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捧雪”玉杯

一捧雪剧本
“一捧雪”玉杯,玲珑剔透,精妙绝伦,雕造而成于明代中期,是新野县歪子镇莫李营村“莫李家族”的传世之宝,至今已然500年矣。
《一捧雪传奇》话本与《一捧雪》剧本,分别出自明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进士、“工书,与董其昌齐名,亦善山水”的范允临(1558年~1641年),明末清初一代戏剧大家李玉(约1610年~1671年),距今约400年矣。
《一捧雪》剧本是李玉的经典之作,影响深远,流布广泛,是京剧、徽剧、晋剧、汉剧、秦腔、豫剧、曲剧等的传统剧目。《一捧雪》也有了诸多“别名”,或曰《温凉盏》,或云《蓟州城》,等等。
无论名啥曰啥,主角都是“莫怀古”,“一捧雪”的主人都是“莫怀古”。
在戏文中,“一捧雪”“杯中斟酒,夏日无冰自凉,冬日无火自温”,因此“一捧雪”亦曰“温凉盏”;至于缘何名其为“一捧雪”,盖因“酒入玉杯,有雪花飘飞”之妙也。
《一捧雪》中的“莫怀古”,大抵被释读为《明史》中的王世贞。
王世贞是“才最高,地望最显,声华意气笼盖海内”,是知识界的一时盟主,明朝太仓(今江苏太仓)人。《一捧雪传奇》话本与《一捧雪》剧本的作者范允临、李玉,都是王世贞的老乡,皆为明朝吴县(今江苏太仓)人。至于《一捧雪》之故事发生地点,则是明朝的首都,当今的北京。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与新野歪子镇莫李营村这个偏僻乡野毫无关联——只是在戏文中,“一捧雪”的主人名曰“莫怀古”,莫李营村“莫李家族”都是复姓“莫李”。
但是,1979年5月16日,《光明日报》刊发《豫西古城新野发现明代玉杯“一捧雪”》的消息,披露“一捧雪”为国家二级文物,这件“国宝”的藏主,是新野县歪子镇莫李营村的“莫李家族”。
明代的太仓、苏州、北京,王世贞与强夺他的“一捧雪”、害得王家家破人亡的一代奸相严嵩,与今日收藏“一捧雪”的河南新野县歪子镇莫李营村“莫李家族”——这个世代以农为业的“莫李家族”,在时空上相距数百年、一千里,可谓毫无逻辑关联。
奇而怪哉的是:“一捧雪”,这个“旧时王谢堂前燕”,缘何飞入了新野“莫李家族”这个寻常的农耕之家……
“莫怀古”:怀古既福即祸
眼下,收藏热席卷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收藏古物,优雅而高贵,似乎能让俗者脱离低级趣味,似乎也比炒股、炒房等,更能积累声望与财富。
但是,400年前,明末书画大家范允临、明末清初戏剧大家李玉就以《一捧雪传奇》话本、《一捧雪》剧本告诫世人莫要收藏、莫要怀古——在传奇与戏剧中,“莫怀古”因收藏“一捧雪”古物,落得个丢官落职、家破人亡。
所以如斯,无怪乎“莫怀古”视作自家生命的神妙古物,比他更大、更高的领导,也想把玩一下;“莫怀古”不能割舍,也就只能走向深渊——
明朝嘉靖年间,有位太常寺正卿,名曰“莫怀古”,家藏稀世珍宝“一捧雪”玉盏一尊。
“一捧雪”玉雕酒杯玲珑剔透,造型奇特,巧夺天工。酒斟盏中,夏日无冰自凉,冬日无火自温。更为出奇的是,不论春夏秋冬,盏中只要斟上美酒,就见雪花飞舞的奇观。是故,这个玉杯就有了“一捧雪”的美名。
某年冬天,莫怀古的管家莫成在街上遇到一个穷困潦倒的字画匠,名叫汤勤。莫成将汤勤带回家中,替主人“莫怀古”裱糊名家书画。“莫怀古”见汤勤衣服褴褛,冻得浑身哆嗦,就让莫成拿来桌上“一捧雪”玉杯中的美酒,请汤勤喝下暖暖身体。
汤勤接过玉杯,只见杯中雪花飞舞,顿觉玉杯非凡。在莫成领他用饭时,他借机相问玉杯。莫成如实相告,切让汤勤严守秘密。
次年中秋,从北京城里传出相国严嵩广收门客的消息。莫、严两家本为世交,来往亲密。如此这般,“莫怀古”就把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的汤勤,介绍到了相府。当然,为的是密切与严嵩的关系,企望严宰相择机提拔重用自己。严嵩贪恋古物,大凡传世国宝、天下珍奇、名人手笔、古玩玉器等,只要听闻,就会不择手段地弄到自己手里。汤勤趋炎附势,就将“一捧雪”的事密告严嵩。
严嵩一听,拍案叫绝,次日吃过早饭,就命儿子严世藩带着汤勤到了莫府,希望“莫怀古”将“一捧雪”赠与相府:“家父素有玩赏古董的爱好,相信世兄一定能割爱相赠。”汤勤附和:“严莫两家多年世交,区区一盏酒杯,何分彼此。”
“莫怀古”进退两难,长吁短叹,说:“玉杯虽小,乃是先人遗物,岂能唐突易手?容我择吉日祭奠列祖列宗之后,再送严府不迟。”
“莫怀古”把莫成唤来商量此事。莫成忠诚老实,他劝“莫怀古”乔装打扮,带上“一捧雪”连夜逃走。而自己扮做“莫怀古”,将复制的一只赝品假杯,送赠严嵩。
转眼间,中秋佳节来临,满朝文武都到相府拜贺。酒过三巡,严嵩拿出“一捧雪”,想让大家一饱眼福。观赏之间,汤勤小声相告严嵩:“这杯是假的,赝品。”
严嵩一听,大声怒吼:“大胆‘莫怀古’,竟敢戏弄老夫!明日一早,前去莫家搜查!”
次日黎明时分,严世藩与汤勤带领500人马,把莫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搜查一遍,不见玉杯。
严世藩气急败坏,就将莫成给杀了。接着,又把“莫怀古”夫人李雪艳捆绑起来,带到了严府。
雪艳姿色出众,汤勤早怀歹念。于是,他乞求相爷开恩,赦免雪艳死罪,赏赐于他。严嵩念及汤勤忠心可嘉,也就点头应允。
洞房花烛之夜,汤勤得意忘形,神魂飘荡。雪艳假献殷勤,左右侍奉,把汤勤灌得醺醺大醉。三更时分,雪艳潜入书房取出宝剑,刺死汤勤,而后自刎。这就是《一捧雪》中的“刺汤”一折。
再说“莫怀古”逃出京城,几经辗转,流落到新野县西北一个“三不管”地方,在此隐居下来。
为纪念夫人贞操,也为了隐匿自己,“莫怀古”改姓为“李”。
又过了多少年,子孙们为了不忘祖先,遂云“莫李”。
这,就是新野歪子镇“莫李”的由来。“一捧雪”,也就此世世代代珍藏在这个“莫李家族”,并由“莫李家族”之长门世代相传守护。每逢大年初一祭祀祖先,“一捧雪”随祭告慰先祖,“莫李家族”的其他成员,这时才能得见“一捧雪”一面。
这,便是“莫李家族”融合戏剧、家史等呈现给我们的关乎“一捧雪”的故事。
“一捧雪”:捧雪既有即无
数百年的传承、数百年的记忆、数百年的故事、数百年的传说,叠加在“一捧雪”上,“一捧雪”只能更加神圣而神奇。
扑朔迷离的家史与流布天下的戏剧叠加在一起,也难以让人确证“莫李家族”的“一捧雪”就是戏剧《一捧雪》中的“一捧雪”。
1979年,新野县文化局前副局长魏忠策先生怀揣“一捧雪”前往北京,请教中国古玉器鉴定权威、故宫博物院研究员杨伯达先生。杨先生只能就物论物:就制作工艺而言,“一捧雪”是明代中期遗物;就文物价值而言,“一捧雪”可定为国家二级文物。
“杨先生赞叹‘一捧雪’雕造工艺巧夺天工,本来可定为国家一级文物,考虑到杯子侧壁上有根玉筋比较明显,毕竟尚有‘微瑕’,最后将它定为国家二级文物。”魏忠策先生说,“早在上世纪80年代初,就有人出2000元的高价,想买下此杯。但对于‘莫李家族’而言,‘一捧雪’不是钱的问题就能买走的。就是钱再多,他们也不会卖掉的。‘一捧雪’,是这个家族不能割舍的记忆。”
杨伯达先生认为,“一捧雪”玉料为新疆和田玉。在《一捧雪》戏剧中,“一捧雪”出自“和氏璧”。
戏剧免不了神化“一捧雪”神器。但“莫李家族”的“一捧雪”,其雕造之妙,恐怕也不是未能与其谋面的戏剧家所能想象的——
“莫李家族”的传世珍品“一捧雪”玉杯,杯盏牙白,略透淡绿,雕刻精妙,造型奇特,口径7厘米,深2.5厘米,壁厚0.2厘米,捧在手中,观之赏心悦目。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杯身之下,巧妙借用和田玉酷似天然梅枝的俏色,琢出一剪梅枝攀缠杯体,17朵梅花附着梅枝,形态各异,或吐蕊滴翠,或含苞待放,或花儿怒放……而遒劲有力的梅枝承托的杯盏,则被雕凿为一朵一花五瓣、正在盛开的梅花;杯盏的底部中心,巧借俏色,又雕凿了一朵洁白的梅花花蕊……杯似众星托月,花犹暗香浮动,杯身右侧梅花花枝分生两杈,盘旋而上,与杯的底部、顶部有机衔接,两杈之中有一椭圆智孔,恰可伸进食指,是一自然天成杯的把柄……玉杯斟酒,酒液波动,杯底梅花花蕊隐约可见,似有“暗香袭来”……
鬼斧神工,叹为观止。
就雕凿造型而言,其艺术语言,当为以君子之玉寄托“梅花傲雪”的文人精神。
王世贞——“莫怀古”的原形,其作为明末之际的文坛领袖,亦当以此彰显自家诗酒合一的君子气度与文人精神。
甚至,它是与权相奸贼严嵩划清界限的一种象征。如此,围绕玉杯之争夺,酿出一个明代十大奇案,也就自然而然了。
玉杯一捧正好观赏,自是《一捧雪》戏剧将之升华为“杯中斟酒,夏日无冰自凉,冬日无火自温”,“酒入玉杯,有雪花飞舞的奇观”,并言说其为和氏璧雕凿,既是“戏说”的需要,也是顺理成章的演绎。
而通过故事与戏剧本身,《一捧雪》借“一捧雪”更提炼出一种哲理——
“一捧雪”寓意怀古藏宝一如双手捧雪,瞬间既有,瞬间即无……
由是,《一捧雪》奉劝世人有即是无,切“莫怀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