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随笔:岁岁重阳,今又重阳

王朝旅游·作者佚名  2009-06-07
窄屏简体版  字體: |||超大  

闽南随笔:岁岁重阳,今又重阳

【引子】话说风生水起,潮起潮落的晚秋。后园子有棵“歪脖子”桂花树的CTRIP丫头,开着架“规划办”的“理想小镇”号直升机,不失时节地给我送来一块诱人的重阳糕。一口下去,没被噎着、呛着,倒是塞满了“烈火中永生”的牙床。这会儿,才从一红一白喜事的浮生若梦中,回味过来,今又重阳矣!

【第一回: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

这喜事,一红是“换帖金兰”的阿炳的小儿子(港籍的,不属“超生游击队”范畴)“抓周宴”——老来得子,不亦乐乎?!

一白是八十五高龄“安可”长渊老叟的“落山桌”,即葬礼之后的答谢筵。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不请须自去”,意思是说活到这份上,阎王不请也要自觉地报到去。如彭祖、李耳、陈抟等“漏网之徒”,纯属意外。我外祖母能活到103岁,则得益于她老人家长期嗜好橄榄的缘故。她的幺女现今也已九十好几了,每天依然精神矍铄地去街区打牌。

如此说来,这“白丧”自然也是喜事一桩,不亦乐乎?!

既然是好事,儿孙们当然得热闹一番,“古典式”的、“现代式”的统统上,有条件的要上,没条件的也要创造条件地上。一时中西乐队各鸣其道;哭娘(专门卖哭的行当)的号啕、戏班上演的“悲剧”如泣如诉;舞狮队、杂耍班各显身手;“师公”(闽南地区为亡灵做“功德”的道人)、和尚起劲地念着天籁般的经文;连“老人会”的腰鼓队,也忘了节庆,卖劲地表演。谁都知道,长渊老人在美国、新加坡、菲律宾和香港的“五朵金花”全回来奔丧。

充斥灵堂的“豪华”拜祭场面,使前来“观摩”的老人们嘘唏不已,瞧瞧,这家儿孙多孝顺呀!——这就是闽南的“丧葬文化”。以前有句常在老人们嘴边的话叫:生当在苏州,死应在泉州!或许就是这有悖“八荣八耻”的现象长盛不衰、屡禁不止的原因吧!

安息在灵堂里的长渊老人,育有五位女儿,正好和我们家是四位男丁成了鲜明的对比。曾几何时,想与父亲“兑换”一二,或是结为“儿女亲家”的亲上加亲,均被喜欢吹嘘“四子十六孙”的老爹给拒绝,还嗅其名曰:不与“剥削阶级”为伍,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

而在我们家落难的时候,别人唯恐避之不及,这位一贯热善好施、慈悲心怀的“安可”并不“记仇”,给予我们挺有尊严的施赠。病重期间前去探望,床榻上的他眼晴一亮,高兴地收下了对他来讲是“身外之物”的一点心意。他老伴怪他老糊涂,他讲看着我们个个长本事了高兴,现在也要尊重地受一回。我曾在书上看过这么一句话——有时接受别人诚意的赠予,比施与还高贵。

面对如今风光、热闹的葬礼,我在想,老人背后的落寂和甘苦,又有谁人明了。与其身后的铺张浪费,倒不如生前,抽点时间“常回家看看”,多陪陪老人说说话,在“洗洗涮涮”和“唠唠叨叨”中,共享天伦之乐。而不是“子欲养,而亲不待”时,才来毫无意义的事后排场。

今天可是重阳节,我好像扯远喽!也该回家“淘宝”去!俗话不是说——家有老人是块宝嘛!(这应该也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最好注释吧。)

到家一看,老妈老早就跟社区的“夕阳红”们登九日山去也。现如今的九月初九,改成敬老节!登高好像也成了老人们的专利哪。

九日山下正是金桂飘香、菊花插满楼的季节,对!到花圃找尤老喝酒、吃花去!

【第二回:寥廓江天万里霜——九日祈风】

九日山下的丰州,是原泉州清源郡的治所,现为南安县的一个小镇,离泉州城区约九公里。镇南金鸡溪(晋江上游)畔的九日山,是旧时州府船舶司“祭天祈风”(祷告出海船舶一帆风顺、一路顺风,兼风平浪静、风调雨顺之意)的地方。中学时代则是我们远足、野炊(现称露营、烧烤)的首选所在,当年荒山上除了东、西、北三峰,那些模糊不清的“摩崖石刻”外,寺庙道观全没了。现在山脚下的延福寺重建了,而且富丽堂皇;西台(又名高士峰,据说是唐代诗人秦系隐居于此)的顶峰也发现了一尊高4.5米,宽1.5米,袒胸盘坐莲花的佛像石刻,今筑有硬山式屋顶的石亭一座。经考证是五代十国时期陈洪进首倡刻就的石佛造像,西峰始称石佛山;东峰或称东台,也“挖掘”出唐代一位叫姜公辅的宰相,相传是贬谪泉州,曾一度浪迹山林,不知所终,这里一度被叫做姜相峰。又因形似麒麟,俗称麒麟山;北峰也叫北台,连接东西两峰,山峦叠翠,空谷幽泉,俗称白云坞,遗有一处菩萨泉古迹。

现已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海上丝绸之路起点”名录的九日山(门票10元,接下去可要大涨价喽),为什么叫做“九日山”?而不是像山脚下的“旭山”村一样的称呼呢?

我翻查了一些资料和口头传说,最“离谱”的说法是:后羿射下的那“九个落日”,掉在了此处(和火焰山是孙悟空大闹天宫,打塌丹炉所致相类似);最“真实”的说法是:曾有一道人,从德化县的戴云山徒步,走了九日而至(按一些老人的估算,考虑到当年的路途坎坷,也用不了九天,还不包括按走捷径小道计算);大家比较“统一”的说法是:晋末“衣冠南渡”的古人,保留中原重阳节登高避邪的习俗,每年农历九月初九来此登高瞻远,追思故土。

至于旭山村和九日山的渊源,我觉得应该并不矛盾,只是称呼九日山村总没有旭山村叫起来的顺口。

【第三回:笑怜从事落乌纱——孟嘉落帽】

众所周知,农历九月初九因日月重九,古人又依《易经》的“阴爻为六,阳爻为九”,认为两阳相重,节气变换,故名重阳,也称九月九、重九、九日,起初也只是个气象(见屈原的《远游》:集重阳入帝宫兮,造旬始而观清都。),后来又增加了茱萸节、菊花节、登高节、女儿节、敬老节和老人节的内容。据说重阳节的登高饮宴风俗,始于晋代的一个典故“孟嘉落帽”。说起孟嘉,相信大多数人是陌生的。诗仙李白的《九日龙山饮》就提到了这事:九日龙山饮,黄花笑逐臣。醉看风落帽,舞爱月留人。(第二天的《九月十日即事》点明是重阳节:昨日登高罢,今朝又举觞。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辛弃疾的《念奴娇》:龙山何处?记当年高会,重阳佳节。谁与老兵共一矣?落帽参军华发!张子容的《除夕乐成逢孟浩然》:远客襄阳郡,来过海岸家。尊开柏叶酒,灯发九枝花。妙曲逢卢女,高才得孟嘉。东山行乐事,非是竞豪华。诗中均借用了“孟嘉龙山落帽”的故事,可见重阳节登高饮宴风俗的产生,与这个典故有着密切的渊源。孟嘉(公元296~349年),字万年,是三国·吴的司空孟宗的曾孙,也是陶渊明的外祖父,东晋时代的著名文人。少年时代就以才华出众而远近闻名。历任东晋庐陵从事、征西大将军桓温的长史、从事中郎将、公元346年回故乡任阳新县令。据《晋书·孟嘉传》记载:晋永和年间(公元345~356年),明帝的女婿桓温任征西大将军,孟嘉任参军,颇受桓温的赏识。一年的重阳节,大将军桓温在龙山(今安徽当涂东南部)邀集宾客幕僚登高,于山顶大摆筵席,饮酒赋诗。出席节宴的人都衣冠楚楚,穿戴整齐,杯盏相酬,兴致高雅。突然间,一阵大风刮过,把孟嘉头上的帽子吹落在地。孟嘉这时已有几分酒意,竟然没有察觉。桓温则认为孟嘉醉酒失礼(在古代有“君子死,冠不可免”之仪——子路语),便暗示孙盛趁孟嘉如厕之机,把帽子放到他座位上,并作文讥笑他的有伤大雅。孟嘉回来一看立即挥笔唱和,才思敏捷、文辞俊雅的文章,令四座宾客皆叹服。后人便把这一则传为美谈的故事,比喻成文人不拘小节,风度潇洒的佳话逸事,因此重阳节也被称为——授衣之节,落帽之辰。

【第四回:遍插茱萸战疫魔——桓景斩瘟】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唐朝诗人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华山之东)兄弟》,是一首家喻户晓、脍炙人口的重阳诗。从小每读此诗倍亲切,就是不明白这茱萸二字的来历,老师只交待是重阳节佩带身上可驱邪避瘟的一种有“异香”的草。

后来当我读到南北朝·梁代(南朝的梁,约公元502~557年)吴均的《续齐谐记》,才清晰地浮现出一个“桓景斩瘟”的典故——相传在东汉时期,汝南的汝河一带瘟魔祸害,疫病横行,百姓苦不堪言,受尽了瘟魔的长期蹂躏。一场疫病夺走了青年桓景的父母,他自己也差点儿丧了命。之后,他辞别了心爱的妻子和父老乡亲,历尽艰辛万苦入山,寻访大仙学艺,立誓为民除害。桓景走遍各地的名山大川,访尽了渔者樵夫,终于在东方的一座古老的仙谷里,拜了法力无边的费长房为师。学习消灾救人的法术,仙长见他心诚意坚,便收留了他,教了他一套降妖除魔的青龙剑法,桓景不敢懈怠,整天废寝忘食地苦练。一天,费长房仙长把桓景叫到跟前说:“九月初九这天,瘟魔又要出来作恶,你本领已经学成,快回去搭救父老乡亲吧”。仙长拿出一包茱萸叶、一盅菊花酒、一把宝剑,“记住,要带领大家往山上去,把茱萸叶装入红布袋,扎在胳膊上。喝上菊花酒,带上这把降妖剑,定能挫败瘟魔,消除灾殃的。”桓景拜别仙长,骑着仙鹤赶回家乡,遍告乡亲们依法赶制茱萸叶和菊花酒。九月初九那天,乡亲们扶老携幼地“转移”到附近的一座山上。不一会儿,果然汝河泛滥,云雾弥漫,穷凶极恶的瘟魔追到山前,因菊花酒气刺鼻、茱萸异香攻心,妖魔难于靠近。桓景趁机挥剑与之激战,遂斩瘟魔于山下。傍晚,人们返回家园,户户“鸡犬牛羊暴死”,桓景告诉大家,是这些家禽代人受殃。从此九月初九登高避灾、遍插茱萸、畅饮菊花酒的风俗,就世代相传,风靡全国。 可惜现在,人们已不知茱萸为何物?连菊花酒也不见了踪影!更别提登高爬山了,近在咫尺的九日山,似乎也只有一些“怀旧”的老人才去(大多是去酒店啜一顿罢了)。否则“杀死”、“禽流感”也不至于那么地猖獗。……

【第五回:九月九日菊花开——归去来兮】

重阳节赏菊、饮菊花酒的习俗,据说源于晋朝“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县令,后人多效仿,遂成了重阳节的风俗,流传至今。由此我想起了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逸、“登东坳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的洒脱、“阮籍醒日少,陶潜醉日多”(孟浩然语)的沉醉、“菊花知我心,九月九日开。客人知我意,重阳一日来”的陶然,以及令人神往的不朽诗篇《归去来兮辞》、《桃花源记》,构成了一卷“陶渊明特色”的田园风情图。

其实在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隐藏着一处不为人知的“桃花源”。能像尤老一样,甘于清贫地固守着自己“理念”的人,却绝无仅有。我也因为“俗务缠身”(藉口),已经很久没去探望他老人家了。趁着秋高气爽的天气,艰辛地走过九日山峦,那曲折蜿蜒,舟车不能渡的山道(原由之一),越过一峰隙,正如《桃花源记》的情景一般,顿时豁然开朗。幽静的山谷里,住着尤老和他的菊圃,我们经常戏称他为“陶翁”,是父辈的一位“酒肉兄弟”。早年为避“乱”而躲入山中的“不知魏晋”者,写着一手好字,尤其是微醺之际。曾经答应我的一幅《归去来兮辞》,至今仍没着落,只从他的废纸篓里“淘得”一张《无限风光在险峰》的条幅。

我来时,平叔已捷足先登,喝过了菊花茶。尤老正捧出了一坛“最新研制”的菊花酒,笑骂道,“你小子是闻着酒香来的吧。”

“不……不,不全是,今天不是重阳节嘛?”我接过瓮来,熟练地揭去泥封,深吸一口气,嘻嘻道“好香咧!当然,也是为了《归去来兮辞》而来”。“来来,大家尝尝我老婆子的手艺”尤婆捧出了一道道五颜六色的花肴来。……其实,在如今节味淡化的年月里,光那金黄郁香的菊园就够,何况还有“花宴”、酒和那飘逸的歌赋,我在尤老和平叔的管弦里已然陶醉——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摇摇以轻殇,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乃瞻衡宇,载欣载奔。童仆欢迎,稚子候门。三径就荒,松菊尤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眇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翘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归去来兮,请息交以绝游。世与我而相遗,复驾言兮焉求?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农人告余以春兮,将有事乎西畴。或命巾车,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寻壑,亦崎岖而经丘。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羡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已矣乎!寓形宇内复几时?何不委心任去留?胡为惶惶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怀良辰以孤往,或执杖而耘耔。登东坳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尾声】

也许是第一次喝菊花酒“不知深浅”,起身已脚步踉跄,于是醉眼赏菊时,竟在花丛中发现了几架“理想小镇”的直升飞机,伸手一挥,却是蜻蜓一只,张口对我说,西昌的“嫦娥一号”即将奔月,一起瞧瞧去?

好咧!只感身体一轻便展翅翱翔,正翩翩处,旁人却一阵大呼——醉翁!醉翁!咋躺花丛里?

呵呵,飞……飞……

2007年10月19日(农历九月初九)初稿,2007年10月26日修改成文。

 
 
 
免责声明:本文为网络用户发布,其观点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文中陈述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其真实性、完整性、及时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请自行核实相关内容。
 
 
© 2005- 王朝網路 版權所有 導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