只不过,随着中国的快速发展和日益强大,美国会对中国越来越重视而已。
吴心伯:我认为,伊战后美国军事上的战略重点会放在阿富汗。奥巴马认为对美国主要威胁是恐怖主义。而伊拉克将来局势是否稳定,会不会有大规模的内战将美国再度卷入,有待观察。因此,未来两年内美国还是将阿富汗和伊拉克作为战略重点,而不会把中国作为主要目标。总的来看,奥巴马是一位内向型的总统,他第一优先考虑就是经济复苏。只有让经济有明显起色,奥巴马才有连任的可能。
丁刚:从历史上看,美国总得找个主要对手来对着干。但如果说美国从伊拉克腾出手来就会把中国当成头号对手,跟中国对着干,恐怕就是误判了。因为毕竟美国的反恐战还没有结束,美国还处于战争期,它的主要敌人是恐怖分子,阿富汗战争还没打完,因此它还需要中国在这方面的支持。此外,即便撤军后,美国改造大中东的使命感也依然如故。但撤军对中美关系会有影响。奥巴马强调美国下一步的重点是抓经济,那就要扩大出口、增加就业,中美经贸方面的摩擦肯定会因此而有所增加。
美纠错能力值得学习,但残局收拾远未结束
吴心伯:奥巴马按照既有思路进行收拾残局的做法,比如加强金融监管应对金融危机,从伊拉克撤军,增强阿富汗军事力量等,基本上按照竞选承诺做到位了。但是美国的经济复苏依旧不强劲,失业率居高不下,因为经济规律有其周期性,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奥巴马收拾残局的工作是做了,但收效还需要时间来检验。
韩旭东:其实美国体制自上世纪40年代的罗斯福新政以来就表现出了较强的纠错能力,这种纠错能力,能够做到预见问题,或者在出现问题时,很快能“自我治愈”。这也是美国为什么在上世纪朝鲜战争、越南战争等历次挫折后,会马上改弦更张的原因。现在结束伊拉克战争也是这样的道理。
丁刚:谈纠错,要避免一个误区。不能因为美国撤军,就认为美国的伊拉克战略彻底失败。早在伊战开始前,就有美国学者说,要改变中东,在伊拉克建立起“民主体制”,至少要有五十年的努力。目前来看,美国对伊拉克未来的设计没有发生根本变化,只是有所调整。如果根本的方针战略都失败了,那还谈什么纠错呢?美国并没有放弃目标,只是对路径做了调整。
达巍:美国的纠错能力至少有两点值得学习。一方面,美国有三权分立、两党竞争的政治制度以及思想界讨论相对少禁区,在机制上保证了美国的纠错能力;另一方面,美国国内各种政治辩论虽然激烈,但美国社会在很多问题上还是能形成共识。不过,美国超强的实力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美国的纠错能力,过度透支权力资源给美国本身带来了伤害。
走自己的路,不惧美国
丁刚:奥巴马总结说,伊拉克之战的教训之一,就是美国在全世界的影响力不能只靠军事力量的发挥。这意味着美国今后一段时间会更巧妙地运用实力,特别是其政治影响力。其实,美国人也知道,硬碰硬是吓不倒中国人的,但美国会更多地利用其道义优势,更巧妙地运用其影响力,在一些双边、多边和重大国际场合制造舆论,给中国施加压力,要中国按照它的要求去做,这可能才是今后一段时间我们会遇到的主要麻烦。
韩旭东:美国在伊战后可能加大对中国的军事干扰,我们需积极应对。首先,我们要掌握主动,不能总是被动应对。在围绕经济建设、综合国力发展的核心外,在军事上也要加快建设速度。其次,我们在军事战略发展上要有自己的思路,要在军事上有所作为。军事思维需要解放或拓展。一些传统的军事思维需要打破桎梏,比如,如何解决中国在海外无军事基地的问题,如何解决中国无军事盟国所带来的军事上的不利因素等都值得深入探讨。
吴心伯:对中国而言,发展思路很清楚,更多的是要走可持续性发展的道路,即所谓的经济转型的问题。我认为,如果5年内中国经济能成功转型或者说转型有了很大起色的话,就不用担心与美国的经济差距问题。未来中美需要思考怎么样让中美经济平稳度过美国的经济困难时期,同时也要加大中美在地区和国际问题上的合作。
达巍:国家竞争不仅体现在经济总量上,更体现在人民生活水平、科技教育水平、社会和谐程度以及意识形态的世界的影响力等。中美虽然经济规模差距缩小,但是在上述方面还有相当差距。在美国从伊拉克撤军之际,我们要观察美国战略调整对中国有什么正负影响的同时,研究学习美国作为一个超级大国的战略得失。我们没法阻止美国变聪明,美国发展它的,中国发展我们的,走好自己的路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本次对话由曹磊、于景浩和杨婷婷共同主持、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