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英国人什么印象?”MSN上常有朋友这样问及。“嗯,就像东边日出,西边雨!”
以前在伦敦,遇见的是船舶代理公司的老板,客户经理,财务总监,还有那些挤在地铁里西装革履的上班一族。一个个尽是传统的古板而矜持,即便来一点英式幽默,也总是点到为止,让人觉得总是“Man in a Mask”。而这次,由于工作的缘故,打交道的都是英国的“工人阶级”,拖车的工头,集装箱卡车司机,吊车手,还有厂区门卫。谁料却是一个比一个的精彩且可亲。即便英国的冬天终是晦涩阴冷,可和他们在一起,总能感觉一份阳光般的暖意。
这才几周时间,轮到那几个经常来厂区的集卡司机,已经和我混得很熟了,“Hi,Tommy!”,“Hellololo,Tom Boy!”,虽然,我已是老Tom了,可和这帮五六十岁的“大爷”比起来,我也只能是认作“Boy”了。
开头闹不明白,这里为啥开卡车的都是老大爷?后来和他们聊天才知道,英国的“壮劳力”都奔“上等活儿”去了,像开车,起吊,看门的活儿也只有大爷们、东欧人和印巴人来顶了,英国的人力贵,老板们乐得雇他们,省钱不说,就大爷们自己也愿意呢! “你以为我老了吗?!在家等死了吗?!我有的是力气呢!干嘛不出来干干活,找找乐子!”。真是佩服这帮大爷们,看来他们的境界比我们的党员同志更“共产主义”呢!
然而,在佩服这帮大爷们的同时,更多的是感动,是源自于他们那份粗线条下的绵绵温情。
一日,来装箱的集卡驾驶舱里竟然端坐着一位精致的老太太,满头华发整理得一丝不苟,口红涂抹的鲜亮,浅兰的毛衣,脖间围系着粉紫色的丝巾,怀间还揣着一只精灵的小狗。见我望着他们,便微笑着向我挥手示意,我借机便询问司机大爷,“她一直陪我上下班,每天都是。”虽然我知道欧洲的许多船长先生是可以携夫人一起跑船,但对于集卡司机,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多辛苦呀?!干嘛不让你太太在家等你,给你做做饭呀?!”大爷不料脸色一沉,说道:“她是严重的糖尿病人!孤单留她一人在家怎么成?!况且我们四十多年做伴,谁都离不开谁!我们更愿意这样一起的早出晚归!”。。。。。。
看着这对“比翼鸟”驾车远去,我真心的羡慕,羡慕他们,更羡慕这份长久的幸福。
人生要修炼到怎样的福分才能换得彼此间的牵手?要修炼到怎样的福分才能夫妻相伴?人生又要修炼到多大的福分才能有这样的长相厮守?!
老威利是厂区的夜班门卫,对我们特别的热情和友好,每晚开车下班,他总守候在了门房。车一停,他便凑上了车窗,“Hellololo!Tom@¥%#&×!”这名字后面的一长串词缀,以我在波兰时的了解,是亲昵的称呼,词缀越长越是亲热。我们这里的女同事都是他Even Never ever 遇见的美女。每每一通打咯逗乐以后,老威利便满足地摇滚起来,高举的手臂,扭动起水桶一般的腰,高唱着对我们行军礼。
一晚,车过门房,见老威利在打电话,便耐心地等候他来开门,不料这一等就是五分钟。见他挂了电话,便有一点赌气地给了他一喇叭。今天老威利却很安静,摇下车窗,这才发现他满脸的泪光,“What’s matter?”,“老伴刚才电话里说,他们都来!美国的,南非的都来!”“他们是谁呀?有什么事吗?”我冒出一个不祥的思维定式。正要开门下车,老威利却突然破涕为笑,“那是我七十大寿!Dear Tom!你不知道孩子们都要来,我有多高兴!我爱死他们了!”。老威利激动地说着,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我伸手与他紧握,并许诺“那时候,我一定给你送贺礼!”。老威利笑了,笑得象孩子般可爱,重重地给了我肩膀一拳。。。。。。
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了远方的父亲。每年的相聚,我能带给他老人家这样的快乐吗?!他的生日,如果不靠提醒,我还能记得起吗?!我已多久没给他去电话了?!。。。。。。
在英国,远离家的地方,和这帮大爷们朝夕相处,时不时地总会被“快乐”和“温情”击中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