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觉得北京是座不容易亲近的城市。去过很多次了,在里面走得再多再久也还是觉得远远地隔着什么。
这次单去后海。
出鼓楼大街地铁站,走旧鼓楼大街,穿过长长短短的胡同,先到了钟鼓楼前。沉默古朴的钟楼与被油漆一新颜色俗丽的鼓楼对望着,也许怀有被后人误解的无奈罢。勤劳的城建工作者很像是婚纱影楼的化妆师,习惯于给每张脸涂上厚厚的脂粉,让他们的本来面目变得模糊不清。礼貌的三轮车夫上来殷勤相问是否要胡同一日游。微笑着摆摆手,啃着冰糖葫芦,边听边哼着《钟鼓楼》,摇头晃脑地来到了已在歌里听得熟捻无比的银锭桥前。“单车踏着落叶,看着夕阳不见。银锭桥再也望不见,望不见那西山。。。”努力地张望了一下,西山的确不见,“银锭观山”的牌子很突兀地在岸边立成一个嘲笑。前后海都结着厚厚的冰。上一次见到整个水面结冰似乎要追溯到十几二十年前,刺猬感到久别重逢的激动。沿着后海慢慢地走,路上非常安静,少有行人。蓦地一位北京老大妈骑自行车经过,亮着嗓子唱《青藏高原》,余音缭绕不绝。接着又传来 “梆”、“梆”的声音,是退休老头在岸边用绳索系了砖砸冰开洞,准备钓鱼。刺猬又觉得新鲜,饶有兴趣地观望了一阵。
后海颇大,吃了碗面继续沿湖信步,过宋庆龄故居,见湖上有人。
午后,惨淡的日光在结冰的湖面上投下树叶凋零后枝桠的影子,很淡很淡,像梦一样不真实。退休的老人怡然自得地搬了板凳坐在冰上垂钓。刺猬看得出了神,很想用相机把这一个瞬间留下来,却已用完了胶卷,附近也没有店。想着下次再来,再来时却已没有了那样的日光,那样的画面。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可能再来。只有安慰自己说,美只能欣赏,不能带走。
刺猬迷上了后海,在北京的日子里有事没事就往那边去溜达,战战兢兢地在冰上行走,感觉寒意从脚底直窜到眉心。滑冰的少年在冰上留下流畅的弧线,岸边一片极小的水域里,几个中年男人轮流下水冬泳,引来一群路人和一只鸭子的观看。鸭子立在冰上,也许为自己的领地被侵占而稍稍有些不快,却也不下水同游,只是疑惑地看着。刺猬晃晃悠悠地从岸的一边挪到另一边,经过几个曲棍球员的潇洒身姿,爬上岸,要找个地方取暖。
后海一带的酒吧多较隐蔽。白枫在烤肉季前一间很不起眼极似民宅的屋子里,没有招牌,经过了三次才发现它。掀开厚厚的棉帘,我是店里唯一的客人。在靠窗的藤椅坐下,窗户下半截用兰花棉垫挡着,挡住了寒风和过往路人的面目,望出去就是湖面,和冬天的树。屋里用几个老式的烟囱炉子生火取暖,坐了许久还是手脚冰凉。但炉火总是让人感觉温暖。火苗在炉膛里噼啪作响,脸被映得热热的。刺猬感觉自己飘到很远的地方,远得几乎不存在,却又能随时回来。一直坐到天黑灯燃,客人渐渐多起来,刺猬才不情愿地离开:店里只有饮料,没有食物。
也许因了那炉火的缘故,刺猬第一次觉得北京亲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