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闽记:我见青山多妩媚
——青黄交接的期冀
麻阳溪畔,一株株沾满露水的狗尾巴草,晨曦中青翠欲滴。
岱历山旁,田野间一片片青黄饱满的稻穗,由着清风的摇曳和鼓动,生生不息。
夕阳西斜的水南桥上,远远望去,绿意盎然。白云深处的野猪林重峦叠嶂,轻盈缥缈。陈墩山谷的楠木林郁郁葱葱,直插霄汉。倒映于水面上的那一棵棵桂花树也是暗香袭人,招蜂引蝶。
——这便是我每次来到麻沙,来到这座闽北重镇,最喜欢徜徉的所在。
曾一度和我家“大领导”,摇着古早的大蒲扇,在桥头一起遥望着那颗星,哼着月亮走我也走的夜曲。也曾萌生童趣地去捕捉着闪闪发亮的萤火虫,并非真的在“囊莹映雪”,乃是学着电视剧的抒情。星星点灯,溪水潺潺,凉风习习,陶醉了的她居然说了一句特浪漫的话,咱们老了以后,就搬来这儿过。
这个暑假,我家“大小领导”继北京之后,又回姥姥家度假来了。说是说探望二老,实则是应了当乡长的老同学召集的聚会之约。这一次“三从四得”的我虽然没有随行(假期用完也),却也趁个周末赶来伴驾,为的则是另一个纪念,纪念两位老人一起风风雨雨,磕磕碰碰,共同走过人生的第五十一个春秋!
恍然如梦呀!曲指算来,我俩萍水相逢的第一个二十年纪念日即将到来!届时也该有“弹指一挥间”的感慨吧!
一、楠木林的葡萄熟了
自从在京城逛了数座皇宫王府,我家“大领导”便向我下了道懿旨,一定得带她去深山老林里,瞧一瞧楠木和红豆杉到底长得啥样?“小领导”则一脸不屑地说,不就一些参天大树嘛?有看头吗?想来,去了一趟北京,震撼最多的还是我们老俩口。这个“小领导”呀,还真~~~
说起麻沙水南的楠木林,曾经也在影片中当过故事背景。相传,拍摄当天那家伙地人山人海,场面是相当地壮观(此处略去数字)。可惜山里人厚道,觉得不过就一片老林子罢了。否则炒作起来,一不小心还真成了名胜古迹都说不准。当然啦,那电影也不见得如《英雄》火暴,要不然“纸还包得住火”?
有一年的春天,“廉颇尚且能饭”的老泰山,带着我去水南的陈墩山谷走了一遭,他的“醉翁之意”在于采些野生的兰花草回来。这老人家什么都门清,哪些是楠木,哪些是香樟,哪些是红豆杉,在我眼里全都是数人合围的直插云霄的大树。后来,他教会我辨别些个“亭亭玉立”,少有分杈且笔直挺拔的,方是有用的栋梁之材。
山林间散落着一幢破落的寺院,或许还有些香火,才延续了下来。近来新起的亭子,几近完工,看来寺庙的重光之日也不远啦。我只担心,大兴土木之日,这些个林子是否会被损毁或被起用。有人说,不怕不怕,瞧瞧公路哨卡,不都有木材检查站嘛。外患的可能性虽小,可是内忧呢?毕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和寺庙紧邻的数间颓废的老房子,残垣断壁的。老泰山讲这些个都是古时候的书院,当年的水南村可地杰人灵呐,讲学成风,书院林立,这不就涌现出了蔡氏九儒。是啊,我在水南蔡氏宗祠里曾见过介绍。可惜到了“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年月,书院也就这样逐渐地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不过,在村口的一棵楠木树下,又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老岳父讲那是现代创建的小南中心学校,校内还有几棵名贵的大树呐。
这个暑假,我带着“大领导”再次来到楠木林,数年前清净整洁的老林子,生活垃圾堆得令人无处插足,恶臭的气味“香飘久远”。养鸡场,葡萄园,这些个能够带人奔小康的东西正“风起云涌”。连精神信仰领域的庙宇也紧跟着走进了新时代而“风声水起”,香烟缭绕。
路过的村民看见我俩皱眉驻足的样子,不禁来询问找谁。说起楠木林,他也不免嘘唏。当问到葡萄园,他说山坡上的全都是,而原先老林子里的葡萄园不多也不好吃。在他的指点下,我们由陈墩的楠木林,转过村子的后山。果真一路瓜果飘香,在农家的宅前屋后,“大领导”认识的有梨子树,柿子树,她有些手舞足蹈地欢叫着,让我拍照。还不是留给“小领导”看的,这孩子,有机会亲近大自然,却宁肯呆在微机房内。与此同时,我也“发现新大陆”似的,拍了些不知名的瓜果,统统归之南瓜。“大领导”忍俊不住地笑我,这是葫芦瓜好不好!
当漫山遍野的葡萄园展现在眼前,我的感觉像是到了吐鲁番一样。只不过,这里的葡萄都种得矮矮的,要不然,于葡萄架下铺张毯子就跟新疆的没两样啦。看着饱满的果实在眼前晃动,让我想起小时候家里自栽的葡萄架,但是哪有面前的“触目惊心”。童心萌起的她,手托着葡萄欢叫了起来,被我拍个正着。热情的村民们正在装箱,据说是卖到周边的县市,譬如邵武、光泽。虽说不零卖给我们,但是一个劲地塞过来一串串的葡萄让人品尝。我疑心病重,不敢多吃,担心的还是农药残留。
后来,在他们的指引下,找到了合作社的一位专做无病(药)害的品牌葡萄,那披在葡萄串上的纸袋,印着的是楠木林葡萄。把楠木林当作商标和品牌,看来是一种现代品牌炒作的觉醒,冲着这无农药的承诺,“大领导”带了几箱回来。乐乡兄则不无调侃的说,怎么可能呀,这葡萄一天到晚都要喷洒数次药水的,林子里虫子本来就多嘛。就说扁溪村的草莓吧,化肥农药的还真的少得了呀。
说着说着,大家顿时没了胃口。他赶紧补充了一句,也许到了采摘季节就不喷药水了吧。回头再看那一串串水灵欲滴的葡萄,我却再也提起食欲。
楠木林的葡萄是熟了,人的心反倒不那么纯净啦。乐乡兄的怀疑难道不是我们这个社会某种东西的缺失吗?
二、野猪林的野味淡了
野猪,山麂,孔雀和猴子,
当乐农兄告诉我他被雇去深山老林喂猪,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个野生动物园。其实那里原本是个农场,除了野味外,土鸡番鸭满山遍野。鱼塘水池,任你悠然见南山地垂钓,自然!您也可学学姜太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个世外桃源,只可惜创办这么个“人间仙境”的主人竟是个地方官长。“东窗事发”后,农场彻底荒废了,“跑了鸡,又飞了鸭”,蒿草猛长,居然都半人多高。连那装修高档的别墅也成了蛇蝎蚊虫们的居所;铁栅栏“关押”的孔雀或许不会知道,当年的主人也落个和它一样的下场,不同的是一个被“逼良为娼”,一个则是“咎由自取”的。孔雀现在已经懒得为了博得欢颜而亮翅开屏了;笼子里的猴子猿孙们过去机灵的眼神好像也变得暗淡无光;倒是野猪们还是照样变成了跟豢养的家猪一般饱食终日,多亏了它们有卖点,债主们才全盯着盼着野猪们快快长膘。还有那鱼儿多得常常雀跃的池塘,也是个来钱的主。
乐农兄受雇的地方,在离此不远的山坳里,地盘原属于农场。由于债权尚未明晰,算是租的。利用这前有数道哨卡,后无山路可通的地理位置,且原始森林茂密,说不定还会招来真正野生动物的地方来办野生动物养殖场,实在是个好处所(据说也因为如此,“武邵高速公路”当局也就把爆破炸药的仓库建设于此)。
当然,这是个正规的办有牌照的养殖场,因为我嫌其名称不够响亮,同时也有避广告之疑,故名之曰野猪林。
去野猪林看刚出生的小野猪,孩子们都个个欢呼雀跃。但是一讲到杂草丛生,盘丝洞什么的,我家“小领导”便打起了退堂鼓,并央求道——抱一只回来看一看嘛。这回精神矍烁的老泰山倒是一马当先,“宝刀未老”的他居然心存高远地放出豪言壮语——还将游走全中国,只可惜耳不聪来眼已花。交流起来,用家人的话讲,小声他听不到,大声又说人家太冲。所以在此,奉劝那些准备待退休才去云游的诸君,还是趁早!在走得动的岁月尽快地去实现每个人心目中的世外桃源。断章取义自岳飞的《满江红》的话讲: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野猪,在我心目中的意象应该是“青面獠牙”的。而山麂(老泰山普通话听起来像山鸡)一开始则以为是鹧鸪之类的山禽,一睹芳容后,方才知道什么叫“闻名不如见面”的真谛,也才领会“老领导”刚才讲的,山麂就是像鹿一样的动物,瞧瞧这字就明白了,性情比较胆小(也是人的主观判断),一有响动便奔跑起来,见人更是“魂飞魄散”。至于穿山甲什么的,当年与老同学游览武夷山,在菜馆中亲眼目睹过宰杀的场景。这么多年来的扫荡,依旧有“漏网之鱼”,真不愧“穿山”之名,大有当年共产党游击队反围剿的“风范”。现在连野性凶猛,天不怕地不怕的野猪都沦落成了满足人类食欲而“生儿育女”的工具,倒真有点“英雄末路”的悲怆。
乐农兄忙着把地里割来的地瓜藤就着说不上名的饲料,小心翼翼地打开铁门,把食物放在了槽中,只见猪儿们在一头丑陋的母猪率领下,只只如家猪一样,乖乖地一溜烟跑出来抢食。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野性还是有的,那两头瘦小羸弱的小猪,明显抢不过它的“兄弟”们。连那只老母猪也不懂得慈爱,自顾自地猛吃。还是乐农兄有经验,用铁栏子围个地方,另外放些饲料,瘦小的猪儿才钻得过去。其实这就是人的因素,终究造成了野性的完全丧失。回过头来,再看看生活在“真空、温室”里的“独生子女”一代,不也如此吗?
——野性的丢弃,也许是文明进程的必然,同时也是人类丧失野外生存能力和最终走向懦弱的开始!
三、桂花林的蜜蜂醉了
我们常说,八月桂花香。
初秋时节,乐荣兄邀我到扁溪的桂花林。
老泰山退休后养的几箱蜜蜂,自从迷上了兰花后便无从顾及,就把桂花林和蜜蜂一起传授给了他。一路上我既没有期望着淡雅的桂花香,也没有回味着桂花蜜的甜腻。居然没由头地闪过了“吴刚捧出桂花酒”来,也没忘记围着灶台转个不休的老人家的嘱咐,顺便带些桂叶回来。
扁溪的草莓,号称闽北草莓第一村。刚考上大学的琼,报考美术专业的紫娟,已经“大二”了的健君(这名字好,当我说典自《周易》的“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厚德载物”来,乐荣兄这个当父亲的都张大了嘴,连问是真的吗?原来这好名是她外公取的),一听说去扁溪个个积极响应,害得“小领导”也不得不挪窝。
在山岚旷野间,一排排列序齐整的桂花树,有如老泰山端正规一的字迹一般,所谓“文如其人,字如其心”是也。这些渗透着老人家风范的桂树苗,如今已经可以“待字闺中”啦。从村口向林子走去,未及临近,就够香气袭人的。孩子们惊叫着蜜蜂,眼见一只只忙碌的小蜜蜂陶醉般地辛勤劳作着,同时又在帮助着“别人”。
——我说,今年的花期可有点早,会不会多收些蜜呀?
——乐农兄却说,别忘多了个闰五月哟。一年一季也就收那么多,又不像以前老头子要去搞“投机倒把”,这么真本实料的好东西留着自家用都不够啦。
乐农兄边说着,边罩起了面网,戴起了斗笠,翻起蜂箱一扳一眼地割起了蜜。大有老泰山当年的样子,我们则躲得远远地看着。“小领导”边指责着人类的“巧取豪夺”,一边说了句,蜜原来是这样子割下来的哦。
……
当我和乐荣在桂林树下谈起了酿造桂花酒的时候,孩子们则一脸失落的样子跑来,怎么过去的草莓棚里空空如也呢?
我俩不禁学着小崔的“一脸坏笑”,这些个孩子们,怎么会不知道草莓的节候呢?这回可上了当啦。有人辩解说,还不是让所谓的“反季节”种植混淆了嘛。
新民谣有曰,人不讲道理,天不按甲子。也难怪灯火通红的夜晚,知了会一直叫个不停。这样子的“三班倒”,我看总有一天蝉儿也会染上人类的毛病——“过劳死”。最不能理解的是,在我上班的“城市森林”上空,经常会听到布谷鸟的叫声。难道是我的错觉,还是布谷鸟飞错了地方?
抄录:《福建地名歌谣》
幸福如龙海;长寿比东山;身体要永泰;事业定长泰;生意拟建瓯;道路登上杭;快乐永长乐;笑容如石狮;人生愿福安;命运靠德化;运气至将乐;财气冲云霄;爱情似罗源;缘分聚浦城;佳人倚屏南;秋眸透闽清;生活悠宁德;稳定胜龙岩;闲来学仙游;累了歇闽侯;悠然过连江;漫步武夷山;春天踏漳浦;夏季潜安溪;秋来往南靖;冬至望建阳;客家祖长汀;土楼崇华安;景美叹松溪;水幽赞尤溪;世世祈诏安;代代久惠安;居住乃福州;屋建依晋江;家广置莆田;户望有霞浦;雄伟大厦门;门奢赢金门;饮水来泉州;想吃去沙县;耕种有大田;丰收看古田;心静能三明;神怡时南平;大力举福鼎;脾性当平和;人心慈平潭;量大自福清;心静照明溪;为人切清流;日子挺顺昌;滋润有光泽;国盛须政和;民心盼永定;乱世用武平;盛世民柘荣;健康学邵武;产业富连城;父母长寿宁;家人常泰宁;交友圆周宁;诸事全宁化;祈兄弟永安;祷爱人永春;祝亲戚漳平;愿朋友南安;风物满漳州;宝地属福建!
2009年8月14~16日在闽北麻沙 2009年9月8日定稿于寸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