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电视剧中“澶渊之盟”的场景。

宋真宗画像。

回銮碑(又名契丹出境碑)坐落于濮阳县城御井街,是记载宋辽订立“澶渊之盟”的唯一实物。
铁马红颜萧燕燕 契丹第一女英豪(上)
民间广为流传的评书《杨家将》中,有一个大名鼎鼎的萧太后。她的原型,就是契丹历史上举足轻重、风光无限的承天皇太后。
听说辽军南下,直指黄河北岸的澶州,北宋的朝廷乱成了一锅粥。胆小的文臣主张南下迁都到金陵或者成都。宋真宗没了主意,连忙叫来宰相寇准,问自己“幸”哪个地方好,结果被寇准堵了回去,并说服宋真宗御驾亲征,以振士气。
宋真宗进入澶州督师后不久,两军开战。当时北宋有一种武器叫床子弩,用二三张特制的大弓射箭,能射出三里多地,威力惊人,宋将用它射杀了辽军先锋萧挞览,极大地动摇了契丹军心。再加上此时辽国军队深入中原腹地已久,供给线过长导致粮草不足。而宋军方面,由于宋真宗御驾亲征,士气高涨,集中在澶州附近的军民,多达几十万人。
局势明显对宋朝有利。但是北宋的皇帝,从宋真宗开始,一直到北宋末帝,都是长于深宫妇人和宦官之手,从来没有见习过兵仗,对打仗有着本能的畏惧。所以,交战不久,宋真宗便派出使者到辽军营谈判议和。此时,先前在定州被俘降辽的云州观察使王继忠,也乘机劝萧燕燕与宋朝讲和。
萧燕燕发动此役,本意就是以战求和,宋朝的表现正合其意。于是,双方和谈就此开始。契丹提出的议和条件是要宋朝“归还”后周世宗北伐夺得的“关南之地”。宋朝的条件则软弱的多。只要契丹能尽快退兵,宋朝愿以金帛代地。
经过讨价还价,引人瞩目的“澶渊之盟”就此签订。燕云十六州维持现状,宋朝每年给辽国十万两银、二十万匹绢以为“军饷”,宋与辽结为兄弟之国,宋真宗为兄,辽圣宗为弟,真宗皇帝称萧太后为叔母。
“澶渊之盟”是辽朝一次军事上的胜利,从此,燕云十六州“合法”地归属辽国。“澶渊之盟”也是辽国一次外交上的胜利。此后118年间,辽宋之间再未发生过大的战事。契丹百年和平基业自此奠定。
自公元979年宋太宗北伐开始,到公元1004年“澶渊之盟”为止,辽宋双方时断时续的拉锯战,整整进行了25年。
25年间,双方互有胜负,两国都负担着沉重而庞大的军事开支。由于河北一带一直是战场,正常的农业生产根本进行不了,人们想过几年安生日子都不能。恰恰是战争结束,宋朝与辽朝边境的数州人民才得以过正常的生活。而且,三十万岁币,对于当时的北宋来讲,也算不上太大的负担。
北宋宰相王旦的一句话透出这样的信息:“国家纳契丹和好以来,河朔生灵,方获安堵,虽每岁赐遗(给辽朝岁币),较于用兵之费,不及百分之一。”况且,宋朝每年给辽朝的“岁币”,绝大部分可以从边境“榷场”(宋辽交易集市)中收回来。所以,从“经济”角度上讲,“澶渊之盟”对于宋朝还是比较划算的。
从政治方面讲,对于一直讲究“面子”的中原王朝来讲也还算过得去,宋真宗是“兄”,辽圣宗是“弟”,“兄”打不过“弟”,也不算太丢人。比起当年后晋皇帝石敬瑭管小自己十几岁的辽太宗耶律德光叫爹,简直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从辽朝方面讲,“澶渊之盟”是萧燕燕通过军事手段实现政治目的的一次神来之笔,是她戎马生涯中的精彩片断。虽说“关南之地”没得手,但三十万岁币,对于经济并不发达的游牧民族来讲,亮晃晃的银子光闪闪的绢,看着就让人心花怒放。坐拥燕云文明发达地区,不用打仗,不用任何消耗,每年邻国都按时交付银绢,对丰盈国库、发展经济、壮大国力,形成契丹帝国鼎盛局面,作用实在是不小。
和议的第二年,宋朝派人去辽国祝贺萧燕燕生辰。辽朝方面,对宋朝也亲热得不行。辽圣宗子随母志,“大力发展两国友好关系。”后来,宋真宗“驾崩”的消息传来,辽圣宗马上“集蕃汉大臣举哀,后妃以下皆为沾涕”。他一口一个皇兄,百分之百真心实意地流着热泪,好不伤心!不久,在签署官员委任状时,见名册中一人的名字竟犯了宋真宗赵恒的讳,辽圣宗大怒,“岂不知我皇兄讳字”,马上抹去这位本应升官的倒霉蛋,使此人终世不能再涨“工资”。
宋辽双方的“兄弟情谊”,维持达118年之久。双方和平往来,通使殷勤,正史所记的双方互使共达三百八十次之多。同时,双方都以最高礼仪接待对方来使。无论帝后生辰、祥节,还是皇子诞生、婚庆,只要能找到借口,双方马上借机互使一下,像走亲戚串门一样,相见甚欢。
辽圣宗死后,其子辽兴宗仍遵循南北修好的大方向。接着的辽道宗也一样,此人已经近乎完全汉化,据说他曾用黄金自铸佛像,在像后铭文:“愿后世生中国(即中原王朝)”。与他同时代的宋仁宗崩逝的消息传来,辽道宗竟然悲痛得不顾帝王礼仪,拉着宋朝使节的手嚎哭道:“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其情其景,让人思之动容。
平心而论,“宋辽双赢,百年和好”可以说是对“澶渊之盟”最好的概括。
萧韩之恋论千古
讲萧燕燕的一生,不能绕过的是她与韩德让之间那段响彻历史天空的恋情。
想当年,辽景宗撒手西去,撇下萧燕燕孤儿寡母。在耶律隆绪皇位继承面临严重挑战的关键时刻,是韩德让运筹帷幄,控制住了局势,因而他也成了萧燕燕最为宠信的臣子。这种情况在契丹人看来也许没有什么大不了,但在汉人看来就觉得大大地不适宜了。于是,关于萧燕燕和韩德让之间的绯闻,尘嚣日上,继而成了绘声绘色的故事,甚至被公然地写进了史书,生生地将故事变成了历史。
苏辙的《龙川别志》中就说,“供奉官曹利用见虏母(萧太后)于军中,与蕃将韩德让偶坐驼车上,共议和事。”“偶坐”,是说二人像夫妻一样并坐在一起,超越了普通的君臣礼仪。
《乘轺录》则记载,萧、韩二人年幼时即已相识并私定婚约,但是景宗横刀夺爱,一对爱侣活活被拆散。萧燕燕母仪天下,生了耶律隆绪之后,才慢慢淡了对韩德让的相思。
景宗死后,登基的耶律隆绪年幼,而韩德让却手握帝国兵权。萧燕燕怕他不利自己的儿子,于是与韩德让套起了老交情:“吾尝许嫁子,愿谐旧好,则幼主当国,亦汝子也。”有如花似玉、妩媚多情的太后做情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当儿子,韩德让焉有不允之理!但太后是不能做“二奶”的,于是有的野史中就记载说:“萧氏与韩私通,遣人缢杀其妻。”此后,两人“入居帐中同卧起,如夫妻共案而食。”说萧燕燕不但妒杀了韩德让的妻子自己下嫁,还给韩德让生了个孩子。
可是这些记载都是出自宋人的著录,大多属于道听途说之语。对于萧燕燕与韩德让这种“公开的夫妻关系”,宋朝官方人士在他们的记载中却没有明确的记述,“澶渊之盟”以后,宋辽双方聘使不断,在这个阶段受到萧燕燕与韩德让接见的宋朝使臣远不止一二人,但却都不曾留下表明萧燕燕与韩德让是“公开的夫妻关系”的记载。就当时的宋朝官员来说,如果萧燕燕与韩德让的关系是毫不掩饰的公开的夫妻关系,那么他们完全可以秉笔直书,而无须为他们隐讳。大家都知道,宋朝的官员对辽朝并不是十分客气的。
更为重要的是,《辽史》中对此也没有相关的记录。其实,契丹社会婚姻较汉族自由开放,很少有当时中原汉族那样的清规戒律。“离婚”和“改嫁”,也都不是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如果真有此事,早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另外,草原文化没有儒家文化那么多的禁忌,太后听政,朝见群臣,甚至接见外国使臣,用不着搞“垂帘”的把戏,正大光明,毋庸避讳。
在中国历史上,有作为的女政治家不乏其人。在萧燕燕之前,西汉有吕后,唐朝有武则天,北魏有冯太后,之后又有清朝的孝庄太后等等,但是像萧燕燕这样“戎马能挽弓,庙堂能理政”的女政治家,还唯此一人。契丹自立国以来,建立孔庙,尊崇儒学,开科取士。萧燕燕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欲而乱了礼法,授人以柄,给自己的统治带来危机,给自己的子孙留下祸患。更何况,统和元年圣宗曾“诏赐物命妇寡居者”。在耶律隆绪登基伊始,朝廷就通过赐物的手段来安抚寡居的“命妇”,让她们保持贞洁,不要再嫁,萧燕燕作为统和年间真正执掌权柄的“一号命妇”,又怎么会冒政治风险再嫁呢?
所以,萧燕燕和韩德让之间,存在的是一种政治家的情谊,而非其他。萧燕燕对韩德让的爱慕,源于韩德让的忠心可嘉、智勇双全,源于他是治理朝政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对韩德让来说,遇上萧燕燕这样的明主,实在是风云际会,可遇而不可求。
《辽史》中赞誉萧燕燕说:“后明达治道,闻善必从,故群臣咸竭其忠。”所谓“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是儒家文化熏陶下士大夫的理想所在。韩德让是一个有“文武艺”的士大夫,又是汉臣,自然希望遇有明君,一展才华,建功立业,成为一代贤臣良将。这,便是“萧韩恋”的初衷。
萧燕燕没有中原皇帝的“后妃成群”,也没有中原称制太后的“面首三千”,她只是凭着天性激发的情欲,寻找了一位可爱之人。这个可以引为知己的可爱之人,是助手,是依托,是情人,但不一定就是丈夫。所以,萧燕燕与韩德让的相亲相爱,仅仅止于“萧韩恋”而已。而这种“萧韩恋”首先是政治上的需要和精神上的依托,其次才是肌肤之亲。萧燕燕可以为身患风疾的丈夫生儿育女,但却不会为韩德让相夫教子。二人之所以能够把这种恋情保持始终,是因为他(她)们谁也没有破坏这种以政治为基础的恋情,因此也得到了子女们的诚心相待。

晚年萧燕燕画像。

辽代帝王陵墓群。
史书记载,韩德让三次封王,除宫籍、赐国姓,被任命为大丞相,总摄南北枢密府之政事,是契丹帝国历史上地位最高、宠遇最隆、声名最好的汉族名相,得到了连契丹贵族都难以得到的荣誉。因其功高,辽圣宗以父礼待之,“赐以几杖,入朝不拜,上殿不趋,左右护卫特置百人。”不但如此,还派自己的两个弟弟每天前去问安,到韩德让住所二里外,就要下车徒步行走,以示尊敬。即便是辽圣宗前去问安,“亦五十余步下车”,见面之后,也总是圣宗先向韩德让行礼。韩德让生病之后,圣宗与皇后亲往山川祷告,找来各地名医给他看病,朝夕不离左右。待其死后,则“赠尚书令,谥文忠,官给葬具,建庙乾陵侧”,可谓生前宠遇隆厚,死后哀荣无限!
太后也有难念的经
表面看起来,萧燕燕的日子过得很舒心。丈夫在世时,身体虽然不是很好,但是两人十分恩爱,甚至可以说是到了专宠的地步。萧燕燕16岁入宫为后,到丈夫英年早逝,夫妻二人共同生活了将近14个年头。 14年中,萧燕燕为丈夫生下了四子三女共计七个孩子。这是历代君王难以想象的鸾凤和鸣,也是帝后之间“多子多福”的性爱见证。在中国历史上,几乎见不到一个后妃给皇帝生这么多孩子!丈夫去世后,儿子耶律隆绪即位,小小年纪却也十分懂事。朝中有一批贤能之士辅佐,对其他政权的战争也取得了开国以来最大、意义最为深远的胜利。她执掌朝政期间,帝国的发展达到了辉煌的顶峰。不过,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萧燕燕的这本经,难念的程度更是非同寻常。
萧燕燕大姐嫁给了齐王耶律罨撒葛,二姐嫁给了宋王耶律喜隐。萧燕燕的两个姐姐嫁给两位皇叔,并非因为郎才女貌,实在是一场政治联姻。因为这两个皇叔有一个共同的嗜好——爱谋反。早在穆宗时期,这两位亲王就因为谋反而被穆宗查处。
景宗即位后,罨撒葛、喜隐等人被释放,而且得到进封。为了进一步笼络、监督两位皇叔,景宗将萧燕燕的两位姐姐嫁给了他们。但是,事与愿违,对“皇命婚姻”不满的两位姐姐,却搞起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把戏,成了两位皇叔夫唱妇随的同路人。于是,原本就心怀不轨的两位皇叔,更是有恃无恐,一次又一次发动叛乱。叛乱虽然都被挫败,但碍于景宗的仁慈,碍于姐妹之间的情分,萧燕燕不得不一次次赦免他们。
公元972年,齐王罨撒葛病逝,萧燕燕与大姐的关系得到缓和,并且逐渐重归于好。994年8月,契丹西北边境不安,为加强对西北各部的控制,萧燕燕命令能征善战的大姐,统兵三万,镇守西部边疆。
在卫戍西北边疆的寂寞岁月里,齐王妃对一名相貌俊美的奴隶挞览阿钵一见钟情,二人在漠北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主仆恋”。萧燕燕知道后非常生气,对这位蕃奴严加刑罚,并将他发配到了远方。后来,萧燕燕虽然应允了大姐的请求,准予她二人结婚,但这一次惩罚“主仆恋”带来的羞辱,却使大姐对萧燕燕妒恨交加,挞览阿钵更对那一场痛打牢记在心。经过一段时间的经营,齐王妃决定为前夫报仇,为后夫出气。她计划带着自己的党羽,从原本由自己把守的西北边境出逃,与骨历扎国联合举兵谋反。然而消息很快就走漏出去。萧燕燕闻讯,立即先发制人,将他们一举擒拿,先后囚禁在幽州和怀州两地,并于1007年6月将二人赐死,其余主要党羽全部活埋。
二姐与萧燕燕的关系,似乎从来就没有过转机,起因也是在丈夫身上。在嫁给喜隐之后,她不但不笼络和监督喜隐,还积极参与喜隐的一系列谋反活动。谁知老天不佑,喜隐虽有锲而不舍的毅力,却屡叛屡败,终至罪不可赦,被判死刑。二姐深知景宗朝的内外政务,都决于萧燕燕一人之手,因此对自己的妹妹产生了刻骨的痛恨。后来她试图以宴饮为名毒死妹妹,却被婢女告发。萧燕燕不得不对二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毒酒鸠杀。
萧燕燕共生有四子三女,对儿女们倾注了全部的母爱。在她的全力培养下,儿女们大多成为出色的人才。然而,三女婿萧恒德却让她伤心透顶。
公元996年,三女延寿奴因为生育而患病,心疼女儿的萧燕燕将自己宫中的女官贤释派去侍候。谁知萧恒德竟然见色起意,不等妻子病好便迫不及待地与贤释勾搭成奸,当着公主的面两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越国公主被气得病势越发沉重,终于不治身亡。
作为母亲,萧燕燕在得知女儿身亡的底细之后,怒不可遏,立刻下令将驸马萧恒德赐死,为公主殉葬。
公元1009年11月——“澶渊之盟”后五年,享受着儿女孝顺的承天皇太后萧燕燕为儿子举行了传统的“柴册礼”,将皇权交还给了耶律隆绪,决定从此结束她在景宗、圣宗年间的“摄政”生涯,去南京(今北京)安享晚年。不幸的是,一个月后,她竟因病意外地死在了南行途中,终年57岁。
萧燕燕的死令圣宗悲哀异常,寝食俱废,一直哭到呕血。圣宗为母亲上谥号为“圣神宣献皇后”,隆重安葬于乾陵。
有人称萧燕燕是一个可以和武则天相媲美的女子。比较起来,我们不得不承认,萧燕燕一生金戈铁马、建功立业、彪炳史册,其功勋并不下于武则天。但是,萧燕燕却拥有比武则天更多的幸福——作为一个女人,她真正享有完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