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0月,举世闻名的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胜利结束,在当年是哪种媒体最先向世人报道和宣传这个消息的?在国统区的人们是如何了解到红军长征的详情?——不是哪家大报,更不会是国民党政府的宣传喉舌,令人想不到的是,最先全面披露红军长征胜利的是上海一家文史掌故杂志《逸经》,
在1937年7月出版的《逸经》杂志第33期、第34期上以连载形式发表了署名“幽谷”的《红军二万五千里西印记》2005年11月16日《中华读书报》刘统文“《红军长征记》出版情况及其价值”内称“上海《逸经》第33,34期合刊上,发表了一篇署名‘幽谷’的文章《二万五千里西印记》。”这里有两个错记,33期与34期不是合刊而是分别出版的;“幽谷”的文章应是《红军二万五千里西引记》,刘文漏了“红军”二字。这两个字显示了《逸经》主编的胆识,不该疏漏。“幽谷”的文章还大胆地刊出了全身*的“毛泽东像”及“二万五千里西引经过路线图由江西瑞金县始至陕西吴起镇终”,另刊出图片“红军在江西所发建设公债券”。这些七十年前事关重大历史事件的历史细节,后来的研究者有责任一一核实,还历史以清晰的面目。《逸经》杂志,1936年3月在上海创刊,半月刊,简又文任社长,前22期由谢兴尧主编,22期之后由陆丹林主编,1937年8月20日出至第36期后停刊另有研究者说第37期只出了几本样刊,未及面世。为适应抗战爆发的新形势,《逸经》与《宇宙风》,《西风》联合出版了《宇宙风·逸经·西风非常时期联合合旬刊》,共出7期。再后,这几个杂志的骨干又避聚在香港,办起了具有鲜明抗战立场的《大风》杂志1938年3月,一直坚持出到香港沦陷总出101期,之所以列出《逸经》刊史始末,是为了说明简又文,陆丹林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中能够大胆地刊布《红军二万五千里西引记》这样带有鲜明-立场的文章,不是偶然的行为,而是有良知有正义感的知识分子的必然作为,当时并不是哪一家刊物都有胆量刊登这样既有新闻性-性而又特具危险性的文章的。现在我们才知道“幽谷”即中共地下党员董健吾,公开身分是上海圣教会牧师,美国著名记者斯诺当年秘密进人陕甘宁边区采访,就是经由董健吾安排协助进行的,正是由于董健吾的特殊身分,使他有条件先期看到由毛泽东倡议并组织编写的回忆录性质的《红军长征记》的部分原稿由于种种原因,《红军长征记》迟至1942年11月才在延安排版印刷,印量很少,董健吾利用这些原稿改编成《红军二万五千里西引记》,署“幽谷”之名交给简又文的《逸经》公开发表,使得红军长征胜利的全过程大白于天下,深入于民心。尽管由于为了能够通过当局的新闻检查,将“长征记”改为“西引记”,而且在措词语
气上进行了一番伪装,《红军二万五千里西引记》仍旧起到了在国统区宣传红军长征胜利的极不寻常的意义,它比斯诺的中译本《西行漫记》1938年在上海出版早了一年多的时间,从版本学的角度论起,《逸经》杂志的33期和34期无疑具有弥足珍贵的版本价值与革命文献价值。第33期《逸经》在“今代史料”栏目里安排刊出《红军二万五千里西引记》,“幽谷”在文前写了一段可堪玩味的话——“余作是篇,因限于篇幅,不能详尽,惟举其荦荦大端,以存中国民族近代史迹一页耳。余既非参与其役,又未列于追剿,何能言之凿凿,一若亲历其境者?盖于双方对峙之营垒中均有余之友好,各以其所知尽述于余。余乃考其异同,辨其虚实,然后以其可言者言之,以其可记者记之,而成此篇,谅吾友不以余之执中从略而相责也。读者欲知其详,将来自可求之于双方之专书。今得之于本篇者,仅其概要而已。民国廿六年五月十六日幽谷序于上海”。这段扑朔迷离故弄玄虚的白白,可看作三十年代文化斗争中文字技巧的范例。
由于“幽谷”利用的原始素材基本上来自《红军长征记》,为了淡化与遮掩自己的真实的-立场,他不得不字斟句酌,尽可能地把要表述的真实意图隐藏在某些冠冕堂皇的辞藻里,巧妙地编排出一篇主旨上表达了红军突破围剿成功地实现战略转移而国民党军队围追堵截彻底失败的报告式文章,其实,聪明的读者自会从作者的叙事角度看出这篇文章的许多细节只能来自“余之友好”的红军一方,如讲到红军痛饮茅台酒的趣闻素材来自《红军长征记》中熊伯涛的《茅台酒》;讲到红军在草地断粮素材来自《红军长征记》中舒同的文章《芦花运粮》等等。最重要的一个细节是《逸经》第34期上刊露的
“红军第一军团西引中经过地点及里程一览表”与《红军长征记》书后的附表完全一致,如此详尽的一览表只能出自“被追剿”的红军一方,为了掩饰一下作者过于明显的倾向,在表后的注释里加了这么一句“统计西窜行程为一万八千零八十八里,号称二万五千里,是夸大之词。”2002年10月16日,英国的两个青年李爱德,马普安从江西于都出发,沿着当年红一方面军的长征路线重走长征路,经过384天的步行,于2003年11月到达红军长征的终点——陕北吴起镇,他俩根据自己实际走的路程对记者说“长征并不是25000里,而是12000到13000里,所以长征没有那么长。”这一说法迅速在国际上引起反响,马上就有了一百多篇关于这个说法的报道。为了澄清围绕在事关重大历史事件的混淆视听,党史军事史的研究者发表了大量考辨文章,论证廓清了几个焦点的疑问:红军“二万五千里”的里程是怎样计算出来的?“长征”与“二万五千里长征”是不是同一个概念?李爱德,马普安是按照当年红军长征的行军打仗路线走的吗?(李,马重走长征路为什么只走了12000多里?)回放历史现场,《逸经》杂志也许能够提供另一个视角另一个思路另一个旁证。
《逸经》33期刊出的这张“毛泽东像”也有耐人寻思的地方,照片拍于哪年?拍于何地?照片后面为什么有架飞机?由此又引申出另外的问题就是:《逸经》与简又文,“幽谷”与简又文,“幽谷”与斯诺,斯诺与长征,他们之间一环套一环的关联,还有多少秘闻与趣闻是不为我们所知道的?
(2006年6月21日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