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短项胖硕,眇一眼的高干子弟严世蕃,在没有功名几乎等于没有发展前途的大明王朝,却以火箭的速度跃上了“小丞相”的高位,直接入值,代父“大丞相”严嵩对呈上的朱批票拟,多能迎合世宗的心意,多次得到嘉奖。严世蕃靠善揣摩人意的媚上,一时权倾天下。
严世蕃有父荫,善揣摩,发迹早。他吃准的就是一条,只要让当今皇上高兴、舒坦,就没有过不去的关,办不成的事,谁也奈我不得。“成就”了这个胆大妄为、奢靡无度的腐败极品。太子朱载垕,一时不为皇帝老子世宗看重,户部没有“大小丞相”的明示不敢发太子的岁赐。太子不仅不敢声张,反而凑了1500两银子送给“小丞相”,岁赐方能按例照发。严每每向人夸耀,皇子都要送我银子,谁敢不送!“大小丞相”把持朝廷,践踏朝纲,贪赃枉法,无所顾忌,选官按送钱多少自定,不择手段搜刮民财,家富敌国。“小丞相”藏在地窖里的金银财宝,连什么世面没见过的严嵩看了,都张大了嘴巴。
有人说,《金瓶梅》中的西门庆就是影射严世蕃。“小丞相”小名庆儿,号东楼。兰陵笑笑生将东楼化作西门,直呼庆而已。但是,严世蕃的骄奢淫逸比西门庆有过之而无不及,却是有据可查的。严世蕃有名有份的媳妇就有27个,侍女丫鬟无数,美妻娇妾,列屋群居,朝歌夜舞,极尽奢华。严世蕃沉溺于有皇上罩着,有父亲荫着,有权力使着,却不知恶贯满盈,大限即到。
“必欲死之”的御史林润和法司黄光升早就盯上了严世蕃,将自认为可以把严世蕃置死的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和设置冤狱、残害忠良杨继盛、沈练罪,写进了罪行材料。有除严家父子之心,“性颖敏,有权略,阴重不泄”的首辅徐阶审阅罪行材料时,很不以为然。说:“当初,严嵩陷害杨、沈两人,是把杨的名字加在应斩罪犯的名单里,巧妙地得到了皇帝的朱批。把两个人的受害写进材料,虽然意在突出严家父子的罪行,但同时也彰显了皇上的过错。”徐冷冷一笑:“必如是,诸君且不测,严公子骑款段出都门矣。”寥寥数语,这个大明政治家的老辣已跃然纸上。紧接着,他提出了将造“制拟王者”的府邸、与宗人“阴司非常,多聚亡命”、门下客组死党,“谋为世蕃外投日本”、部曲守边关,近忽“弃伍北走”,意在“诱至外兵,共相响应”作为主要罪行的材料框架,皆在作乱、通倭上做文章,字字如刀,插往皇上、贼臣的致命之处。果然,严世蕃篡权夺位、另立新主、里通外国、里应外合的谳书,直插世宗心窝,怒拍了御案。严世蕃“遂斩于市,籍其家”。严嵩去职,两年而殁。
先是,严世蕃在狱中,知林、黄上书,急看谳书第一稿副本,览毕,哈哈大笑:“无恐,狱且解。”后来,当他得知给皇帝看的是徐阶审定,其父千方百计没有压下来的谳书后,诧曰:“死矣!”
严世蕃抓住了媚上的命门,过了多年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风日子。可见其对体制的认识之深。徐阶更是高人一筹,媚上能成,谋上能败,同样在上上使机谋,巧妙、犀利地改写了对严世蕃的谳文,把严世蕃推向了犯上作乱的万劫不复之路。
严家一门败落,虽是严家父子罪有应得,但徐阶的妙着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既反映了封建王朝上层官场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的残酷,也再一次证明了“伴君如伴虎”时刻存在的危险。正误对错全由君主的好恶决定。有法不能循,有道不能行,有德不能立,有义不能彰。朝廷命官们只剩下把主要精力都放到揣摩君主好恶一途上。一言兴邦,一语罹罪,都是权力过于集中惹的祸。好在权力过于集中、独裁专制早被扔进了历史的垃圾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