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那年,就是那年,CTRIP里的一些朋友还在丫丫学语,跚跚学步的时候,我走进了大山深处的黔东南,开始了我的教书生涯.时至今日,那些日子中带泪的微笑和带笑的眼泪依然历历在目,然而,我已不想再用伤感的笔去触动那尘封的记忆,我还是愿意把快乐带给看它的人们, 毕竟,笑,比,哭好.那时有个规定,凡是分配到国家机关(各大部委)的毕业生,都得先到基层锻炼一年,即参加中央讲师团,到偏远地区教育支边----当老师.我正赶上了最后一届(共四届),于是,在我的人生履历中,就有了一段误人子弟的故事.
我所在的部委负责贵州省的支教,我们那一届,全部安排到了黔东南地区的一些民族中学和师范学校,共五处:铜仁,思南,时阡,印江和我所在的玉屏.
那真是一个美丽的小县城,山清水秀,舞阳河穿城而过.由于是侗族自治县,那些富有民族特色的鼓楼木屋以及老城内曲折弯延的石板路,都保存得相当完好.除了侗族,还居住着苗族和布依族等其它少数民族.你时常能看到这样的场景:清晨小雨中,那些人们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肩背背篓,前去赶场,这成了我初来时最爱欣赏的风景.今天,当我看到有关镇远,梵净山的游记时,不禁为旅者遗憾,为什么不来玉屏看看呢?你们看到了名山大川,却错过了身边的风景.有时,身边的风景,也是别致的.
我没有,因为我有足够的时间把一切细细咀嚼.
玉屏是入黔的通道,紧邻湘西,当年有个电视剧”湘西剿匪记”中的土匪头子田大膀,原型就出自玉屏,不过不姓田,姓姚.
由于交通便利,县城里的生活也还不错.就拿我在的学校说吧,玉屏民族中学 (乌兰夫题的字),有一幢新建的三层教学楼,两个蓝球场,一个标准的足球场,还有一幢老式木结构的教学楼,(我教的高一3,4班都在此楼) 比我想象得要强多了.
教书的日子过得很快,也有很多故事发生.记得9月份刚开学,我几乎是天天都到班上去,一是想尽快熟悉工作,二是和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学生在一起,既好奇又新鲜,而学生们也怀着同样的心情在看我,不知不觉,我们都成了彼此的风景,那种感觉,真美.
学校设有早读和晚自习辅导,我全给包下来了(3,4班的).那时的我,有点像街边刚上岗的交通协管员,那么卖力的吆呵着,乐此不疲.
我真该偷着乐!敢情月底这补课辅导是有钱的(新规定!),一算帐,分了我50多呢,我那时的工资才62啊.正打算把它列为每月固定收入时,教导主任找到了我:”D老师,有关早读和晚自习,其他科的老师也都想补补课,辅导辅导,所以学校排了个时间表,基本上一周每科都能排上两次.”接过课表一看,还行,连音乐课也安排了晚自习!
只是谁也没想到,打第二个月起,这笔钱又取消了.于是,自此,我又有机会和我的学生们朝夕相处了.
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有趣,新鲜.记得那次过早(早餐)时,一个老兄看到远处坡下两条狗纠缠在一起,狂吠不止.他异常兴奋地说,快看,狗打架了!说着话,放下吃了一半的包子,箭一般地冲了下去……兄弟,那是狗打架吗?!看清楚了再说! 亏你还大学毕业呢?!你忘了,当你返回时,当你意味深长而又意由未尽的说出:”原来如此啊”,我发现旁边的那位当地女老师的脸都微微红了.
在我们渐渐适应了当地的生活和工作后,我们的心开始不安份起来,我们想去各地看看.
这时我要提起我的立清兄,当年是我的战友,也是我的领导.也是现在我仅有的两个朋友之一.每当我想起他旅途中的身影,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那是怎样一个COOL 字了得:左肩右挎帆布包,(那时还不流行双肩背呢),右肩左挎大水壶(军用的那种),脖子上挂着135的单反相机(带皮套的),一件大纹哔叽的夹克衫,一双从没擦过的黑OR 棕皮鞋,裤腿一高一低,配上白袜子,白手套.立清兄,我向你敬礼了!当年我们说你这身装束是玩儿摇滚的,如今看来,你绝对像是个半职业老驴,真的,不骗你!只是,那时旅行中还没有MP3,没有录音笔,每每你出去,不管长途短途,你都要拎上你那个四个喇叭的大录音机上路,真的好大,1号电池能装6节,特威风!我知道,那是你那时唯一的财产,你挺爱它.
立清兄,你现在还是那么热爱旅行吗?说实话,我一直都很佩服你对方向的感知力.也因为如此,在跟随你旅行的日子里,我都变懒了.到如今,想带个妹妹去远行,又怕找不到回家的路!你为什么不教教我呢?不识路,你会查地图,没地图,你会看日头,没日头,你会看树轮,没大树,你会看星相……不过那回你看走眼了,在那个山拗里,在黄昏时分,当我们找不着北时,我提议,朝着远处冒炊烟的方向走.而你,却要我们原地休息,说等到星星出来的时候,你就找到北了.那晚的星星好久才出来呀!或许是你没带望远镜的缘故,总之那晚我们露宿了,等我们再沿着炊烟赶过去的时候,早饭都已开过了.
立清兄,其实你让我最敬佩的还不是对方向而是对人的把握! 你必须诚实地告诉我,你是如何在若干年后,把你的学生,(当然也是我的学生)变成了你的老婆,我的兄嫂.是不是那次旅行使你们结缘的?!或许真的如此,
旅行使我们睿智,旅行使我们美丽,旅行使我们有爱常留.
当我们利用周末去过了舞阳河,去过了飞凤桥,去过了古城镇远,去过了更远的凯里后,我们便想去”赶坳”了.
据说,每年的三月三,六月六,九月九都是苗族同胞赶坳的日子,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进行一些商品的交易,当然,还有一些传统活动,其中山歌对唱和绣球对抛便是两项重要的内容,青年男女借此相识相爱.
这次旅行是兄弟我这头驴率先提议并得到大家一致通过的,为此我激动了好几个晚上呢.其实,关于此行的目的,我还有个小秘密没告诉他们,那是属于我的.早在来之前,我就从前一届来的同事口中听到这么个故事:几年前,也就是第一届讲师团里有位老哥,三十多了,一个人去看赶坳时,有一个女孩,特漂亮 (此处是我加的),从他身边走过时,一方香帕掉落在他面前,他想都没想就捡了起来,说,同志,你的手绢掉了.那姑娘并不理会,自顾低头向前走去,而这位老哥,拿着手绢也跟了过去………
结果是,他被姑娘家扣住了!姑娘的父亲还是个酋长级的人物,在寨子里很有威望.而苗家的规矩是,当姑娘看上了你,她会丢下手绢,而你若是也有意,把它捡起来,那样,世上就又多了一桩美满姻缘.可偏偏这位老哥对此一无所知! 最要命的是老哥已婚了!而自打解放后,政府就不让纳妾了.据说此事惊动了总团,特地找了当地人调解,最后赔了点钱,才把老哥赎回来.最后落下规定:不许随便捡东西!
谁说的?!我这次就是奔着捡东西去的!我不怕留在那儿,我是未婚啊,那时.我还偷偷带了两个乒乓球,我做了两手打算:如果没捡到手绢,如果没人给我丢荷包,我就拿乒乓球丢她们去.反正我是志在必得了.
临出发的早晨,我换上一套新的中山装,脚穿一双圆口布鞋.还特地把梳子蘸点水梳了梳头,一照镜子,小伙帅呆了!
去的地方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翻了三座山,从早上8点一直走到下午1点才到.路上饿了,就到路边地里扒块红薯或是胡箩卜吃.因为我是怀揣着很大希望在行走,一点都没觉得累!只是可怜立清兄了,拎着那台硕大的录音机,吃力地攀登着……
晚了,当我们到达现场时,我最想看的节目都接近尾声了,只在一棵大树下还有几对青年男女,在深情对唱.内容听不懂,立清兄赶快记录下了这段山歌.而我,攥着那两个乒乓球,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丢荷包的地方,哎,我来迟了.还不死心,干脆站在路口上,等啊等,盼啊盼,只是到临走,也没见到飘落的一方手帕.
山歌唱的内容后来知道了,是小伙子告诉姑娘他家养了12头猪,而姑娘问他家是否通了电…这可是真的,多纯朴,没一点商业化运作啊.单凭这点,这次旅行,值了!
此后不久,一次新的旅行开始了,目的地:梵净山.
不知道是哪位兄弟的提案,反正那时仗着年轻,走!于是,这也成了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虐的旅行.
还记得车停在江口,(那段盘山路挺险的,难怪总团要求我们尽量乘火车出行),下车后吃过午饭,步行了20里路才到了山脚下,往上,还有8000级台阶,天已开始下雨,而我已经累得不行了.其实在坐车过来的时候,我就有点后悔了.我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而且,我也不喜欢匆匆忙忙的旅程.只是那会儿说什么都晚了.我一级一级地走着,边走边数着数,两边的风景确实很美,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盛开着,树丛中时常会有松鼠等小动物跳来跳去,空气也是那么好闻,甜的.只是如此美景我已无暇光顾,我在和石阶斗争着,我必须在天黑之前成功登顶!(听着像登珠峰呢!)
我那帮兄弟呢?你们跑那么快干嘛?不管我是吧?反正自此以后,我便养成了一个人的旅行,因为我知道了,在旅途中,真正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我是和一个路遇的挑夫一起登顶的,在天黑后,在晚饭前.
由于我的细嚼慢咽,我没吃饱!当我饥饿着躺在山顶的招待所里,盖着潮湿的被子,听着兄弟们此起彼伏的鼾声,我是那么由衷地期盼着黎明的到来……
天终于亮了,那帮兄弟们要去登金顶,我一咬牙,也跟去了,毕竟是集体活动嘛.另外,我一人,也不认识下山的路.
不过我还是错了!当我吊在半空的梯子上晃荡时,我才发现我的毛病,我有晕高症!是真的,反正,自此,我再没爬过任何一座山!
梵净山啊,我真是怕你了!……..
在准备结束支教工作时,那场春夏之交的风波不期而至了.在接连数天无法和家里取得联系的时候,突然接到了老娘的电话,话筒的那端传来略带颤抖的叮嘱: 儿啊,千万要和党中央保持一致呀!!!”
那一刻,我,有点想家了.
那一年,我二十一岁.
后记:离开贵州八年后,由于新的业务,我又有机会旧地重游.说也奇怪,那里的业务出其的顺利且越做越大,我回去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02年.真是不可思议! 我还会再回去的! 一定会! 其实,我是爱你的,我的舞阳河! 我的梵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