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墨脱,我带回一根藤拐杖。
这根拐杖用墨脱热带原始森林特有的白藤制作,材质坚韧,造工粗糙却掩不住藤条表面的光滑,颇有墨脱人历经大自然风雨磨难弥坚的风骨。墨脱有纪念意义的特产不少,包括木碗、筷子、竹器、石锅等等。我独钟情于藤拐杖,因为它助我走路,伴随我走出墨脱,而通往墨脱的路是天路,是世界上和我这辈子最难走的路。
墨脱的白藤早已闻名山外,大的用于造桥,藤索与藤圈绞接着,横跨雅鲁藏布和喜马拉雅山里的溪曲,背夫从圈中攀过,脚下雪水咆哮如雷,人在空中晃晃荡荡、险象环生。小的编筐,或者做成日用品,虽不怎么美观却经久耐用。作为植物,它吸聚了热带雨林之精华,柔中带刚,老且益坚;一旦墨脱人把它作为工具,它又尽职尽责,忠实地助人一臂之力,甚至任人绞拧,也不折腰。竹子虚心向上,高风亮节,终不及藤条能屈能伸、坚忍不拔。白藤的这种品格,是很值得赞誉的。
墨脱县的许多干部,包括援藏干部,都在磨练中养成白藤的品格。县委书记、福建省援藏干部李建功的事迹,并不比副书记、广东省援藏干部许晓珠差。作为一个县的主要领导,他在墨脱呆的时间比晓珠长,每逢走进墨脱或者下乡,总要穿一身迷彩服、拄一根藤拐杖,脖子上搭一条擦汗的毛巾。我们到达墨脱的那场欢迎晚会,就是他领着县里的干部,为我们唱《墨脱路》的。象白藤一样,他把自己紧紧地缠在墨脱林海里,与民族同胞结下了深厚情谊。县政协主席旺堆,是典型的门巴族干部,黑黑脸膛壮实身躯,从基层一步一个脚印走来,为当地群众办了许多实事。他的根,也像白藤一样深深扎进墨脱的土壤;他的躯干,成为本民族的栋梁。虽然与他交谈时,语言不是很通畅,但我赞赏他的纯朴和坚韧,由他联想到白藤,又由白藤联想到热带雨林、雅鲁藏布和喜马拉雅。他给我敬的哈达,象征着门巴族、珞巴族和藏族同胞对汉族兄弟的真心。当我依照来墨脱的山外人的习惯,把哈达扎在县招待所二楼木柱上时,也就像他那样,把我的真心融进了墨脱。
制作一条藤拐杖,只需选取一小截白藤,可是它的质材不因小而改变,是数米乃至数十米长藤的缩影。横跨大江河曲的藤桥,固然作用巨大,能使天堑变通途,小小藤拐杖又何尝不是人们走过坎坷曲折的支撑?在最困难时助人一臂之力,也许能“四两拨千斤”呢!电影《心跳墨脱》中,杜胜老人送给墨脱小学校长的那根藤拐杖,关键时刻钩住了即将滚下深渊的人,钩住背夫肩上的书包课本;更多是在路上默默把拐杖头扎进碎石,承载着人的全身重量,让步行者腾出空来,选择相对平坦和扎实的地方下脚。藤拐杖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危难之中,它虽然终结了作为植物的生命,却在人的手里开始了新生,一种持续奉献的新生。
世上有些物品,在人的生活中显示出重要性的机会不多,因为它不常用。而当人类确实需要时,它又是别的物品难以替代的。平时不显山水,关键方露峥嵘,我很欣赏这种品格。
拄着藤拐杖,几天来在墨脱大地上行走的情景历历在目。青藏高原虽然辽阔,通公路的地方屈指可数,多数地方以双脚、信佛者甚至以身躯来丈量距离。当然也有人会望西藏而却步,畏惧于它的高海拔、缺氧、险要;走进墨脱,更视作死亡之路。这不奇怪,适者才能生存,不适者未必非要自讨苦吃,硬拿脆弱的体质和生命去拼搏。但是适应与否,关键在心态、在意志。走进高原有点悲壮,走进墨脱都是英雄。到墨脱带一根藤拐杖回来,我觉得,是这辈子不可多得的荣耀。
看着藤拐杖,一起走进墨脱的广东送医送药爱心队员的形象,在脑海不断闪现。羊城晚报记者张小磊,编辑陶勇;广东省第四批援藏工作队领队、西藏林芝地委常务副书记李庆雄,队员、林芝地委副秘书长郭才武,队员、墨脱县委副书记兼常务副县长许晓珠,队员、林芝地委宣传部副部长王海泉,队员、林芝地区国家安全局党委书记冼伟雄,队员、林芝县检察院副检察长李伯奋;广州医药集团公司董事长杨荣明,董事副总经理兼白云山和记黄埔医药公司总经理李楚源,中一药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吴长海,白云山和黄副总经理方广宏;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党委副书记黄立农,教授伍桂军、余斌、全松,宣传科长宁习源,干事刘东卫;武警广东边防总队歌舞团歌唱队副队长李丹;林芝地区旅游局副局长旦增拉姆,地委办秘书科副科长廖剑,墨脱县委副书记张海波以及县公安局干警、交通局工作人员;新华社西藏分社记者叶辉、周而杰,光明日报记者徐春柳、王申,林芝电视台记者巴顿。我打算把他们的名字和我的名字一起,写在这藤拐杖上,融合在藤拐杖里,作一个永恒纪念。
我们为墨脱带去了温暖和爱心,墨脱给了我们一次毕生难忘的磨练,一条质朴而又坚韧的藤拐杖!
共60篇内容,不可能一口气发完,更多篇章请到博客http://www.tiansang.net/blog/user1/5697/index.html上看,书名为《心中有路——向着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