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吧是埃以之间最重要的一个海关,因为嗒吧那边是埃拉特,以色列最具风情的一个城市;而这边是西奈,有着古老传说和现代争议的一块荒凉半岛。它是亚非大陆之间的一块跳板,美丽的红海和关乎世界航运的苏伊士运河,就在它的两翼。旅游人士很愿意把它们串起来,因此嗒吧海关从来就不寂寞。1982年西奈回归埃及,是以色列土地换和平最重要的成果,以色列人得意之余,把海关旁边一座大概有4万平方米的大饭店,以5万元的象征性价格卖给了埃及。
小范把我们送过以色列海关,交待说那边有人接着就不管我们了,也不介意我们心存感激。那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孩子,后来再在海法见到她时,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全无惊喜什么的。
当我们一行八人进入埃及的海关时,一位阿拉伯男子迎了上来,大叫,“哈比比,china哈比比,come here!”
这就是阿西来福了,小范交代的埃及方面的公司代表。他管理着两个导游,萨娜和穆罕默德。阿西来福是个愉快的家伙,见面就会大叫哈比比,喜欢攀谈和开玩笑,一脸英俊,爱好张罗。我也喜欢攀谈,所以以后我们的关系不错。可能还有个原因是当天在开罗晚餐后,我给了他一个打击,使他很是郁闷了一段时间,因此给他的印象比较深吧。告别埃及的时候,他在机场大喊着哈比比找到我,和我来了个阿拉伯式的拥抱,胡子拉碴的贴了三次脸。
阿拉伯语的哈比比意思比较模糊,大约相当于藏语的扎西德勒,但可能比扎西德勒还多些“亲爱的”、“好朋友”一类比较亲热的含义。阿西来福喊着哈比比的时候,总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但他不懂汉语。由于有了阿西来福,埃及海关这一关过得很迅速,官僚主义是很容易通融的。但申报的时候找不到管理的官员耽误了半个小时,找到后阿西来福看起来很气愤,那官员笑嘻嘻的给他解释了几句就给几个人签字,申报的物品连看也不看了。我认为这是旅行社的素质,阿西来福的业务很熟练。
我们上了安排给我们的中巴,刚刚坐定,一个穿着邋遢、裹着巨大头巾的阿拉伯女人跟着也上了车。这是萨娜。萨娜自我介绍说:“各位好。我是萨娜,我负责安排你们的活动,希望你们能接纳我。”萨娜给人的感觉是很值得信赖,她的汉语说得很好,虽然慢悠悠的。有人打量了她就惊呼起来,萨娜,你这么高啊?当我还在担心我们的人说这话有些无礼时,萨娜很腼腆地说,是啊,我一米七八。萨娜高高胖胖,穿的鞋码是43的。和中国不同,埃及的女人不胖是很难嫁人的,萨娜叹她自己还不够胖,因此都25岁了还没嫁人。萨娜不是我们的导游,是联络官,开车前她要下车了,临下车时有些“伤感”地说,你们就不挽留一下我吗,比如说“我们好舍不得你呀”?我们就胡乱喊起“萨娜我们会想你”一类的口号,满意得萨娜一脸光彩。我们的导游是穆罕默德,他和萨娜是同学,在埃及太阳大学是同学,在北京语言学院也是。穆罕默德是到了开罗才接上头的。
在穿越西奈到开罗的这段漫长的旅途中,陪伴我们的是阿西来福。车开动之后,他装模作样地背起导游词来,大讲了一通西奈和埃及,但不久就闭了嘴,因为车上的人大多已随着车的摇摆昏睡起来。那是下午3点多钟(当然是埃及时间)的时光,我们进入的峡谷显得有些阴暗了。
看过《出埃及记》的人都知道,西奈是上帝给摩西和他的以色列人安排的一场折磨。在三千多年前,西奈就很荒凉了,那时候西奈和埃及的陆地还连着。其实不能都怪摩西的不坚定,那段跋涉太苦了,苦到那些以色列人怀疑起上帝来,并且和摩西叫起板来。上帝的权威是不能怀疑的,上帝与摩西的约定是不能动摇的!上帝要求摩西杀掉那些背叛的以色列人,令摩西很是为难,上帝不满意这种懦弱,使以色列人在西奈盘桓了40年才走出去,浪费了许多本应该用于发展的时光。以色列人经常很倔,让上帝又爱又很,所以数千年他们受的苦难责任并不完全在上帝。而1982年他们毅然的把西奈那么一大片土地还给埃及,我怀疑他们从骨子里是记着那段伤心路的——这是种间接的怨恨。
在去开罗的路上,路边遗弃着很多的汽车残骸。我不知道那是不是67年那场战争的遗物,但路边还有许多的工事,则可以证明战争的深入。埃及过去打不赢对以色列的战争,现在也未必,路边还见到了埃及数个兵营,就我粗浅所见他们的军营和装备都很破烂。
出了峡谷就是广垠的荒原和间断的沙漠。有时会路过些加油站和哨所,埃及的所有军事设施不准拍照,士兵的手势非常具威慑力,我是害怕。广垠的荒原上人迹罕有,西奈的太阳也是惨白的,给起伏的西奈增加了许多的萧杀。偶尔见到一小群的黑色羊子,蹒跚地穿过公路。有时还能看到单峰驼,昂着头呆呆看着天边,这种在其他地方少见的单峰驼能使我想起劳伦斯来。
7个小时的穿行后,又经苏伊士运河下边的隧道,汽车驶入了非洲大陆——这种感觉是很曼妙的。西奈是埃及的亚洲部分。
阿西来福、萨娜和穆罕默德,一直陪伴我们在埃及的土地上游逛,我们之间和睦相处,说真的,这些埃及的导游职业素养是不错的。这也是我不完全反对跟团的一个理由。他们是我们接触到的第一批埃及人。埃及是个旅游业很发达的国家,埃及人虽然到处在喊one doller,但总的说还是诚实的。即使使阿西来福很难堪的那次,其实也是我们的误解。那天侍者端上来一些啤酒,我们都以为是免费的,喝了几瓶。事后他们却来结帐,而且一小瓶竟高达3美元。大家虽然不高兴,但还是付了费。从饭店出来时,阿西来福兴冲冲地问:哈比比?我没好气地说:no哈比比!他愣住了:why ?我告诉他,那啤酒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是收费的?而且那么贵,大家不大满意。阿西来福脸上堆满了委屈这看得出来,但当时急着上车,他解释了什么我们都没听懂。后来我们从其他渠道才得知,埃及是穆斯林国家,酒店一般是不供应酒的,也因此会很贵。那次给我们上酒还是特别的关照呢。第二天一见到阿西来福我就主动招呼:哈比比!
阿西来福负气地顶了我一句:no哈比比!
晚间入住酒店的时候被阻在了大堂里,因为那里正有一对新人举行婚礼,大堂里挤满了人。我们的行李都被扔在了外面,由刚刚见面的穆罕默德给看着,所有的人都疯狂地挤进了人群里。
这意外的遭遇使我大为开心。这是个典型的埃及城里人的婚礼,说它典型是因为第二天在尼罗河的一条游艇上,我们又撞见了很相似的婚礼。所有参加婚礼的人都在疯狂地合着乐队跳舞和唱歌,声音震耳欲聋。乐队仅仅是一把小号和三面手鼓,但奏出来的曲子节奏鲜明和欢快。且歌且舞,人群缓慢地流动。那新郎和新娘是中心,人群中总是给他们留出一小块空地。新娘是极胖的,她的不那么美丽让我很难为情,但高大英俊的新郎却一脸幸福相,对新娘呵护有加使他的舞步有些踉跄。
很醉心于婚礼上那吹奏的曲调,用我的采访机录了下来。第二天在车上我放给大家听,坐在前排的穆罕默德一直微笑着,后来他哼哼起来,后来他就以这曲调唱了一首流传于埃及的情歌。歌词他说是这样的:
我一见到她就很喜欢她
经常想跟她在一起
虽然她不知道
她不在我的身边我很难过
她不在我的身边我感到无奈
他唱得很专心。你知道民歌表示思念之苦时,调调儿上经常是很平淡的,甚至还会是欢快的,不像城里人那么要死要活。歌的前边是一长串乐呵呵的的“嘟噜噜”,没想到后边的内容是这么凄楚。
穆罕默德刚刚参加工作,一直还没有攒够娶媳妇的钱,因此26了还单身一人住在开罗,在开罗娶个媳妇少说也得六千美金。他的家乡在阿斯旺,家里也很贫穷。这份导游工作还是萨娜给他临时找的。埃及没有高考,上大学及去哪所大学,要看高中三年的平均成绩。穆罕默德一直学习很好,他就上了埃及最有名,比开罗大学还有名的太阳大学。穆罕默德是个很好的导游,虽然他也领游客进他们的定点商店,又谁不呢?但他从不劝买。他的历史、语言、考古的知识很开阔,并且从来都是很耐心的,哪怕我问他关于埃及婚俗的一些肤浅知识。埃及法律规定一夫多妻制,一个男人最多可娶四个老婆。当然,他解释说,按照法律细则和埃及习俗,这件事做起来可不那么简单呢。
每天陪完我们,他就匆匆地消失在夜色中的车流里,不知道他是还有份工作,还是赶回去学习?第二天又很早就来到酒店,等候我们起床。我因为留心卢克索和阿斯旺,临别时委托他给我弄些那一带的资料,以便以后安排前往。我回到家两天,他寄来一封邮件,有20K大。但我打不开它,无论如何都打不开。唉,不知道这小穆用了些什么复杂的格式!好在他说八月还来广州,我们和他约好了要FB的。
和穆罕默德的交谈重要的我都用采访机录了下来,在写这个文字的时候不时地打开听一听,很愉快。穆罕默德是一位阿拉伯先知的名字,对此他解释说,阿拉伯人起名,崇拜谁就起谁的名字,在埃及叫穆罕默德的就有700万人呢!这和中国正相反,中国的名人有名讳,那是不敢乱靠的。我们的司机则叫易卜拉欣,易卜拉欣是个比穆哈默德还早的先知。同穆罕默德不同,司机易卜拉欣显然是来自欧洲土地上的阿拉伯。穆罕默德则是南埃及土生土长,他的家乡还有古埃及法老的后代——说这话时他很严肃。后来lilian的提示使我知道,公元前1800年以前的法老,才能叫古埃及的法老,所以我恍然大悟了穆罕默德的郑重。
创造了许多谜的古埃及人自己也是个谜,人们一直都在在猜测古埃及人跑哪儿去了。所以穆罕默德的话有可能成为一把钥匙也说不定。从赫克索人一直到马其顿的亚历山大,震荡着和最终灭亡了、有3000年历史的埃及法老王朝。赫克索人的侵入是公元前1680年,最后的,即第31法老王朝亡于前332年,所以lilian说的外国法老是有可能的。
埃及人有理由为他们的古老文明骄傲。想想我们还在为自己粗糙的汉陶沾沾自喜呢,葬于公元前13世纪的图坦卡蒙已经住进了金碧辉煌的函棺,由玉女和铜的武士伺卫,戴上极其精美的黄金面具了。旷世珍惜的图坦卡蒙面具,就陈列在埃及国家博物馆专门的一个小展室里,金光闪闪,它的周围总是站满了各国人,为它的精美华丽慨叹。年青的法老图坦卡蒙太有名了,无论用那个搜索引擎,只要键入图坦卡蒙四个字,都能调出数百的资料,以及那著名的法老毒咒:
“死亡将张大翅膀扼杀敢于扰乱法老安宁的任何人 ”
这阴森森的毒咒据说导致了许多的神秘死亡,但图坦卡蒙的3500件随葬物还是摆进了开罗的国家博物馆,成为它最激动人心的展品。埃及有许多的博物馆,国家博物馆是其中集大成者。馆藏15万件文物,展出的都是真品,循环着供人们参观。我们参观过的另一个博物馆,亚历山大希腊和罗马博物馆的展品也都是真品。这些展品都可以拍照,只要交10美元,但不准打闪光灯。每天参观国家博物馆的人总有上万吧,虽然门票不菲,20美元。在门外等候的人排着长队中有很多雀跃的孩子,孩子们的老师常要为这些孩子蜂拥着和外国人打招呼道歉。
哦,我如何才能表述我对古埃及文物的景仰之心呢?想想我们的商周文化,想想兵马俑和敦煌造像吧,它们的面庞是那么呆板,而埃及那些雕塑,在三四千年前它们的面庞就是那么生动!它们的肌肉就是那么生动!它们的色彩就是那么艳丽!
在开罗国家博物馆拍这幅照片的时候,手有些发抖,这就是那具闻名世界的图坦卡蒙黄金面具!尽管它的图片在世界的许多角落都可以看到,但这是我亲自拍的,感觉大不一样。
它静静地坐在博物馆专辟的一个小展室里,在玻璃罩里,灯光恰到好处地照射它,使它的金属质感和艳丽的色彩格外强烈。走进这个展室的每个人都会屏息噤声,感觉一点神秘。人们注视着它,眼神里满是惊讶和敬畏,3300年过去了,这家伙还那么威严,虽然年轻轻的。但他是法老,埃及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法老。只要他是法老,他就有一半是神,虽然他“一生唯一出色的成绩就是他死了并且被埋葬”(发掘人卡特语)。这具金光闪闪、非常精美的面具,和那句一直萦绕在人们心头的法老毒咒,使图坦卡蒙太有名了。
但今天这位法老注定要不得安宁,每天来博物馆参观的人过万。图坦卡蒙在历史上并不是很有名,但在上个世纪初对他位于帝王谷的陵墓的发掘,却是考古史上最有名的事件。从他金碧辉煌的陵寝里发掘的3500件随葬物摆进了开罗的国家博物馆,成为它最激动人心的展品。
同时出土的还有他的干尸,这面具和图坦卡蒙王真实的脸庞出入不大,可能更显得神采奕奕些。博物馆的许多文物艺术价值都很高,例如那个“侏儒辛那布和家人”的雕塑,侏儒辛那布盘腿坐在石墩上,以使自己显得和妻子一样高,依在身边的妻子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所有看到这尊雕像的人都会会心一笑!
这灿烂的古埃及文明,难怪拿破仑对它那么心仪,竟说“我们这个欧洲不过是个土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