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一篇游记里提到过我在说英语中心里的老师吉姆, 他人很风趣, 教得也很尽职。 他与他的朋友去探戈木音乐节的时候, 就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莎莉。莎莉不是说英语中心里的志愿老师, 来教我纯粹是帮吉姆的忙。 她是一家出版商的编辑, 我们的英语课就在她的办公室里进行。 我看莎莉有点儿倒追吉姆的意思, 爱屋及乌, 对我这么一个初来美利坚的异国学生也折节下交, 让我受宠若惊。
除了教我英文, 她送给我几本书。 其中的一本叫做传奇地图,里面土文并茂, 讲了世界上许多传奇地方及其传奇。 后来, 我才知道这一类的书称为咖啡桌画册, 是一些印刷精美, 供人茶余饭后消遣以助谈兴之用的。 里面的东西雅俗共赏,知识性和娱乐性都不错。 八十年代初的中国, 根本没有类似的书籍, 就是在当时的美国,这类书也是高价, 穷学生根本买不起。 所以得到莎莉的赠书, 我如获至宝, 把传奇也当做正史来读。可惜的是,编辑的着重点偏向于中近东和欧州, 美国只有两处上了榜, 一是佛吉尼亚州的仙浓洞山谷; 另一处则是俄亥俄州西南的蛇丘(Serpent Mound)。 我就是这样知道了蛇丘。
蛇丘
所谓蛇丘, 其实是古代印第安人的墓葬土堆。 用土堆修坟包, 是世界上大多数民族, 尤其是东方人的传统。 中国的始皇陵, 蒙古的青冢等都是。 不过古代印第安人的墓葬土包稍有不同, 一来他们的坟包是合族共葬,二是有的坟包修得颇为艺术, 不是单单的用土堆高了事。同时, 因为是合族共葬,坟包就修得比较大, 而不象中国只有帝王陵才修得大。 这也正好说明, 当时的北美印第安人还是部落制度原始共产社会, 没有进入帝王制的家天下。
这样一处地方, 我已经向往许久了。 今年暑假不打算回国, 就耸恿太太批准这么一次蛇丘之游, 实际上我自己心里也在打鼓,怕自己真去了会失望, 毕竟, 这一次远行要开车一千四百英哩, 油价又超过了三美元一加仑。
但是, 对生活中做了要后悔, 不做也要后悔的事, 我倾向于做。就算一件事做错了, 只会后悔一时。 而如果不去做呢, 那会是一世的悬念。这趟旅行虽然用不着拔到那样的高度, 但如果不去, 心里总是惦记, 不如去了, 看了, 了啦为好。 这样,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 我们整好行装出发了。 为什么是下午两点半呢? 因为中午一点半, 全家吃早饭。
第一天的行程比较简单,那就是沿着宾夕法尼亚横贯公路一直往西, 六个小时, 大约可开到匹兹堡附近。这条公路的前身是美国最早的收费公路,开了全美官家收取路费的恶劣先例, 罪大恶极。在早以前只有剪径的强人才收买路钱的。 这路弯道过弯, 直道太直,是过了时的高速公路设计。 不过它的收费却不过时,十年前走同样路段时收费六美元, 已经很悲愤, 这一次竟涨到十六美元之巨, 令人欲哭无泪。 古今中外, 政府收起费来都手辣心狠。
过了宾夕法尼亚州的州府哈里斯堡, 就进入宾夕法尼亚州中部的山区了。 这山区也是美东阿帕拉契山脉的一段, 但都有各自的当地名称。 山不在高, 有仙则名。 这山上有没有仙不知道,倒是有两座美国少见的隧道, 让少见多怪的孩子们着实兴奋了一把。 要是他们见了秦岭上的桥隧相连, 不知道会兴奋得什么样子。可惜他们现在去四川都是乘飞机, 看不见宝成铁路的壮观。
八点钟左右到达匹兹堡南,没进城, 就在路上的一家连锁旅馆住下。因为有路上拿的优惠卷, 仅要65美金一房。 但同时进来的一位老美则没那么幸运, 给他99美元还说是打折, 令他千恩万谢, 其实实价就是99。 因此, 高速路上那些看似无用的优惠卷最好常备, 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得着。我这也是惨痛教训而来。 有一次由外州回来, 碰上雨天堵车, 只好找地方随便住下, 需两间房, 但我只有一张优惠卷, 结果第二间房硬是被多收了四十刀, 说是节日, 反正你爱住不住。 如果不是赶路, 最好还是住进城去。 城里的旅店高星, 管理也好, 要是周末, 也有优惠。
第二天上午穿过西佛吉尼亚州进入俄亥俄州, 中午, 就到达了这游人无多的蛇丘了。
说蛇丘游人无多还真是无多,大门入口连售票的都没有, 只见窗口上简单地贴了一张告示说请游人自行把门票钱交到礼品店兼博物馆去, 这倒是新鲜。 有趣的是去礼品店并不顺路, 而去蛇丘直行则可。 有一对老美对看了一眼, 又看了我们一眼, 就径直去了蛇丘, 我则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去交了门票。 最主要的是不愿意在孩子们面前逃票, 谁知道呢, 也许逃票是更好的教育。
说实在的, 这蛇丘是有点儿令人失望, 平地上看去, 远没有书上的照片那样令人惊奇。 就是上了观景铁塔, 也看不出这蛇丘有何震撼, 值得把它与秘鲁的马丘比丘,危地马拉的TIKAL古迹并列。
但是, 我记得莎莉送我的那本传奇地图上说, 这蛇丘是北美大陆上最奇特,最神密的传奇遗址, 至今也没人弄清楚它的确切来历和艺术表现。 难道我看走了眼, 不懂得探究其中的奥妙, 更领会不到它真正的精髓?
要说失望, 也不完全是的。 这一条奇怪的千年古蛇,横垣于这河边的山丘上, 还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它长达三百多米, 高约一米, 造形逼真至极。 从它那钩盘的蛇尾开始,九曲蜿蜒, 绿茵覆盖的地表裹住蛇身,真象是一条蟒蛇爬行在山丘上, 一点儿也没有辜负蛇丘之名。这大蛇弯弯曲曲爬行向前, 张开血盆大口, 正把那一个真径达一百英尺, 也就是三十米的巨蛋一口吞下,所谓蛇吞象的就是。
我现在明白了, 之所以初一看不觉得震惊是因为不见全蛇。 这就跟瞎子摸象一样, 没有见到真的象, 整个的象。 待得我沿着蛇丘的小路环行一圈, 尤其是蛇头蛇尾站上一站之后,我竟然胸有全蛇, 能放眼四围, 用印地安人的眼光来看世界, 用印地安人的哲学来感悟生活了。
所谓全蛇, 那就是一整条蛇, 它不是你在蛇王满里吃的蛇羹,也不是小南国里的大王蛇。 它是蟒蛇, 巨蟒, 蛇中之王。所以有人说,这蛇丘, 并不完全是墓葬, 它更是图腾, 是许多民族都有的蛇崇拜, 包括我们汉民族。 那蛇口大张而要吞下的东西, 竟不是什么鸟蛋鹅卵, 而是, 太阳。
世界上许多民族都有恐惧太阳的心理, 中国人有夸父追日, 又有后羽射日。 印第安人也不落后, 他们有火龙吞日的传说暗示日食, 又说太阳是疾病的根源, 派了一条名为Uktena的大蛇去把太阳吃掉, 不知道我面前蛇丘表现的是不是就是这故事, 如果那样, 这蛇丘应改名Uktena丘了。
百闻不如一见, 看看我这里的照片吧, 第2张是从那本书上扫描下来的。 我很想知道, 看了这图片,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 很想亲自去看看呢。
向晚的金色阳光, 现在开始给这大蛇慢慢地镀上一层金色, 从蛇下的草坡上望, 四周的树林好象变小了,蟒蛇则变大了, 这样一来, 树林变成了草丛, 这巨蟒竟成为一条游动于草丛中的金蛇了。 神奇,很有点儿神奇。 不知道这样的想象是古印地安人的有意设计呢, 还是我的臆造。 不管怎么说, 这蛇丘确实是古印地安人的绝妙构思。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可要埋得这么艺术, 这么有意境还真不多。 再把思绪拉远一点儿, 这样的场面, 要是那蛇丘之蛇真的变活了,盘旋而起,高约百丈, 随风摇动,可算得上是古印地安人的金蛇狂舞, 庄周先生来把它写下来,怕也是北美州的消遥游了。
塞菩丘
在蛇丘买票的时候, 那售票的中年妇女告诉我们, 北面几十哩路, 还有一处开放的印第安人史前遗址称为塞菩丘(Seip Mound)。 也是印第安人的墓葬地, 但不是动物形象, 如果顺道, 可以一看。
其实, 这蛇丘离我朋友曼宁所在的辛辛那缔市, 已经只有八九十哩了。 开得快, 顶多个多钟头。 本想去他那里弯一下, 但一来没有事先联系, 显得不够正式; 二来他老婆阴晴不定的脸子,也有点儿令我胆怯。 就算了, 心想以后可千万别把我曾去过蛇丘的口风露出来。
那就打道回府, 顺便去看一下那个塞菩丘。
可怜这塞菩丘比那蛇丘还要人气不旺, 连我们这部车都算上, 一共只停了一部车。 这可是州立公园, 又属于俄亥俄州历史协会的保护遗址啊。 也许是便宜没好货, 这州立公园不收费。刚走进丘前的指示牌, 一家老美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 为首的一个十一二岁的漂亮男孩激动得不得了的对我们说, 好多好多美丽的鸟儿哪,还有兰色的。他妈妈也赞同他说, 真漂亮, 没见过。
于是我们赶紧前行, 一边纳闷怎么没看见他们的车, 难道他们是当地人, 可附近并没有住家嘛。另外,他们说的什么鸟儿一只也没看见, 整个遗址空无一人, 静无一声, 只有近晚的夕照, 把人影树影拉得老长老长。
慢慢的走上丘来, 回首观望。 正对面的山岭绿树满坡,象极了小兴安岭下的农场林场。这塞菩丘印第安人史前遗址, 我看其实就是当时的自然村落。四周林木环绕, 外围挖了壕沟, 跟东北的屯子也差不多。 不同的是这些聚族而居的印第安人部落, 公有的观念还十分强烈, 身后的埋葬方式也还是公有成份多。 也许其他的民族, 包括我们汉人, 也经过了这么一个阶段, 只不过年代更加久远, 变迁也多, 其存在已不可考。
就是这个塞菩丘土丘, 它的建造目的, 功用, 形态, 应该与中南美州的玛雅,印加遗址大同小异, 只不过就地取材, 因地制宜, 所以看上去会那么不同。
人类其实并不神秘, 生老病死,一生所从事的主要活动超不过十项, 只有人类的思想, 是没有任何约束, 不受任何限制, 是古往今来最无法估量的财富。 我们中国的思想由诗书文史留传下来, 所以能傲立于世, 而美洲原住民则没有这么幸运,他们的思想没有通过记载传存下来, 结果所有的文化包括语言都被同化消灭了。
正在感概万千, 怀古思今的时候, 三三两两的鸟儿飞了过来。这种鸟儿没有见过, 比普通的麻雀还小, 腹背都是黄色, 叽叽喳喳, 十分灵便。 只见它们飞上穿下, 一会儿隐身在灌木林中, 一会儿跃上旁边的大树,活泛之极。 我马上叫它们精卫, 因为它们那灵动的样子和小巧的身形让我联想起精卫填海的故事。也许它们就是杜诗里的黄鹂, 只不过这里没有白鹭了。另外有几只大一点儿的兰色鸟, 应该就是北美常见的 BLUE JAY。
据说北美中部从密西根平原开始,沿俄亥俄谷地, 往下直到田纳西, 堪萨斯等地。 类似蛇丘,塞菩丘这样的已知印地安人遗址多达千个, 可见这类文明在当时相当普遍,也是印地安人由游牧转向农耕的体现。 这里的蛇丘和塞菩丘都是一个称为HOPEWELL的印地安人部族建造的。HOPEWELL 印地安人在北美分布甚广,和切诺基人, 莫希根人一样都是大族。他们建造的各种土丘也各有特色, 除了上面提到的蛇丘, 还有其它各种动物造形的土丘, 如熊丘, 北美水牛丘,鸟丘等等。
小城科伦巴斯
当晚下榻于俄亥俄州的州府科伦巴斯市。
俄亥俄州中部的小城科伦巴斯是俄亥俄州的州府, 干干净净, 可记不多。 但有两点可谈。 一是美国的州府, 相当于中国的省会, 一般都不是该州的最大城市。 比如俄亥俄州有克利夫兰和辛辛那蒂都比科伦巴斯大。 这也许是历史原因, 但现在看来有两个好处, 一是减少了交通压力, 对环境, 个人都有好处。 二是政经分离, 政治远离经济, 起码从客观上可以减低官员受贿腐化的可能性。 对不对呢?
二是地方小, 民风并不纯朴。 我的车上有越野灯, 无法停进旅馆的地下车库, 所以他们让我停到对面的公共停车场。 告示上说是24小时5元, 很便宜。 但第二天早上我把车开出时, 管理人要我再交7元。 说是第二个24小时从午夜零时算起。 为什么还多二元呢?因为上午九点以后进入要多交两元, 因为九点到五点是高峰期,而当时已是九点半。 不服, 可以打电话去举报。 身在客边, 拿回来七元恐怕还不够电话费, 只好逼着他要收据, 再阿Q地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到这小地方来。天下乌鸦一般黑, 谁都想多收钱,可这每二十四小时从零时算起倒真是新鲜的科伦巴斯算法。在美国, 隔日停车一般都是连续算,比如机场。 不过机场都是电脑计费,合理与否都是人家预先设定, 没有话说。 而这里的解释权在他, 无法讲理。 更令人生疑的是他根本不想开收据, 我怀疑他想自己创收, 针对我这样的外州车, 弄点儿钱装进自己兜里。
卡内基梅隆大学里的小场景
从科伦巴斯市沿七十号公路一直向东, 中间穿过一小段西佛吉尼亚州, 就又进入了宾夕法尼亚州的西部。 这个西佛吉尼亚州, 据说是美国最穷的州, 因为它除矿产之外, 没有什么别的产业, 尤其缺乏旅游资源。
宾夕法尼亚州可是大州,它东部有费城, 西部有匹兹堡。费城在美国历史上很有影响, 独立战争中是美国的政治中心,独立宣言就在那里起草, 还有自由钟等文物,很当了一阵美国的首都。 可惜近年来每况愈下, 得了个“废城”的绰号, 因为周围败落, 治安堪虑的缘故。
至于匹兹堡, 说起来也是美国的名城。 在美国的钢铁工业没落以前,这匹兹堡可是美国, 甚至于世界的钢都,其本身也在美国十大城市之列。当时的匹兹堡, 是美国工业的象征, 也由此产生了安德鲁.卡内基, 梅隆等一批钢铁巨子。 尤其是这个卡内基, 可以说是美国历史上的第一大慈善家。 因为没有子女, 他把他的所有财产都捐给了美国, 特别是匹兹堡的文教事业。
走在匹兹堡市外的奥克兰镇上, 随处可见以卡内基命名的建筑,最为有名的当然是卡内基博物馆和卡内基图书馆, 最令人感慨的, 是那建筑顶上一排镌刻在石头上的大字:“ 无赏为人民”。
奥克兰镇是匹兹堡郊外的大学区, 很象以前的重庆沙坪坝区。 它主要有两所大学, 一所是匹兹堡大学, 简称Pitt; 另一所则是卡内基梅隆大学,缩写是CMU。匹兹堡大学在今天被认为是一所公立学校, 但它有不少私立成分,主要也是与卡内基和梅隆等人的捐助有关。 比如他校园内的艺术陈列馆费瑞克馆, 以前就是另一钢铁大亨费瑞克的住宅, 其收藏也是他的个人收藏。
这个大学有一座高入云宵的教学大楼, 称为The Cathedral of Learning。 在莫斯科大学主楼建成以前, 一直是全世界最高的教学大楼,现在也还雄居第二。不过里面的设备相当陈旧, 楼层也低矮, 有一种过去的辉煌似的感觉。
卡内基梅隆大学离匹兹堡大学不远, 学校比较小, 主要是工科, 特别是它的计算机系, 多年来在全美高居第一,把麻省理工都比了下去, 真是了不起。 它其它的学科, 也多与钢铁冶金制造有关,同时也有一所不错的商学院。 这卡内基梅隆大学里面的学生,跟大多数美国的纯工科学院一样,百分之八十戴眼镜, 也被戏称为“书蠹学院”。 其实, 这也没什么, 读书就是要下苦工夫, 但我们在这学校里碰见的一个小场景, 却叫我苦笑不得, 更不知道应不应该写出来。 思想斗争了半天, 还是决定把它写出来, 大家评说。
从学校旁边的植物园进入校园,会经过漂亮的Shabley公园。公园的旁边可以停车,我们正好碰见一四十来岁东方妇女从一部车里出来。 她在下午六点,华氏七十二度的夕阳中打着一把粉红色的阳伞, 所以比较引人注目。 只见她从我们的街对面走进了校园, 手里提着一包什么东西,很小心的样子。
待我们在校园里转了一会儿,在一处树荫下又碰见了那位妇女。 她在干什么呢? 她在给一位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喂饭。 那女孩子看起来二十出头,很清秀, 学习应该也不错, 否则也上不了卡内基梅隆。 问题是, 给大学生喂饭, 好象是新鲜事物。 但也许是我少见多怪。
我希望那女学生及其家人不要怪我多管闲事。 这当然不关我的事, 我连她们是不是中国人都不知道, 但是我敢肯定, 她们是中国人。 因为这样的场面我在国内见过。 2004年我回国去哈尔滨时, 就见到一位妇女在松花江沿的长椅上喂她一个孙女模样的孩子。 她们神色泰然, 坐得较为分开, 因为中间是一包什么吃食。
那女人拿一个油纸包着的面包, 喂给那女孩子吃, 那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根本不动手, 只是伸脖子把嘴凑过去,咬一口, 面不改色, 也不说谢, 连用手去扶一下, 接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我当时想过去问她们, 难道她没有手吗? 忍了又忍, 照了张相, 走了。
如今,旧景重现。 同胞们把这感人的一幕带到美利坚来了。 这母女俩坐的姿势, 方位, 距离与哈尔滨那一对一模一样,要不是这妇女比较年青些, 我真认为这是同一对人。不同的是, 这一次所喂的东西鸟枪换炮,喂的是煲汤一类的东西, 那妇女用一调羹, 从汤钵里舀一勺水水汤汤的液体, 女学生伸脖张嘴来喝。 同样的,连用手去扶一下, 接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我女儿大感惊奇, 问, 她们在干什么?
我太太拉了她就走, 我也掩面而走, 好象是我自己做了什么不值得炫耀的事。 是啊, 她们在干什么呢? 为什么这么干呢?
大学里的伙食不好, 是全世界的通病。 人多, 口杂, 管理差, 没有任何人怀念他或她的大学伙食。 能够改善一下, 那当然是上帝的恩惠, 要是能有妈妈送饭来, 我半夜都会笑醒。
问题是, 不可以拿回宿舍吗? 就是不拿回去, 不可以自己端着吃吗? OK, 就是你愿意让你父母在人前喂你, 可不可以稍稍用用手呢, 轻轻扶一下, 帮一下, 那怕是象征性地? 写到这里的时候, 我还是有点儿犹豫是不是应当把别人这比较私人的事写出来。一向比较内敛的太太说, 可以写出来。 太太曾经是受人爱戴的老师呢。
当然, 问题不在孩子, 还是在大人。 你给他一把锄头, 他当然会种地; 你要是给他满盘脂粉珠玉, 象宝哥哥那样, 他当然成天价地想着林妹妹了。 但是, 当一个人年过十八岁,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又是他或她自己的问题了。
唉, 我以后要不要让我的孩子们申请卡内基梅隆大学呢?
小重庆匹兹堡
西风东渐以来, 我们中国人变得比较崇洋, 这没什么, 欧美是比咱们先进, 起码在过去和现在。 比如我们常说旧上海是小巴黎,说哈尔滨是小莫斯科等等。 但是今天, 我要向你们介绍美国的小重庆--匹兹堡, 把被颠倒的历史再颠倒过来。
早期的美国作家们。 如马克吐温,德莱塞等, 经常在他们的作品里提到匹兹堡。 在他们的描写中,匹兹堡是一个那样有活力的工业大城。 那里总是有工作, 总是有机会, 最差也可以到矿上去找工作。
同时匹兹堡又好象是进入纽约的前站, 只要到了匹兹堡, 离纽约就不远了。在那些作品中, 高大的厂房烟囱, 浓浓的黑烟, 雄雄的火光是美国工业的象征,就象中国五六十年代的描写一样。 殊不知这些就是我们要付高昂代价的污染。
象重庆一样, 匹兹堡也是一座山城。 两江合流之处, 形成一个小小的半岛, 就是匹兹堡城。得这山川之便,匹兹堡成为美国的钢都, 其产品可以方便地运往全美各地。 这与重庆的情况也很相象, 有长江嘉陵江确保其水路交通。钢铁工业式微之后,匹兹堡也受到了冲击。 可喜的是它并没有没落, 而是成功地转化为一座环境优美的城市。 没有了油烟, 没有了粉尘, 两条不黄的江水环绕着城市, 更成为2002年美国最宜居的城市。重庆则没有这么幸运。 以前是一江黄水向东流,只有长江水是黄的, 现在则是两江黄水向东流,已分不出长江和嘉陵江了。 虽然钢铁工业开始外迁,但新发展起来的汽车摩托车工业, 也不是省油的灯。 尤其是电镀, 油漆,焊接等造成的污染,因为规模的巨大, 为害不会小于以前的煤钢工业。
从这一点来看,匹兹堡还是重庆学习的榜样。
进得城来, 所住的旅馆有交通车送旅客到市内各地, 然后一个电话, 交通车就会来接, 这倒是又方便又省钱, 只要给司机一点小费就可以了, 也不是硬性的, 没零钱就算了。 于是请司机把我们随便开到一处晚饭的地方, 告诉他我们想饭后走走,看看匹兹堡的市容。
司机把我们送到河对岸的车站广场(Station Square)。 这是一处由过去的厂房库房改建的河畔商业中心, 河边可以观望对面匹兹堡城里的楼群和建筑, 还不错, 有点儿象从重庆的江北区眺望市中区, 不过楼没有那么高, 没有那么多。 整个商场修得也不错, 因为是改建, 比较自然随便。
饭后, 到商场后面的山下去坐缆车。 这缆车也是重庆的特点之一。据说1945年, 重庆在望龙门修建第一条缆车时, 也是从欧美引进的技术。这匹兹堡车站广场后面的缆车始建于1870年, 当初也是运煤送炭的简陋设施, 后来运人, 再开放观光, 才搞的越来越象样。 这缆车可以把你从河边送到山顶上的观光台, 单程1.75, 往返2.25,但坡下不卖票, 上去之后是自动售票机,申明不找零钱。 你要自己换好, 再领取返程卷。
从山上望下看, 这匹兹堡城的夜境还真不错, 可以和重庆相比较, 不过规模小一些, 但它城里的灯光总是那样,没有特别设计的景观照明之类。也就是说, 没有我们标榜的形象工程。 山上的房子很漂亮, 但听说不算太贵。 这些房子多有宽阔的前窗, 目的是把那所谓“百万景观”尽量地收入眼底。 但因为是在郊外, 又在山上。 看那“百万景观”容易,要去挣那百万美元就不那么方便了, 可见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极。就象重庆一样, 从江北, 南岸看重庆的夜景昼观都不错, 可大家还是愿意挤在市中区那小小的半岛上。 对老重庆人来说, 江北是江北, 南岸是南岸, 只有市中区是重庆。 今天的重庆, 竟然与湖北接壤, 那是匹兹堡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了。 所以对不起,匹兹堡, 只能称为小重庆了。
(匹兹堡城, ZT)
Falling Water
今天是打道回府的日子,在外晃悠了五天, 够了。
沿宾州收费公路返回的路上,决定重游弗兰克.林.赖特设计的建筑Falling Water。 这地方十年前曾经访问过。 那时孩子们还很小, 说记不得他们曾来过这么一个地方。
大师弗兰克.林.赖特, 是近代美国建筑史上的划时代人物。 他的建筑, 不是我们这些外行说得出个所以然来的。 但这Falling Water的有名, 却不单单限于建筑, 它代表了美国文化的一个方面。
弗兰克.林.赖特的作品主要在芝加哥一带, 纽约则有那座极负盛名的古根汉博物馆。 这古根汉博物馆位于五大道八十六街, 是一座截掉尖端的倒园锥形建筑。 参观者先坐电梯直达顶楼, 然后沿室内的环廊盘旋而下,参观起展品来又方便又省力, 地地道道的天才设计。
在宾州西部, 也有两座弗兰克.林.赖特设计的建筑, 一座叫Falling Water。 是为一个名叫卡夫曼的超市老板设计的, 又称为卡夫曼之屋。 另一座名叫Kentuck Knob, 没那么有名, 但里面有一座小形的雕塑花园, 别有洞天。
1935年,弗兰克.林.赖特应卡夫曼之邀为他的家庭在匹兹堡东南的山区里设计一幢家庭别墅,在那将要建别墅的山林里, 有一个小瀑布。 一般人设计, 大概都会把房子盖在瀑布的对面, 好欣赏瀑布的美景。 可大师就是不同, 他把房子正正建造在瀑布的顶上, 让瀑布与房子融合为一体,
水从房底流出落下, 称为降落之水, 成为别墅的一个组成部分。 这样, 就产生了美国建筑史上的天才之作, 今天的Falling Water。 这房子并不大, 不但比不上美国富人的那些动辄上万尺的豪宅, 就是比今天许多中国的许多大屋也不算起眼, 可是它的建筑观念和对环境的考较, 却是远远的超乎常人的想象。
在这著名的设计中,弗兰克.林.赖特还匠心独具地表达了他的许多个人理念。 比如他就让山岩留在室内,成为客厅的一个组成部分; 他设计的房间, 包括卧室都不允许安装窗帘, 因为他认为四周的山林就是最好的屏幕, 所以称为夜幕; 他更把窗户放在房间的角上,让建筑看起来线条有变化; 室内的家具也与室外的建筑浑为一体, 让围拦的高度与书桌的高度一致, 看上去是线条的自然延伸。
在那么多大师级的设计中, 他也没忘了在楼梯上, 屋顶上来点儿别开生面的发挥, 让整个庄园自始至终贯串着人性。 一句话, 这房子是盖给自己住的,不是摆给别人看的。 看惯了美国城市里四四方方的高大建筑, 这山水林泉间的个性化造型让人耳目一新, 难怪爱因斯坦本人也慕名受邀前来消暑度假。
(Falling Water 可惜现在是枯水期)
真的, 在游完了大家耳熟能详的那些著名景点之后, 你也许会有美国也不过尔尔的想法。 但如果你愿意往纵深走走, 这Falling Water, 这蛇丘, 塞菩丘, 也许是不错的选择呢。
补遗: 蛇丘的厕所, 很非美。 蹲式, 大冲水, 就是那种由某一头冲水, 所有排泄物都从你脚下流走那种, 令人感觉, 嗯, 很有点儿中国。这是不是说明印地安人的血源与东亚人真近呢? 所以, 别对我说美国没有蹲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