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白
广播里,报纸上,电视中,常会重复一句“啊,我们伟大的祖国!”可在我看来,包括许多国人看来,这不过是一句令人耳朵听得起茧的说教,仅此而已。
可是,当我去朝鲜逛了四日,听朝鲜导游不断重复这句“我们伟大的祖国……”的说教,我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前些年,国内曾经流行一段有关地域比较的顺口溜:“不去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不去深圳,不知道自己钱少;不去海南,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去过朝鲜之后,我觉得完全可以再加上一句:“不去朝鲜,不知道咱们中国的伟大!”
我去过俄罗斯的海参崴旅游。比较而论,我们可以把海参崴比作一个“古董”,虽残破,却漂亮;北朝鲜不然,这是现代人造就的一个劣质产品,他们竭力想将这个产品造好,但出于指导思想和原材料以及制作工艺等一系列缘故,最终做出一个只有自己以为好而全世界都看不上眼的“假冒伪劣产品”。
可怜的铁路
从中国的铁路过渡到朝鲜的铁路,虽是“车同轨”,却有着天壤之别。
我们从丹东站上车,仅几分钟,一过鸭绿江铁桥,就停靠在新义州车站,大家下车,换乘朝鲜火车。
我们是“贵宾”,所以,朝鲜人为我们准备的客车恐怕是朝鲜最高级的了。这是包厢式的软座车厢,用玻璃门把包厢与走道间隔开,包厢内有六张沙发,宽大舒适。这种车厢我只在西方电影中见过。
乘坐这么高级的列车,本以为可享受较国内更舒适的旅行,谁知不是如此。朝鲜铁路的运速之慢,慢得难以想像,慢得忍无可忍!从与丹东接壤的新义州,到终点站平壤,全程区区270公里,从上午九点多开出,且走且停,走得慢,停得久,直到下午五点,竟然走了七个钟头,平均时速不足40公里!
带团的导游,以及同车的朝鲜人,对蜗牛爬似的车速显然习以为常,聊天打牌兼喝啤酒睡大觉,悠哉由哉。我们却不能,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看看窗外单调的景色,恨不能下车步行。
沿途自然要路经车站,几乎所有车站,除工作人员,候车室空空如也。因为单线行车,偶尔也会在车站与等候会车的其他列车相遇,所见也是货车多而客车少。我据此推断,朝鲜人大概难得出一趟远门,或者是很少乘火车出行。
我们遇见的所有列车,无论货车还是客车,均破旧不堪,其老掉牙程度,你不见着根本想像不出来,就像这些车皮曾经出过轨,在山坡上打了几个滚,又被捡回来敲打了一番重新使用似的。若在中国,这些火车一定会被弃置垃圾场去的,而且在十年前就已这么处理了。
最可怕的是铁路路况。如今国内的年轻人已很少能见到真正的“枕木”了,因为中国铁路所使用的基本是水泥枕木,而朝鲜铁路还有不少木质枕木。在中国,见过枕木的人知道,那木头粗大方正,淋过沥青,有排列整齐的钉眼,厚重而结实。朝鲜的不同,或粗或细,有方有圆,还歪歪扭扭,似乎仍处在战争环境,路轨刚被敌机炸毁,临时找些木材凑数的。另外,路基铺垫的碎麻石,仅薄薄一层,还不及中国铁路使用石料的三分之一。这样的铁路,别说提速,能跑40公里,也很难得。
不就是一个公众得不能再公众的广场吗?一个毫无军事秘密可言的地方!而且,朝鲜本来人口就不多,流动人口更少,这个模仿天安门广场而建的金日成广场,在我们参观时,压根儿就没几个游人。但是,导游就是不让我们走开。我的那些团友,可能是两天里受到的拘束太多,已不堪忍受,竟然自觉不自觉地同时向四周散去,这可忙坏了那几个朝鲜导游,他们四下里拉这个拽那个,可按下葫芦浮起了瓢,就那么十三个人,好半天都无法拢了去,急得他们狼奔豕突抓耳挠腮。我想,如果这时他们谁要是有枪的话,说不定会拔枪示警呢。
有一次导游带队购物,大队人马进了商店,我只身溜了出来,想独自去商店旁边的居民小区去看看,没有想到背后有人大吼,回身一看,竟是商店的看门人,他很严厉地用手势告诉我:立刻返回商店!
中国旅行团全都被安排住在羊角酒店,这个宾馆坐落在流经平壤的大同江中的一个狭长半岛上,岛端唯一的路径设有关卡,不是团队行动,你出不了这个岛。一天早起,因时间尚早,我独自溜达下楼,想到楼后的江边转转,刚到楼后,就有人跟来,初时我未在意,后来发现,我走他走,我停他停,我知道被跟踪了,只好返回房间。
参观朝鲜战胜纪念馆时,途经馆内很多展厅展室,我们在导游率领下穿堂过室直达朝鲜人让我们看的展厅展室,至于其他的地方,要么黑灯瞎火,要么有工作人员站在门前阻拦示意,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怕我们看的?
有一次,我忍不住质问导游:“喂,我们中朝两国有着用鲜血凝成的战斗友谊啊,你们何必像防奸防特一样防我们呢?!”
导游只是笑而不语。
旅游嘛,岂有不照相之理。而在朝鲜,相机是不能随便拿出来的,哪里能照,哪里不能照,你根本搞不清楚,也无法去判断。每一次照相,都得请示导游,由他再去问景点负责接待的,获准方可。
面对军人,那是绝对不能照的。可朝鲜军人特多,如果你想照人,那么镜头几乎避不开军人。此外,饭馆的服务员,酒店的侍应生,火车站的乘务员,你必须征得他们的同意,才能拍照。即使是少年宫的孩子,你也不能随便拍照!
平壤的女交警特别漂亮,你要想拍照,只能趁旅行车经过她身边时抓拍。在参观凯旋门时,相距两百米处有一靓丽的交警在指挥交通,我与一团友趁上厕所机会,悄悄离队,想偷拍她,半道上被导游喝止,十分扫兴。
回国经新义州海关,朝鲜边检人员上车检查,还抽查了我们一位团友的相机,因为我偷拍了一些军人影相,当时十分紧张,只是最后没有抽查到我而侥幸过关。
我们的手机,在进入朝鲜之前,经旅行社告诫,全被留在了丹东。习惯使用手机的中国人,在朝鲜没有手机的日子,其不方便之处可想而知。我们游客没有手机也倒罢了,导游也没有手机,甚至他在酒店房间的电话也不能直拨游客房间,而得由酒店总机转接。在妙香山午餐后遇雨,大家停了一段时间,后转睛,导游却找不着司机,因为没有手机,也无法联系,浪费了不少时间。我问导游:“做导游工作,为什么不配手机?”他说:“全朝鲜都没有手机,我们怎么可能配手机?”我再问他:“如今都进入资讯时代了,怎么可以没有手机?”他笑而无言以对。
我在列车上与一位略懂中文的朝鲜美女聊得挺投机,在征得她同意之后,拍了一组照片,问她要互联网的地址,想回国后把照片发给她,她苦笑地告诉我,朝鲜虽有电脑,却没有互联网。
最后,在新义州与朝鲜导游分手话别时,已经十分憋闷的我,忍不住扯着嗓子说:“你们朝鲜人口口声声称自己是‘伟大的国家’,‘强大的国家’,你们这样防贼一样地防中国游客,防自己的人民,甚至你们导游之间也互相防着对方,你们究竟怕什么?如果一个伟大的强国就因为照一张相,打一下手机,上一下互联网,就垮了,那还伟个鸡巴大?!强个鸡巴大?!”
不谈政治
最讲政治的国家,老百姓往往就最不敢讲政治。这一点,西方人不能理解,而对我们中国人,尤其是四十岁以上的中国人,确是不言自明的。
到朝鲜免谈政治,在过境前旅行社已经跟我们讲得非常明确。但这一叮嘱看来有些多余,因为在朝鲜的行程,除导游外,你很难有机会接触任何朝鲜平民百姓,更不用说一句朝鲜话不懂,你就是想与朝鲜人谈政治,又何从谈起呢?
但是,要想避开政治,有时候还真难。
一次,我问了导游一个纯粹的生活问题:“朝鲜姑娘择偶有哪些标准?”
导游回答:“因为我们朝鲜搞的是‘先军政治’,所以,姑娘们的择偶标准也是根据这个‘先军政治’排列的:一是军(官),二是党(员),三是大(学生),四是机(家电),五是房(住宅)。”
我有些不解:“在中国女孩子择偶,要么有权,要么有钱,可你们朝鲜却不讲权钱”。
导游答:“不是不讲,你是军官,肯定是党员,党+军=权和钱,一样的嘛”。看来,讲政治也好,不讲政治也好,权与钱的意义也都大同小异,本是这个天下的乌鸦嘛!
在朝鲜旅行,最令我纳闷的是,除了万景台妙香山几处著名景点之外,朝鲜的山上基本没有树木,哪怕是灌木,也没有。朝鲜纬度虽高,却因为是半岛海洋性气候,每年降雨量达1400毫米,理应是“锦绣江山”才对,而我在丹东那边也见识过,植被长势十分繁茂。
其实,同样的情形,在广西与越南交界的地方也十分明显。我有个同学,在七十年代末参加完对越自卫还击战回来,曾对我说:“妈的,别看我们广西这边的山光秃秃的,一过越南,人家那边全是原始森林。当地老百姓告诉我,早先都一样,后来我们搞大炼钢铁,把树都砍下来烧光了。”
可朝鲜也没有搞过大炼钢铁,为什么能长树的地方却不长树?当我就这个问题问导游时,他犹豫了半天,才回答:“在艰难时期砍光了”。我再问:“什么时期是艰难时期?艰难时期砍树干什么?既然砍了为什么不再种?”导游就只笑不答了。
很显然,导游是出于礼貌与我们谈旅游之外的事情的,他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而令自己无端地承担上政治风险。
我是在从平壤到丹东漫长的铁路旅途中获得与普通朝鲜人交谈的机会的。
在火车上我遇到两个朝鲜人,他们一个因为与中国人做生意,会讲几句简单的中文,另一个在日本留过学,懂得日文,而我又粗通日文,所以我就有了与导游之外的朝鲜人交流的机会。
谈话当然是从“不谈政治”的开场白开始的。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们看过《大长吟》没有?”他们均作莫名其妙状。再问才知,朝鲜电视只有一个频道,根本不转播朝鲜以外的节目。不过,说起韩国,朝鲜人流露出不屑的神情:“我们不喜欢他们”。我说:“你们是同一个民族啊”。朝鲜人摇摇头:“不,他们跟我们,不是一样的人”。
我又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总说自己强大和富有,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是凭什么这么认为的?”
他们的回答坚定不移:“我们就是强大和富有,这是明摆着的,用不着向谁证明”。
我摇头表示否定。他们极坚决地要求我解释。
我是这样解释的:“朝鲜人说自己的国土为‘三千里锦绣江山’(总面积为十二万平方公里),据我所知,有80%为山地,另5%为江河,平地只有15%,这也就是说,你们再上韩国总共五千多万人口,挤在三万多平方公里的平地上,如果再刨去韩国那一半,你们还剩下多少人口和多少可使用的土地面积?这样的人口资源和土地资源,国家又能强大到哪里去呢!”
朝鲜人显然对我的说法闻所未闻,且很不服气,但一时又无法反驳。
我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你们现在搞的是‘先军政治’,据说北朝鲜不到三千万人口中,却养了两百多万的军队,还要搞核武器,国力都投到养兵跟核试中去了,哪还拿得出钱来改善人民生活?”
朝鲜人连连摇头,不容其置喙,我接着说:“你们有核电站,但为什么连平壤都经常缺电?你们如果真正有钱,也不会因为被美国人在澳门银行冻结两千万美元就哇哇叫吧?你们……”
朝鲜人争辩道:“我们实行十一年制义务教育,我们全民享受公费医疗,我们从农村到城市人民的住房全由国家免费提供,这些,在如今的世界,有哪一个国家能做到?”
“这不能不说是一大成就”。我点头道,“你们义务制教育的水平如何,我没有看过,不敢乱加评论。不过,你们的公费医疗,我不看,也敢肯定,那决不可能是今天的水平。我看过你们马路上跑的汽车,就可以猜测出你们医院里医疗器械的落后,如果只是涂涂红药水擦擦龙胆紫,最好不要用‘享受’这个词。至于说道你们的住房,尽管从外表上看,你们的住宅楼像中国的危房一样,但仍然让我们心动……”
朝鲜人也曾想与我谈他们的主体思想,即被我以“不谈政治”为由婉拒了。
我听不懂……
与导游之外的朝鲜人接触,我唯一能听懂他们对我讲的中国话,是“我听不懂中国话”。
这就奇了怪了!如果是普通朝鲜人,听不懂中国话不足为奇。可对我说这话的,不是我们所住酒店的服务员,就是友谊商店的售货员,或景点的讲解员。
当朝鲜人在我以中国话提问之后,面带歉意的笑容说“我听不懂中国话”时,我初时不死心,试探道:“Would you speak English?”对方仍以面带歉意的笑容摇摇头。我仍不死心,继续试探:“日本語を話すか。” 对方依旧是以面带歉意的笑容摇摇头。这实在令人沮丧及不解。
在朝鲜,有些事,若以中国式思维,你永远也不会把问题弄清楚。为外国人提供服务的涉外人员,怎么可能一句外语也不懂呢?就是再迟钝,中国游客入朝也不是一两年的事了,傻瓜也能听懂几句最简单的吧?我怀疑,他们不是真的一句不懂,而是装出来不懂的样子。否则,就是他们的领导,为了不让他们与外国人交流,不准他们懂……
我在国内去过很多旅游景点,一些外国游客较多的地方,如秦始皇兵马俑,门前的小商贩没有不能说几句外语的,说英语不算本事,能讲几句日语、德语、西班牙语,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可在朝鲜,身为国家涉外人员,竟然一句外语也讲不了。
当然,说一句外语不懂,也不确切,毕竟,他们还能用中国话讲一句:“我不懂中国话”呢!
也有是处
北朝鲜人自豪的事情很多,比如说他们十万人参加演出的大型团体操《阿里郎》、十一年制义务教育、全民公费医疗、由政府调拨的住房等等。不过,在我们这些外国人看来,唯一让我们感到惬意的,仅仅是他们尚未被污染的环境。
朝鲜导游指着平壤一隅火力发电厂两座高耸入云的烟囱,说:“你们看,那是我们平壤唯一的污染源。再过两年,我们就会把它迁走的”。
我留意到,朝鲜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最为发达的平壤,路面上跑的汽车也非常之少,城市以外的道路上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汽车尾气形成的空气污染几乎是没有的。
我还发现,朝鲜的江河虽多,但由于江河的两岸既没有大型式矿企业,也没有具规模的食肆,而江中也没有什么船只,所以,几乎没有向江河排污的现象,江水河水仍然处于原汁原味的状态。
我甚至观察到,朝鲜农田里的庄稼,长势青黄,不似中国农田一派绿油油的景象,基本上处于缺肥状态。这说明,他们因为没有也就无从使用化肥杀虫药之类,所以不必担心食物污染。
这种无污染的景象告诉我们,朝鲜是一个还没有进入工业化时代的地区,这虽然表明了他的落后,却歪打正着地在我们这些外国人这里赢得了唯一的好感。
高与矮
结束朝鲜四日游回国的那天,当我们坐足了十个小时火车,从平壤终于挪近新义州时,忽听有人喊:“嘿,快看呐!”
所有的中国人都把头探出车窗,将目光越过新义州低矮晦暗的建筑顶部,看见的是鸭绿江对面色彩斑烂的高大建筑群,就象对面屹立着一群巨高的姚明易建联们,俯瞰这边几个矮小丑陋的潘长江一般,情不自禁地一声感叹:“啊,我们伟大的祖国!”
北朝鲜人真诚地认为自己的祖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那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与外面的世界相对而言,自己的那点伟大是多么的可怜。中国人没有感觉到自己国家的伟大,那是因为中国人“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德性。如果中国人都能去朝鲜看看,中国人的民族自豪感也能翻几翻啊。
其实,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是否伟大,不是自己想与不想,说与不说,而是需要很多事实来支撑来显示来证明的。
我曾看过一个参加过韩战的美国军人写的回忆录,在讲到板门店谈判一段,他描述了这样一个细节:“……我们随后走进谈判会场,坐在指定的座椅上,觉得有些怪异,抬头看他们,见朝鲜人和中国人在居高临下地窃笑,猛然意识到,他们为我们安排的座椅,竟比他们坐的要矮一节……”
这个美国人的回忆是否真实,我们没有必要去考证。我想,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高与矮,不是安排座椅就能定下来那样简单的事情。
朝鲜战争结束半个世纪后的今天,谁高谁矮,已经一目了然了。
从北朝鲜返回丹东的翌日清晨,当我登上市北锦江山上的锦江亭,朝东南眺望,再以丹东之高,比新义州之矮,我不能不深刻地体会到,真正的实力,而不是空话伎俩,对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崛起是多么重要!
结束语
扪心自问,我不仅没有丝毫对北朝鲜人及其国家的歧视,甚至还有些爱怜。
这是真心话啊。
我这一代人,在最喜欢看电影的年纪,所能看到的,只有阿尔巴黎亚和北朝鲜的电影。因为我是亚洲人,更因为我父辈的鲜血曾洒在朝鲜大地,所以,比起《海岸风雷》和《宁死不屈》及《广阔的地平线》,我更喜欢《鲜花盛开的村庄》和《摘苹果的时候》及《看不见的战线》。朝鲜江山的秀丽多姿和高丽民族的能歌善舞,在我记忆中是那般美好。而童年种在记忆里的美好感觉,无疑伴随我至今,还将终生。
坦白地说,这次朝鲜之行,除了想看看父母当年战斗过的地方,还有另一动机,就是“怀旧”。我是在文革中长大成人的,如今,文革与青春一起,离我渐去渐远。听说重庆沙坪坝有一处红卫兵坟场,我去过,但没有找着。确实,健忘的中国已经很难再能寻觅到我童年时的痕迹。
都说朝鲜是世界上唯一没有改革开放的社会主义国家,我暗自思忖,再不去的话,一旦他们也改革开放了,在这个星球上,就再不会有我童年的梦乡了。基于此,我一直想去北朝鲜,且很有些紧迫感,就像前些年,我想赶在葛州坝合垅之前去三峡,青藏铁路开通之前去西藏一样。
但是,在朝鲜转了一圈之后,我不禁喑然神伤。
我去过韩国,南朝鲜在亚洲的发达毋庸置言。再看北朝鲜,铁路的边角都种满了庄稼,成群瘦弱的农村孩子穿着褴褛的衣衫在小河沟里摸鱼,城市里破旧的房屋和泥泞不堪的道路,排队等公交车的人龙长达数百米,城乡山野放眼所及见不着一座先人的坟茔,而为金日成亡灵超度的永生塔比比皆是……毫不夸张地说,即使远远地看去,也能想像得出,朝鲜农村民众所过的日子,还未达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们所看到的《鲜花盛开的村庄》的水平啊!
难道我们父辈流血牺牲就是为了朝鲜人今天如此这般的生活吗?
值得庆幸的是,中国早已改革开放了。所以,我们与那些苦难的日子永远地再见了。不过,我真的很想对仍在过着苦日子而浑然不觉的他们大吼:朝鲜的阿爸基阿妈妮们,朝鲜的兄弟姐妹们,朝鲜的革命同志们,不要自欺欺人地做什么强国梦了,快快改革开放,追赶世界潮流啊,与我们中国人,与全人类一起,过一把真正属于今天的人过的日子吧!
若竹
列车在傍晚时分终于驶入平壤站,当时急于出站,并未留意站上的情况,回国时再从平壤火车站上车,才有机会细细观察。
作为首都车站,理应相当讲究。从外表看,平壤火车站也还像那么回事,高大而堂皇,有些气派。不巧,那两天连降豪雨,接送的旅行车停在广场,导游带领我们,背着行李,举着雨伞,冲进候车室,淋了一身湿。进了候车室,本以为不再经风雨见世面了,谁知过不一会儿,导游又让大家重返风雨中,回到车站广场上旅行车。这一上一下的折腾,许多人淋得落汤鸡似的,正当大家怨声载道,旅行车却从站外绕进站台,于是乎,众人由衷地感谢朝鲜方面,知道中国人娇贵,淋不得,破例让我们乘车进站。不过,就在旅行车驶过站台一隅时,我发现,从候车室前往中央站台的地下旅客通道,已被大雨淹得几乎没顶!
真的很难想像,北京站的地下通道如果被淹成这付惨相,那会是个什么局面?可在朝鲜,却没有引起什么特别反应。这一点,我从朝鲜导游,以及车站工作人员和候车的朝鲜乘客的脸上,可以看出来。
导游们
作为喜欢跟团旅行的人,我接触过很多导游,不仅是中国的,还包括泰国、日本和俄罗斯的导游。相对而言,中国导游既贪且懒,购物积极,其他时间聊以应付;泰国导游因“零团费”压力,工作卖力,想尽办法推销自费项目,索要小费光明正大;俄罗斯导游斯文高傲,国家虽穷,个人却极要面子,即使拿小费,也表现得不亢不卑;日本导游最为职业,眼里一百个看不起你,但为你服务,则周到之极。而这次我所接触的朝鲜导游,则是另类。
我所在的旅行团由十三人组成。旅行社只负责把我们送到丹东火车站,并无全陪随团过境。在新义州,接车的是一个自称姓李的男导游。另外还有一个高个儿的年轻男导游,他不以导游身份出现,说是“去丹东公干,搭便车回平壤”的。不过,当我们三天后从平壤返回,在车上再次与他相遇,才明白,他的任务其实是陪伴李导游在往返途中看管我们。
在平壤活动的两天里,还有俩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随团,李导游说他们是“平壤大学汉语专业的学生”,是来“毕业实习”的。团里没人相信这话,因为这俩小子基本不懂中文,根本看不出他们是学汉语的,而且也不参与导游工作,仅仅是看住我们,不让任何人有离队活动的机会。
在火车上出现的那个年轻导游中文讲得最好,但他不主动与我们讲话,这或许是他的任务与照顾我们无关吧,因此对他了解无多。另俩“实习生”本不是导游,做特务工作也嫌稚嫩,我们也不屑与其打交道。
不妨打个比喻:李导游是牧羊人,其他三个朝鲜陪同则是牧羊犬。既然与犬同类,不说也罢,单说李导游吧。
李导游三十多岁,为中国团导游已多年,但中国话说的比香港人说普通话好不了多少。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满脸的疲态,他解释是“旅游旺季,带团太多,累了”。据我观察,除了身体之累,更耗人的是心累。李导游责任太大,压力太大,神经无时不处于紧张状态。比如说,他带我们去看《阿里郎》,进场离场,在万头攒动的人丛中走动,他指挥那俩“实习生”,要把我们这十三个来自东南西北的大活人看牢了,确不容易。上旅行车之后,那俩小子可以闭目养神,李导游不能,还得给我们讲这讲那。在板门店以及战胜纪念馆这些地方,讲解员讲的,全由李导游翻译。到了酒店,安排房间,组织吃饭,也是他的工作,要做到游客满意,不出差错,难乎其难。
游客与导游发生摩擦,几乎是跟团旅游过程中司空见惯的事情,但这次朝鲜之行却没有,我以为是由两方面因素成就的:一方面,因朝鲜特殊的国情,给游客造成或多或少的压力,并不似在其他地区游玩时那般颐指气使;另一方面,李导游所表现出的忍受力也让人刮目,他耐心而没脾气,每每露出憨厚的笑容,如果不是习惯承受重压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见识过拿不齐小费而凶像毕露的泰国导游,擅自取消景点却不肯认账的中国导游,面对游客的不满却只绽露迷人微笑总不解决问题的俄罗斯导游,服务极其周到行事却极为死板的日本导游……但李导游所表现出来的纯朴,却在这个与人与钱打交道的行业里,显示得那么珍稀。
丹东旅行社说好每个游客每天给导游十元人民币小费,这些钱是旅行社托我带过境转交给导游的。团友们不想让钱落入其他并无为我们提供服务的朝鲜人手上,所以,我是偷偷将钱塞给李导游的。事后得知,李导游把钱平分了,用他的话来说:“我们都是导游,当然要平分啦”。我真的闹不清,他对钱的这种态度,是出于朝鲜目前仍在实行的供给体制下货币的作用被淡化了,还是朝鲜人对钱的态度本来就与中国人不一样所至?
李导游对国家,对社会,对生活毫无抱怨,唯一听他发过的一次牢骚,是对平壤家常便饭式的停电。他家住在高层,一旦停电,得徒步爬二十几层的楼。我本想拿清水核电站幽他一默,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说。
像李导游这样的朝鲜导游,其职业精神和对游客的耐心,以及对金钱的态度,都很能赢得我们的好感,尽管他同时担任着监视游客的政治任务。
阿里郎
与丹东旅行社恰谈北朝鲜旅游合同时,价钱较我预期的高出不少,旅行社的解释:时逢北朝鲜“阿里郎节”,你要看《阿里郎》演出,费用里增加了四百块钱的演出门票。我不是有钱人,从未看过如此昂贵的演唱会。于是我天真地问:“不看行不行?”旅行社的回答是:“非看不可,这是朝鲜方面的规定”。
谁曾想,这种令人反感的用硬性捆绑方式推销的《阿里郎》,却成为我们赴朝旅行的最大亮点。
其实,在与旅行社恰谈时,他们就盛赞过《阿里郎》:有十万人参加演出,是世界任何一个地方很难看到的;演出水平是世界顶级的,比你看过的任何一次团体操水平都要高……我曾执质疑:朝鲜这么一个落后的穷国,能搞起这么大型的演出活动吗?奥运会全运会上的开幕式闭幕式的大型团体操我们看得多了,就朝鲜这样一个封团的国家,又能搞到什么程度?就算能搞起来,让十万人每天都演出,可能吗?
抵达平壤第一晚,导游说:“眼下是朝鲜雨季,今天恰巧放晴,我们去看《阿里郎》吧,省得明天下雨看不成”。
走进平壤体育场,你不能不为眼前的场面所震撼:观看演出的游客和朝鲜人,全部坐在主席台这边的看台,对面则是由两三万演员组成的背景画面,左右两侧是空的。我遥望对面,组成背景画面的演员们其实不是坐在看台上,而是坐在临时搭建的一个倾斜度接近垂直的与对面整个看台齐高同宽的高大架子上,这样所显示出来的画面无疑效果更好。体育场椭圆型的上空用彩灯结成红星放射图案美妙无比,地面铺就的淡绿色人造草皮在效果灯的映射下形成一片柔和的色彩。最令人兴奋的是,数万人同声喊着号子,作为外国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喊什么,但呐喊声是那么的整齐划一声震寰宇,不由得你不热血沸腾!
演出分成多幕,时间长达一个半小时。激昂的旋律,悦耳的歌声,斑澜的服装,不断变换的舞蹈队形,瞬隙万像的背景画面,当这一切由十万人共同演绎的时候,那种恢宏的气势,非凡的感染力,产生出令人瞠目结舌的艺术效果,对我们这些普通的中国人来说,恐怕一生人也难得见着一次!
当然,作为艺术,《阿里郎》并非无懈可击。
首先,以“阿里郎”冠名就值得商榷。阿里郎是高丽民族的一个民间爱情故事,仅在序幕有所表现,以及作为全剧主旋律被运用,而大部分内容均是宣扬北朝鲜在金氏父子领导下所取得的成就,其突出政治和鼓吹个人崇拜,让我们这些经历过文革的中国人不以为然。
其次,全剧最令人震撼的场面,我以为是女演员表演的马刀舞和男演员演练的跆拳道,其勇武足令天下人不敢樱其锋。可你如果了解历史,便知,冷兵器时代的高丽民族,只是倦缩在大中华脚下的一个依附小邦,从未强盛过;而火器时代,更是在日、中、俄,以及美国等大国强国的夹缝中艰难度日,其刀剑和拳脚,何曾风光过?
再者,《阿里郎》仅仅是将传统意义上的大型团体操演绎到极至罢了,因为朝鲜的闭关锁国,并不能在艺术上引入国际时尚潮流,也缺乏灵感和创意。就形式而言,这个演出完全可以在十年前,甚至二十年前三十年前完成!
但以上所述均不妨碍《阿里郎》的成功。这种成功,表面上看,是取决于高丽民族能歌善舞,但实质上,却是二十一世纪专制政权的成功。一个世界上最穷的国家,用十万之众每天演出这样世界顶级规模的团体操,且是演给不到参演人数半数的观众看,这即使在计划经济时代的中国也做不到,更不必说绝对按经济规律行事的资本主义国家了。
大型团体操,数万人参与,要做到万众一心,没有杂念,则是最难的事情。《阿里郎》最成功之处,即是参与者众却能够很轻易地排除杂念,这在世界其他民族中是很难想像的。不要说这样的规模,即使是数百人组成的三军仪仗队,你也可以看出,世界上民主越发达的国家,仪仗队表演的水平也就越低。二战前的德国人和日本人,斯大林时代的苏联人和毛泽东时代的中国人,曾经在这个方面能够做得很好。而西方国家,不要说美国人了,就算非常传统的英国人法国人,操练起来也实在一般般。道理极简单,人是有各自想法的,要控制自己与团队想法一致,必须要有“统一思想”的习性。可现在的朝鲜人,根本就没有属于个人的思想,他们最适合玩团体操这样的把戏。
究竟是因逢盛世而歌舞升平,还是用歌舞升平来掩饰民不聊生?没有互联网,没有手机,只有一个电视频道可看的朝鲜人搞不清楚,而我们这些得以从外部看朝鲜的人心里岂能不明镜似的。
当然,我承认,北朝鲜旅游,只看一场《阿里郎》,也是物有所值的了!
板门店
板门店是值得一看的。
旅行车驶入开城,就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这里城不像城,乡不像乡,房屋不多几间,人影也没见几个。下车后,大家受到四周紧张气氛的感染,也都严肃起来。
在此之前,我们所见过的朝鲜人,大多黑瘦矮小,可进入开城关卡来到板门店非军事区内,满眼荷枪实弹的朝鲜军人无不高大硕壮,而且他们面无表情,不怒而威,令人有震慑之感。
在停战谈判的那间小屋,一切如旧,仿佛没有受到岁月的浸蚀。一位朝鲜军官为我们讲述停战谈判的故事,他是那么自豪,俨然一付力拼武装到牙齿的美国侵略者的胜利者姿态,他对志愿军在停战谈判中地位的漠视,着实令我们这群中国人不爽!
出停战谈判小屋,绕过一条小路,就是举世闻名的南北朝鲜军事分界线了。
有五座简易的平房并排横跨在分界线上,或许是因为只有朝鲜这边的游客,我们满眼都是朝鲜军人,而韩国那边一个人影都不见。
因为得不到允许,所以不敢照相,这真令人遗憾。
平房南北两端,各有一座较为高大的三层建筑。经导游介绍,北朝鲜一方的建筑叫“统一阁”,而南朝鲜一方的则叫“自由之家”。“统一阁”是传统造型,里面全以大理石铺设,质地十分考究,但却较为老土;“自由之家”则是流线型玻璃幕墙的新潮款式,因为只能看到外形,想像不出它内部的景象。
我们登上“统一阁”之际,忽然骤雨倾盆,众人只能透过雨雾朦胧的窗口,向那边窥望。导游很起劲地讲解金日成统一朝鲜的遗愿,以及朝鲜人为祖国统一所付出的努力。
我不觉有些好笑。
来朝鲜之前,我刚去过一趟厦门,乘船到金门绕了一圈。很有趣的是,隔海相对,厦门的山上,面南有一大幅标语:“一国两制统一中国”;金门的大担岛上,朝北也有一大幅标语:“三民主义统一中国”。中国人讲统一,无论是大陆,抑或是台湾,都不是空话,而是有理论指导的;朝鲜人讲统一,南朝鲜要的是自由,北朝鲜要的只是统一。看来,若不以牺牲自由为代价来统一,朝鲜将永远是两个。
作为景点,板门店没有风景,只有政治。
北朝鲜的政治,你看到的只有两个字:“专制”。
我想,不久的将来,我或许会再去一趟韩国,从南朝鲜到板门店,看一看他们的“自由之家”,并从“自由之家”展望高丽民族统一的前景。
志愿军
我曾问朝鲜导游:“你知道中国游客来朝鲜最想看什么吗”?
朝鲜导游用很复杂的笑容面对我,却不肯回答。
我对他说:“如果没有抗美援朝,现在没有多少中国人会来朝鲜旅游的”。
朝鲜人当然不会不知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战争时期对他们的贡献,所以,在旅程中,特意安排了两个景点:平壤的朝中友谊塔和战胜纪念馆中的志愿军展厅。
我在赴朝之前,已听说过,朝鲜人对志愿军在朝鲜战争中的作用相当轻视。在朝中友谊塔和战胜纪念馆等两个景点看过之后,感觉到,他们对中国人民在战争年代给予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的生存所起到的至关紧要的作用,基本不予认同。为此,当朝鲜导游大谈他们如何在金日成领导下打败美国人时,我忍无可忍地与朝鲜导游发生了争论。
我说:“没有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早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就已经成为历史了”。
他笑道:“不是的,美国人也好,日本人也好,都是我们自己打败的,中国人只是对我们提供了支援”。生怕别人不信,朝鲜人还在平壤建了一座“凯旋门”,自诩:“比法国巴黎拿破伦的凯旋门还高五米”。
除“世界上最大的凯旋门”之外,平壤还有不少高大的政治性纪念碑,其“主体思想纪念塔”更是高逾百米,朝中友谊塔在这“塔林”中显得那样矮小寒碜。朝鲜的战胜纪念馆展厅逾万平方,展出志愿军内容的展室不过区区三进。
我不知道朝鲜人忘记了历史,还是有意掩盖了历史的真实?二战中的日本人肯定不是败在他们手下。如果日本军队真是为金日成的游击队所败,那么何来波茨坦协议划分的南北朝鲜?美国军队更不可能为朝鲜人民军所败,麦克阿瑟在仁川登陆之后,人民军主力在朝鲜半岛南端已溃不成军,美军甚至逼近鸭绿江,金日成若无撒豆成兵的本事,凭什么打败美国人?
朝鲜历史当然由朝鲜人自己写。我们可以抗议日本人修改教科书,指责他们把历史上对中国的侵略改成“进入”,但我们无法抗议朝鲜人在写朝鲜历史时将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作用淡化。既然是“志愿”的,我们对朝鲜人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不过,还有一个发现,令我在这个问题上心情变得更加复杂。
在战胜纪念馆,很多展厅是不让我们看的,我们只能看那些朝鲜人让我们看的。我趁导游和纪念馆人员不注意时擅自溜进与中国展室相邻的展室,那里因为没有参观者,所以没开灯,待眼睛适应了室暗,我发觉,我所走进的是苏联展室。不懂朝文,这里又无其他文字说明,我只是从图片上的斯大林像判断,这是朝鲜人对苏联人在战争时期的支援的纪念性陈列。苏联展室仅为两间,较中国展室少一间,这让我多少有些安慰。不过,朝鲜人对苏联人的怀念,则引发了我长时间地思考,这一思考直到踏上归途仍未停止。
中国抗日战争的最后胜利,我们教科书上所写的,当然是中国人民在伟大的共产党领导之下经过八年浴血奋战所取得的。在中国大陆,又有多少人清楚,如果不是美国人在日本投下了原子弹,如果不是苏联红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扫荡了日本关东军,凶悍的日寇何时才肯向中国人投降?
我知道,大连的斯大林广场已被更名,苏军解放纪念铜像早被迁走,北京军事博物馆更不可能设什么“苏联展厅”。我们在指责朝鲜人忘恩负义时,又有谁会反省自己对历史真实的莫视呢?
我不能责怪朝鲜导游,因为他已经“额外”地讲了不少志愿军在朝鲜的故事了。例如,到清川江的时候,他告诉我们,志愿军入朝的首战,就是在这里打的。我甚至还向他建议:你们要是想争取更多中国人来朝鲜旅游,应该开辟一条新线:志愿军总部——清川江——板门店——上甘岭——毛岸英墓……
朝鲜美女
中国游客在朝鲜,用广东话来说,真系“养眼”,因为那里的美女令人目不暇接:漂亮的女导游,漂亮的服务员,漂亮的讲解员,漂亮的售货员,还有漂亮的女交警……总之,你所能够见着的年轻朝鲜女性,无不美丽非凡。
一次用餐后,团友们谈起朝鲜美女,无不大加赞叹,认为,朝鲜姑娘就是漂亮。可有一位团友不以为然:“漂亮什么?不就是把整个北朝鲜最漂亮的女人,集中起来让你们看嘛”。见其他人不能认同,这位团友说:“我是搞服装加工的,因为工作关系,来朝鲜考察过几次,是直接到他们的厂里去的,那里都是女工集中的地方,成百上千的女工,你看来看去,竟没有一个入眼的啊!”
大家细细一想,倒也是,途经的乡村,甚至是平壤的街头,确实没有见到过几个普通的朝鲜女性漂亮过!却原来,朝鲜人不过是把他们仅有的几个靓女全都摆在了外国人面前罢了。
旅游嘛,其内容之一即“审美”。你去过的城市多了,自然会感觉到哪里的女人漂亮哪里的女人不那么漂亮。如果说到一个地区女人相貌的整体水平高与低,不取决于你在哪个酒店或夜总会的“艳遇”,那没有普遍意义,而是从街头的回头率获得的印象(这位擅长审美的中国广东客似乎应先审一下自己的“养眼”文句是否需要“整容”)。你在北京街头,杭州街头,成都街头转一转,再到广州街头,兰州街头,济南街头比一比,自然会分出高低来的。
想一想,议一议,也就了然了。别说北朝鲜,即使韩国的女星,不也都要去整容吗?一个需要整容的民族,美也有限。
朝鲜人让你看的,都是他们最美的,女人也不例外。因为朝鲜人能让你看的太少,不能让你看的太多,所以,你有理由相信,就整体水平而言,他们尚处在极低的层面。以此类推,朝鲜人让你看的平壤少年宫的儿童们,并不能代表朝鲜孩子的整体水平;朝鲜人让你吃的旅游团餐质量相当不错,却不能代表朝鲜平民百姓都能吃饱;朝鲜人让你乘坐他们最舒适的列车,更不能代表他们铁路客运的水平已经……
这些把戏,中国人已经三十年不玩了,可朝鲜人还在玩。
我有些担心,根据中国经验,一旦改革开放,国门洞开,国内的美女们势必纷纷外嫁,而这是无可指责的,凤凰要把高枝占嘛。可朝鲜毕竟不同中国,中国美女太多,嫁了一个还能生出俩来,朝鲜就那么几个装门面的漂亮妞儿,若被外国人一网打尽,朝鲜人还拿什么为外国游客“养眼”呀?!
朝鲜价格
众所周知,朝鲜是目前世界上最穷的国家。朝鲜币与人民币的汇率为1比170。原以为,到穷国去旅游,费用自然是低廉的。如果你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
以我的经验,若去周边国家旅游,在口岸参团,较内地参团要便宜。因此,我是直接到丹东找的旅行社,砍了半天价,朝鲜四日游竟要2400元,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这个价钱,其实相当韩国游,因为从广州出团的韩国五日游,开价也才4500元,刨与往返机票,也就2500元不到。而前年我去海参崴四日游,在绥芬河口岸参团,团费还不到2000元。再比较一下泰国六日游1600的价格,北朝鲜旅游之昂贵,不能不让你感到吃惊。当你游完朝鲜的四日,你还会发觉,所谓“四日游”,其实只有两日,因为第一天和第四天的内容都只是在丹东和平壤之间的火车往返。
从丹东上车那天,我忽然想起是不是要兑换些朝鲜钱?去泰国换泰铢,去日本换日元,去俄罗斯换颅布,到朝鲜去怎么也能换几个朝鲜钱用一用吧?于是,去问旅行社送车的人,对方笑着连连摇头:“不用的,就算你有朝鲜钱,到了朝鲜那边,你也没有地方花”。
旅行社的人说得没错,在朝鲜的几天里,即使花钱,人家却不收自己的钱,而只收你的人民币。
刚到平壤,入住酒店,导游告诫我们:“如果你们要打电话回国,就得小心,酒店的话费每分钟17元人民币,开始时段不足三分钟按三分钟收费,而且打通了那边没人接也按接通收费”。众人哗然:手机不让带,电话没有接通也收费,而且一分钟收17块,这不是抢钱是什么?!
去金日成铜像参观和去朝中友谊塔祭奠,导游都会鼓励大家买朝鲜人准备好的鲜花,仅三四枝花扎一束,竟卖20元人民币。
在开城午餐,导游建议我们自费加一道“人参煲鸡”的风味菜,一只鸡竟收100元人民币。
开城是高丽参的原产地,在那儿买高丽参,开价竟与沈阳的持平,除了买个放心,保证不是假货,没有什么优惠。
到友谊商店购物,物价比起国内来也不便宜,因为仇美,也不亲中,所以价格全以欧元兑算,用的是朝鲜的汇率,这里面又要斩你一刀。
在平壤度过的三个晚上,除有一晚看《阿里郎》之外,其余两晚无事可做,也不允许上街,我便在羊角酒店内闲逛,说来也巧,竟然在大堂遇见了一个认识的广东来的老板,一问才知,他是参加另一个团来朝鲜玩的。坐下来聊了两句,他就开骂了:“丢他老母的,刚才到地下一层去玩,见夜总会有小姐,想找个漂亮的放她一炮,你猜多少钱?”
我已经听说羊角酒店地下一层有澳门人开的赌场,却不知还有坐台小姐的夜总会,就说:“我想不便宜,与广东的一样价吧”。
“你想都想不到,在这么个穷地方,打一炮,得1000块人民币!”他颇不以为然地说:“那班小姐,穿朝鲜长裙,讲朝鲜话,可我一眼就看出,都他妈从中国过来的。在鸭绿江那边开价两百,一过江就翻了几翻,凭什么?前几年我去越南,打一炮也就10块钱人民币啊!”
因为无法自由活动,进不了朝鲜的商店市场,我们始终不了解朝鲜的真实物价。而就旅行团有限的消费来看,实在不低。但这个价格仅仅是对外的,如果朝鲜人也能够跟我们一样消费,它岂不比我们中国还富有?我猜,朝鲜人是想让游客感觉到他们的生活水平与周边国家持平,以掩饰其国家的落后。其实,这个问题只要了解一下普通朝鲜人的收入就清楚了,我就此问过导游,他讲得含混,让人不得要领。据猜测,往高了说,城市白领也就两三百人民币的月薪吧,至于农村,现在还处在人民公社生产队的阶段,得计工分,你说能高到哪里去呢。
封闭式旅行
在朝鲜旅游最大的感受:你时刻被人监视着。
四个导游加一个司机,全程“陪着”我们,这种待遇着实让没“见过世面”的我们消受不了。这种感受在参观金日成广场时最为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