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怀回延安

王朝军事·作者佚名  2009-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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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秋天,其时正值收获季节。据延安地委副书记冯文德和延安地区文联副主席杨明春、老摄影家魏至善等同志回忆,彭老总是在视察了甘肃河西走廊等地之后来到延安的。那一天,阴云密布,气压很低。一大早,延安地区党、政、军负责同志就纷纷乘车赶到机场,迎接彭老总。机场出口处附近,过往群众看到有那么多汽车和领导干部来到机场,猜想一定有大人物要来延安,也自动聚集了起来,看看热闹。人群越聚越多,不多一会儿就聚集了好几百人。现任延安摄影工作者协会主席的魏至善同志,当时因是新华社和陕西画报社的特约记者,也接到通知赶了来。但他和大多数前来欢迎的人们一样,只知道今天要来一位中央首长,并不清楚来的究竟是谁。

上午8时许,飞机在人们的企盼中缓缓降落。当彭德怀同志披着大衣出现在机舱口时,人群中响起一阵小声的议论:“彭老总!”“彭老总!”地方驻军首长上前向彭老总敬了个军礼,作了个简短的报告。彭老总还了礼,没有和正等待着他接见的党、政、军干部握手,抬眼就看到机场出口附近的普通群众,便快步走入群众之中。人群很快就把他围了起来。这可急坏了做保卫工作的那些人,他们上前不是,退后也不是。彭老总却已经安详地和靠近他身边的一些人攀谈了开来。他问他们:“姓啥?”“叫啥?”“家里几口人?”“今年庄稼收成怎样?”他们起初还互相推让着,后来都一一作了回答。有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娃儿,好不容易从人缝中挤到了彭老总身边。他蓬头垢面,穿一件又破又脏的旧棉袄,袄子的前前后后都撕裂了,露出一团团一绺绺黑乎乎的烂棉花,圆睁着崇敬而又好奇的眼睛盯着彭老总。彭老总仔细打量了这娃儿,又扫视了周围群众的穿戴,不禁蹙紧眉头,脸色也逐渐阴沉起来。足足过了了半个小时,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些群众。

乘车进城的路上,他一直很少说话。到了南关招待所,陪同他的地委书记,请他先到会议室里休息。这时,摄影记者魏至善同志,也跟着走进会议室,只见桌上摆满了高级茶点,彭老总却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望着对面山上正在收割的稀稀朗朗的庄稼沉思。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向地委书记发问道:“你说,你们那山上的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

当时正是浮夸风盛行的大跃进年代,报纸上每天都传出亩产万斤粮、双万斤粮,甚至亩产5万斤粮、10万斤粮的特大喜讯,骇人听闻的高产卫星,放了一个又一个。

这位地委书记,还算是比较实事求是的,他想了又想,努力把数压低,最后才小声答道:“兴许能打五六百斤吧。”

彭老总火了,大声批评道:“你们这是糊弄谁?你那个地,能给老子打上五六十斤,也就不错了。这样下去,要饿死群众的。你们谁负得了这个责任?!”

地委书记没有想到彭老总会当着摄影记者的面发火,感到很尴尬,连忙示意让魏至善出去。魏至善一大早只喝了碗面汤,就赶到机场,跑来跑去,已经饿得腿软心慌,正抓起一块糕点猛嚼猛咽,听着彭老总的话,想起延安当时已经开始出现的大饥饿情况,觉得痛快极了,解气极了。他本来还想再听下去,可碍着地委书记的情面,只得离开。

那天上午,地委书记原想请彭老总休息一会儿,下午再出去参观。但是彭老总急着要到群众中走走、看看,说是当晚还要赶回西安。地委书记只好按照彭老总的意愿,通知各方面做好准备。

他们一行人来到正在大炼钢铁的延安大学。事先已经得到通知的延大校长和魏至善是老熟人,他指着一堆堆炼好的铁疙瘩,请老魏多拍几张彭老总参观的照片,以便作为学校的成绩见报。魏至善点头同意,彭老总走近铁堆旁,拾起一块铁疙瘩。魏至善慌忙对好镜头,想要拍照,彭老总的秘书却走近他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示意他别拍。魏至善正迟疑间,只见彭老总已经用力把那块铁疙瘩扔在地上,生气地说道:“学生就要学习。炼铁疙瘩做啥?好铁都炼成废铁了。这种铁,能造飞机大炮,还是能造机-榴弹?!”彭老总的话,把陪同他参观的人全惊呆了。当时就有些人暗暗担心他返回北京后别遇到麻烦。

天色更暗,云层更低了。彭老总的脸上仿佛也布满了阴云。1948年他率领部队离开陕北后,到1958年重返延安,已经整整10年了!他没有想到,延安的街道还这么破旧。一路所见几乎和他在10年前离开延安时没有两样。他也没有想到,延安老百姓的生活还这么苦,而我们的干部非但没有下力气去改善百姓生活,还在干一些破坏国计民生的蠢事。这些想法在煎熬着他,使他心事重重,痛苦不堪。他感到有一股怒火要往外喷发,可周围都是一般群众,考虑到不能造成不好影响,他只好把火气又往下一按再按,尽量克制着自己。

下午1时多,彭老总到行署大礼堂参加延安地委召集的干部会议。彭老总威严地走上了主席台。他望了望台下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其中有些是曾经跟随他转战陕北之后留在地方工作的,韶华易逝,一晃10年,当年的娃娃,如今已长大-,成为肩挑重任的干部;还有更多的人是他不熟悉的,但看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也使他感到亲切。他觉得心里有许多话想同他们说,但一时间又不知说什么是好。他站在主席台上的一张桌子前,沉默了一会儿,先从那一年我解放大军炮轰金门岛的事情说起,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延安地区人民群众的生活问题,越说越激动,嗓门也越来越高,他说:“延安的人民群众,是真心实意拥护我们的。他们在战争年代,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帮助我们解放了全中国。现在全国解放已经10年了,我们究竟给延安人民做了多少事情?对不对得起延安人民?你们在座的都是延安的干部,当干部就要为人民办事情,不能当官做老爷。我们革命不就是为了打倒压在人民头上的贵族老爷吗?延安这里的情况,你们比我更清楚。这么多年了,延安为什么还这样落后?延安老百姓的生活,为什么还这样苦?我们每个人都得问问自己:我为延安人民做了些什么?”随着阵阵雷声,屋外终于下起了倾盆大雨。彭老总在雷雨声中,继续大声说着。说到激动处,他就用手指有力地敲击着面前的桌子。这阵阵雷声和彭老总敲击桌子的声音,都一起在参加会议的300多人的心上滚动。坐在第一排的地委常委们,一个个低下了头。

这次会议,彭老总只讲了20多分钟的话,就匆忙结束了。会议对彭老总的讲话做了录音。不久以后,那盘录音带也成了彭老总进行“反党活动”的罪证之一。

雷阵雨变成了蒙蒙细雨。延安地区的天气仍然很不好。下午4时许,彭老总坚持要飞往西安。延安地委和当地驻军负责同志想挽留他多住上一天,就告诉他:这样的天气,很难起飞。彭老总心急火燎地要赶回去,生气地问在机场执行军管任务的驻军负责同志:“敌人来了,飞机起飞不起飞?”接着,又用不容分辩的口气命令道:“我命令:起飞!西安不接受,就到阎良军用机场降落。”

彭老总就这样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这一次,他来延安虽然只停留了一天,但他的一言一行,都长久地刻在延安人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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