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既有氏族的特征,又有部落职能,基本上还是个父系社会。
山中部落“小王国”
从成都出发,驱车整整两天时间赶到白玉县城。我们拜访了对山岩戈巴文化颇有研究的白玉县政协副主席、广电局局长范河川。
现年39岁的范河川,藏名叫荣戈·天竺,曾就读于中央民族学院,是走出山岩的唯一一名大学生。范河川坦言,山岩长期以来均属“戈巴”组织维系。“戈巴”一般由大的上百户,小的仅七八户组成。既有氏族的特征,又有部落职能,基本上是个父系社会。由于戈巴组织的特殊性,加之这里地势险要,过去山岩戈巴一直以独立的小王国自居。
据清史记载,山岩戈巴“化外野番,不服王化,抢劫成性,不事农牧。”清末宣统二年(1910年)10月,川滇边务大臣赵尔丰派傅嵩率兵五路,攻克这一地区,使这个历史上长期独立的部落终于改土归流。然而,仇杀、械斗等现象仍很突出。直至新中国成立后,在党的民族政策的关怀下,山岩才真正安定下来。
“戈巴”“议会制”
从巴白路到山岩的乡道有56公里,其间回头急转弯就有51个。急转弯的时候,只能看见眼前深不可测的山谷。下午4时,我们终于俯视到散落在山谷斜坡上阳光照耀着的山岩村庄。
简陋的山岩乡政府的二楼平台上,安放了一座接受电视信号的“锅盖“。一见面,乡长曲比就热情地介绍起来:“全乡幅员面积446平方公里,7个行政村,人口1648人、平均海拔3600米。”说起“戈巴”的事,曲比说,这得请教泽仁曲比。现年58岁的泽仁曲比是当地夏戈戈巴的一个“大头目”,其时他正在全乡唯一的一家商店“守铺子”。
泽仁曲比讲:他作为“戈巴”头目是大家选举出来的,不能世袭,也没有特权。主要是负责召集会议,主持祭典;遇到纠纷,起个调解、仲裁的作用。戈巴内一切大小事都要大家共同讨论决定,如果有分歧,则少数服从多数;头目没有决定权,只是族人授权后的执行者而已。一个家庭就是一个小“戈巴”,众多的家庭小“戈巴”联盟起来,就组成了大“戈巴”,不过,所有的“戈巴”成员都有着共同的父系血缘关系。凡一个父系亲属的男孩,当他呱呱落地之日起,便是戈巴成员了,13岁就要参加戈巴的会议,参与决定戈巴内的一切事物。
“男人不做小事情”
在乡长曲比和戈巴头目泽仁曲比的带领下,我们来到牛麦家。
51岁的牛麦是山岩称为“夏戈戈巴”的一个小“戈巴”。牛麦正在他家犹如碉楼的三楼房顶的平台上缝织一件镶嵌着丝线彩边的黑色藏袍。明艳的阳光下,牛麦这位看似硕壮粗鲁的藏族汉子却是手脚麻利地飞针走线。牛麦说,这是为他的妻子西乌缝制的。
站在牛麦家高高的屋顶平台上,极目四望,群山环绕的坡地上,青稞苗已经泛出绿意。一位吃力背负着白色塑料水桶的妇女正缓缓地向这边走来。牛麦说,那就是他的妻子西乌。
牛麦不是裁缝。乡长曲比解释说,在山岩这个至今留存着独特“戈巴”社会组织和民俗风情的藏乡,除戈巴事务(主要指戈巴议会)外,针线活是男人的一项最普通的日常劳动,然后就是犁地、砍柴,夏天为山上放牧妇女运送物品等“比较轻松的活路”,而妇女则要负责一日三餐的饮食,背水,修房时挖土、背土,播种、锄草、收割、脱粒、入仓、推糌粑,喂、放牲畜,挤奶、打酥油等。
当我指着那只能装50斤重水的塑料水桶问牛麦,“牛麦不背水?”,牛麦憨厚地一笑,“男人是不做小事情的。”据说,牛麦还是乡上聘请的发电员,每月有500元的工资,这让他感到不仅是满足,而且骄傲。对于我们的到来,牛麦有些像小孩子似的,一再兴奋地说,“今天晚上,一定要早一点发电。”
古格王朝遗民?
与其他藏区不一样的是,牛麦家所住的房子是碉堡式的。在这个“碉堡”的内部,共有3家人居住:右部是叔叔家的,左部是弟弟家的。房屋结构分三层,楼层之间仅用圆木搭成的楼梯相连。楼顶平台上有一墙撑起的廊檐,“碉堡”内各家都可以与之相同,这样3家之间就户户相连了。在廊檐厚厚的墙上,有些小洞,牛麦将手弯曲成-样,一边作射击状,一边告诉说,这些小洞就是曾经用来抗击“敌人”的。
如此刚烈、强悍的民族到底来自何方?
牛麦说,据他们口口相传的家谱,他们是“绒民”,不是康巴人,来自阿里。“我们的国王是东王子。后来,阿里五兄弟分家,我们这一支没有得到地盘,便一路辗转东下,在此定居下来。”为此,有学者认为,如果山岩居民果真来自阿里,则困扰藏族史学界有关阿里古格王朝的神秘消失之谜则有望在这里找到答案。
但范河川却对此表示怀疑,因为阿里古格王朝时期是政教合一,而山岩却是“分权制”的国家雏形。“通过多方查找资料及认真考证出土文物,山岩曾是古代藏族朝拜的圣地之一,古时与拉萨齐名;同时,山岩易守难攻的战略优势,使它成为羌人吐番王朝内讧后失败者的藏匿地”,因此他更倾向于山岩居民是羌人迁徙与当地土著人结合而形成的。不过,范河川同时认为,“阿里古格王朝被毁后,臣民逃至山岩形成‘分权制’的部落体系也不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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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岩,藏语为“地势险恶”之意,位于甘孜白玉县南部,与西藏昌都地区三岩县隔金沙江而望。波涛汹涌、礁石密布的金沙江以及横断山脉的崇山峻岭将这一带长久与外界隔开,而为一方秘境。也正因为如此,这里至今仍留存着具有浓郁父系遗风的神秘“戈巴”组织,生活着民风强悍和神奇的父系部落。“戈巴”,藏语意为“一个以父系血缘为纽带组成的部落群”。
独一无二的山岩树葬
在前往山岩的途中,我们不时在两河交汇的河滩树林上,发现一些犹如蜂桶的木箱,也有个别的是塑料桶。据介绍,那就是藏区独一无二的树葬。在山岩地区,如果一个没有年满13岁的孩子夭折,就会将孩子的尸体摆成胎儿圈缩的姿势,然后装入桦树皮桶或小木箱内,由喇嘛择日悬挂在两水汇合处的茂密树林中,意为回到母亲的怀抱,能够早日投胎升天,也防止再死下一个孩子。
在牛麦家,我们还第一次了解到山岩特有的壁葬。壁葬是当地一种高规格的丧葬形式,只有70岁以上,或有三代以上儿孙的人死后才能享受。牛麦的婆婆20多年前无疾而逝,因为去世时年高80,儿孙满堂,被家人认为是吉祥、财源和运气的象征。为使这些运气不外流,牛麦家就在屋顶平台廊檐的一处墙角,挖了一个洞(山岩民居的墙壁有的厚达一米),洞壁砌满柏枝,然后将婆婆埋了进去。在婆婆壁葬的墙角,牛麦十分虔诚地作出双手合掌置于胸前的姿势。他说,婆婆是他们家的守护神,保佑他们好家好业。
除此之外,山岩还有水葬、火葬、土葬、石棺葬、-等多种丧葬形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