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机场
虽然不是头一次接没见过面的熟人,可这次特别地紧张和激动。因为这回接待的是唯一千里迢迢专门来与我一起闯大漠的异性。下午五点的班机,我上午十点钟就坐不住了,取到从朋友处借到的皮卡车,精心的里里外外擦拭的干干净净。把事先准备好的旅途用品一一装在车上,本以为用了很多时间,一看表,才不到十二点。
短信来了:我已经落安全降落在中转机场。一下子我就激动起来,回信说:你在中转机场候机,我在这边陪你。发动车子直奔机场而去。半个小时就到了机场的停车场,赶快掏出手机短信过去:我到了,在这用短信陪你吧。那边回过来是:我还是紧张,你不会把我一个人仍在机场不管我吧。你来我往的,那边终于开始登机,也关了手机,我开始了静静的等待。突然脑子闪过一个想法:看看这段旅程一共能走多少路。轻轻的按下车上里程表的按钮看着那数字慢慢的变成了000。
5:15分,飞机降落。站在旅客出港口焦急的等待。一个、两个、三个已经有人开始出现在自动扶梯上了,心一下子就悬起来。又是短信:我不敢出去怎么办?颤抖着手回过去:别怕,你总要出来的。已经有五六十人过去,难道真是不出来?已经剩下稀稀拉拉的了,终于,一个长发女子出现了,身材不高,但是很苗条,不象一般的中年女人那么臃肿。是她!肯定!“哥!你也来接人?”肩上被人猛地拍了一下,吓的我差点没晕过去。是一个也来接人的小老弟,稳稳神,告诉他来接同学,随便的应付过去,眼睛始终没离开认定的那个女人。
她是低着头走下扶梯的,只是在踏上平地那一瞬间扫了出口一眼,然后就不肯再往这边看。慢慢的走到行李传送带前,拿下她的旅行箱,背对着出口站了好久。我已经等不及了,与管理人员说我进去帮着拿行李,就径直走了过去。也许是她感觉到了,慢慢的转过身来,羞涩的看这我。要不是大庭广众面前,我一定要紧紧的拥抱这个为了能闯荡大沙漠,九个小时之内飞了六个起降的女人。只是紧紧的握了一下那有些颤抖、有些冰凉的小手,轻轻的说了一声:你好。提起行李,转身大步走出了侯机大厅。
二、迷路
大步流星的前面走,她在后面轻盈的跟。放好行李,在为她开车门时,又一次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最诚挚的欢迎你来大西北,与我一同走沙漠看胡杨。从车后座取来为她特意准备的礼物---滩羊皮围巾,她说着谢谢就捂在了羞红的脸上,在雪白的映衬下她红红的脸颊显得是那么的妩媚,心中流动着美滋滋的暖意。
虽是彼此已经很熟,但毕竟还是陌生,坐在车里不免有些尴尬,只好用音乐来填补些许沉闷的气氛,有一搭无一搭得询问旅途的情况,并向她简略的介绍一下这次行程的安排。她说:既然来了,一切就由你来安排,只是别叫我失望。想着她的话,一走神的功夫就错过高速路的出口。
无奈只好改变路线驶过黄河大桥,向城市奔去。也好,可以顺便向她介绍一下沿途的塞上江南的景色。或许是我们交往过程中,一直把这里形容的比较荒凉,她对路旁的湖水、芦苇、稻田流露出由衷的赞美。等到了路的出口,掉头返回,继续按我事先的计划往黄河岸边的度假村奔去。
是因为刚竣工的公路标志不清?还是精力不集中?或是天意?回来的时候,居然又没找路的出口。只好再前行,下一出口还要40多公里。黄河的东岸沐浴在夕阳里,在蓝天的映衬下,金黄金黄,与西岸的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远处的古长城,间或出现的沙丘都叫她惊叹于这苍凉之间。我心中那些因走错路的歉意,由她的情绪感染,一扫而光。在返回的时候,落日的余辉把天空染得通红,带子一样的黄河泛着点点金光。她感叹着吟出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余光扫过去,她眼中有了点点晶莹。
三、蒙古包
再见黄河桥的时候,不敢大意,认真地看着路牌指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度假村,以便欣赏河畔黄昏的景色。
黄河东岸的一个河湾上,河面宽阔、水流舒缓,在岸边因水涨水落形成一个苇草茂盛的湖泊。湖面上无数的鸟儿在飞翔,远处的山脉清晰可见,背后是浩瀚的毛乌素沙漠,陡峭的河岸上坐落着星星点点的蒙古包,脚下被晒了一天的黄沙散发着暖暖的温馨。
本打算是在这里小憩一下,品尝一下蒙古风味小吃,吃点手抓肉喝些鲶鱼汤,安排她住到城里,消除连续飞行的疲惫,准备应付明天几百公里的旅程。眼前的美景叫她舍不得,悄悄地问我,这里能不能住宿,夜宿黄河边的蒙古包,这种经历可能在我这一生中只此一次,我不想错过这个体验。想想也许这样更好,去往大漠深处的旅途还是未知,在这里做点吃苦的准备挺好。
安排好吃住的事宜,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我知道,我的旅行安排不会有什么不妥了。在河边我们观景、嬉戏、拍照,又回到了网络中的那样的默契。
走进蒙古包,服务员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斟上满满一碗奶茶,双手举过头顶,真诚的献给她。从内心里对她千里迢迢专门而来表示感激。随后,打开一瓶高度白酒,拿起一个小小的酒盅为她满上一杯(知道她不能喝酒),又拿过一个茶碗,为自己灌了一个满杯。她接过酒杯认真地与我碰了一下:为我的大胆、为你的热情和周密,更为这即将开始的神奇旅行,我虽不能喝酒,但要把这一杯干掉!说实在的,一口气喝大碗,我还真没喝过,但是有这么豪爽的女士在身边,还有什么说的?喝!
她看着我一气喝完了杯中酒,笑着说,我看到你的大碗喝酒啦。为我和她各自又倒了一满杯,我就这一杯陪你慢慢的喝吧。我顺手抓过一大块羊肉,边往嘴了噻边说,再叫你见识一下大块吃肉。
夜越来越深,酒也越来越酣。 中秋过后的西北是早穿皮袄午穿纱的时候,深夜还是很凉的,河风吹进包里,清醒了头脑。我们走出蒙古包,踩着柔软的沙土地,看着河对岸灯火通明的城市,听着漫漫的水声,仰望得漫天星斗仿佛伸手可及。远离尘世的喧嚣,又有佳人相伴,这不就是梦中的桃花源吗?
四、旅途
TOYOTA2700是一部性能很好的车,尽管已经跑了十多万公里,依然是那么的轻盈舒爽。因为准备的充分,不需要在路上吃饭,所以行程不紧张,悠然自得地穿行在在贺兰山间。出山不久看前方一辆很老很老的东风车在漫漫的爬行,车后面一闪一闪的,远远看去象是打开的紧急灯,但是只有一盏,很是奇怪。近了一点,仔细看,才发现是油箱起火了。心里不免暗暗叫苦。怎么办?是停下来,还是超上去告诉那辆车的司机?如果在超的时候他爆炸了怎么办?停下来远远的看着?又不是浪人的作风。征求她的意见,她说就是和你牺牲在这里也值了。话没说完,脚下一使劲就超了上去。
接近那辆车的时候,没有立刻超过去,跟在它的后面猛按喇叭。叫她摇下车窗,在两辆车并排的时候伸手出去做手势,示意车有问题。超过去轻轻地右打方向逼迫它停下,我也把车子停下来,向他们大喊,快拿灭火器。看到他们已经发现了事故拿着灭火器在灭火,我们也放心了,为了避免耽搁时间赶快钻回到车里继续我们的旅程。
一路上尽现大漠风光,她虽然不是头一次见到沙漠,但对金黄金黄的腾格里还是充满了好奇,不时的发出赞叹,庆幸遇到了我,能给她安排这终生难忘的旅行。
行至下午,离我们的目标越来越近了,笔直的公路一直延伸的天边,身前身后目力所及的地方没有任何人影或车影。拌着西坠的日头,看着身边的女人,感到这整个世界都是属于我的。从心里感谢这个大胆的女人,如果没有她的执著说不也就没有这次旅行。
远处一片迷茫,雾气沼沼,似梦似幻,好像流水又似行云。我告诉她,也许我们运气好,可能是看到了海市蜃楼。近了、更近了,路牌上向左画着一个大大的箭头,上书天鹅湖三个大字。果然有一大片水面,蒸发着股股的雾气,下车来,看到半个月亮与接近地平线的太阳同时辉映在天上。难得的景色真难舍弃,一定要把它留住。无奈镜头的角度还是不够广不能把日月同时拍下来。
地平线上的夕阳,仿佛是不舍得与我们这一对执著的旅人告别,要为我们指明这陌生的道路。就挂在车窗的前面,流露着慈祥的微笑,映的我们周身彤红彤红。好久好久,最后,好像爬在墙头上没了力气的老人,一下子露出的半个脑袋就掉下去了。脚底下一加油,车就象箭一样飞起来,越过一个小岗,又见那笑眯眯的老阳整个的出现在天边,简直就是在与我们捉迷藏。次情此景,让我们感到连太阳都属于了我们。它落下去,再被追出来,浩瀚的巴丹吉林,成了我们逐日的乐园。当再也追不到它的时候,西天的火红中,猛然出现了大片的绿,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胡杨树最后的栖息地------额济纳。
五、参拜胡杨
很多年前曾看到过朋友拍过的胡杨树,那沧桑的感觉叫人从心底里震惊。那时候起,这“活着三千年不死;死了三千年不倒;倒了三千年不腐”的植物就在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要不是这次在她的激励下,恐怕不大容易实现跑近千公里来瞻仰的梦想。更何况是这种浪漫的二人旅行?
暮色中,逶迤于大片的胡杨林间。十分钟前还是茫茫戈壁,现在又象是置身江南水乡,似梦似幻。这莫测的变化,别说这海边来的,就是我这生长在大漠里的人都感到无比的惊奇,惊叹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深秋的胡杨层林尽染,绿的、黄的、间或的红,似北京的香山。那粗壮的、皱纹遍布的树干,用无数张嘴述说着苍凉的、时尚的故事。
黑水城,据说那是西夏王国最后一个堡垒。在去那儿路上还有一片怪树林,大都是已经死了的胡杨树,形状怪异,阴森恐怖,是我最想看到的。第二天清晨我们驱车前往,行驶了20多公里,是一大片的胡杨林,与昨晚见到的有些区别,少了些妩媚,多的是粗犷,有些是死了的,有些主干虽死,但上面又长出了嫩绿的枝叶,还有些不知是被狂风吹还是被雷电劈的,需两人才能搂得过来的树干,从中间裂开。一半是生机勃勃,另一半倒在地上顽强的支撑着将逝去的生命。在胡杨林里,在胡杨树的身上,你能看到生命与恶劣的自然条件搏斗的痕迹,让人肃然起敬,但这还不是怪树林。
再前行,出了这片树林,眼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河,河边上停满了汽车和焦急的人群。挤到前面一打听,原来这就是有名的弱水河。这条河流是中国为数不多的全程自南向北流的,平常是涓涓细流,今天是因为发洪水成了一条七八十米宽的大河,水流湍急,把长长的过水路面全部淹没了。观察了很久,看看除了大车,能过去的也只有越野车了,我的小皮卡是很难过去的,有心冒险闯闯一闯,但是看看手机,没有一点信号。她还要在假期结束之前赶回去值班。只能望着浩浩的流水,留下些遗憾了。
六、回程
带着淡淡失落开始了回程,我们约定,要是有机会的话,再选择另外一条路线来一次。昨晚在墨色中看过的古居延泽在明媚的阳光下又是另一种景色。干涸的河床一块块的板结着,就象上了火的嘴唇,需要雨露的滋润,参天的胡杨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把根深深地扎在地下,让叶接住天空中哪怕一点点的露水,然后缓缓地滴向地面。再罩着因阳光蒸腾起的水汽,来滋润久旱的大地。为自己,也为周围营造一个相对好些的生存环境。仔细的品味,心中颇多的感慨。
出了胡杨林,也就出了额济纳那树枝编挂起来的大门。眼前是几座沙丘,晚上经过这里的时候没注意,看到了想起她来的路上说,这一路上尽是戈壁乱石滩,还没看到真正的沙丘。这下好了,那高高的沙丘弥补没看到怪树林的缺憾了。七拐八拐的找到一个僻静向阳又有蓬蓬沙蒿的地方停了下来,牵着手登上沙山,极目远眺。连绵不断起伏的沙丘划出优美的曲线,远远的胡杨林,蒸腾着吉祥的紫气,湛蓝的天空白云悠悠。被美景陶醉的感觉,竟能像真的醉酒,晕乎乎飘飘然。
在沙漠公路上驾车的好处就是可以由着性子来,想快就快,想慢就慢,悠哉游哉,好比赶着羊群的牧人。行使几十公里甚至上百公里,才或超过、或相会一辆车,还可以任由的驶下公路,去你想去的地方,只要你有沙漠驾车经验就行,不过这也是指离公路不远的地方,要想进入沙漠腹地,目前最好也只有北京2020吉普或军用卡车了。
前方公路边,一个隐隐乎乎黑影,象是匆匆赶脚的路人。这荒郊野岭的,在这公路上要走多久呀,心里正在纳闷,看清楚了,是一峰站在路边的骆驼。心想,大西北的骆驼都这么守规矩,上了公路都是按照交通规则的要求走在路的右面。稍稍减速往左靠靠,怕惊着它。哪想到就在车头过它的那一瞬间它前蹄一扬整个身子向我的车转来占据大半个路面。没有思索,下意识的脚下使劲车就窜了出去,从右侧后视境看去那峰骆驼脖子下的长毛都蹭到了我皮卡的后箱角上。好在没碰到,要是真碰到了,这一峰骆驼也够我们赔的了。家养的还有个价钱,要是野生的,那可就要法律制裁了。
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心在扑通通的跳。这也是沙漠公路上驾车的不好处,天高地远的,又荒无人烟,连手机都没信号。要是有个什么意外,求救都没办法,只能等过路车,还不知道人家会不会以为你是不是截匪,帮不帮你。就是有部好车,自己还的要掌握些基本的修车技术、准备好必备的药品,当然还要有自救的知识。
经过这一场虚惊,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在傍晚时分进入了内蒙西部最大的城市。这个城市近几年发展很快,还建起了一条有一公里长的奇石街,每家店铺门前都摆着些高大的怪石。停下车子,心里还在想着那峰骆驼。看到街上勾肩搭背的人们,忽然有一个特别的联想,这靠右行的交通规则,是不是为了方便情侣们逛马路由那个男左女右的传统而来?这样男人可以更好的保护女人应付突如其来的一些意外?
七、归去兮,来兮?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人的相聚如是,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力去延长那美好。但是,时光匆匆谁又能做到永恒呢?
河东机场,稀落落的旅客,没几分钟就办好了登机手续。几天来一直是鞍马劳顿,几乎没有休息,在这临分别前的片刻似乎很安静。坐在咖啡厅,喝着速溶的雀巢,回味这段经历,没有多少语言。眼神里互相在问,下一次能在那里相见?或许在海边,或许在某一个海岛,抑或是某一个城市。不管如何,我们这一段经历很神奇,深深的刻在记忆中,不会被抹掉。
催促旅客登机的通知响起来了,依依不舍的送她进安检口,直到身影隐没于拐角处。回到车里,无意间扫了一眼里程表。我曾在机场清零的指数整整指向1650。
再次清零,多尼尔已经凌空而起,那娇小的身影向南向南,淡出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