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花了五分钟穿越了二郎山。出了隧道,车里有人叫了起来。只见浮云朵朵,阳光明媚,一派祥和之景。回望二郎山顶,那里还露出乌云一角,而它的旁边则围着细碎的白云,好像拖地的裙摆。我一边眯着眼,适应强烈的光线,一边把目光投向开阔的河谷。河谷外穿草青色的衣衫,逶迤向南。两面的山是其插腰的双手,大渡河则在其腹中翻滚。公路边的岩壁上刻着彩色的藏字经文,内容是保佑公路安全,不再发生山崩落石。对面的山上点缀着几座白房子,错落有致,还有羊肠一般的公路,绕得人眼都花了。看来,二郎山不仅是大渡河与青衣江的分水岭,也是番汉文化的屏障,两面的差别太大了。
下午两点,车至泸定县。泸定虽地处藏区,海拔却只有九百米,属于干热河谷气候,天气干燥炎热。整个县城背靠大山,沿大渡河一字排开,只有一条南北向的主街道。正因为土地资源稀缺,现在城中心的房价已有三四千块,都快赶上成都了。
来泸定不为别的,正是要走访红色遗迹泸定桥。泸定桥就对着交通主干道,原来一直是来往两岸的必经之路,而大渡河这几年新建了几座大桥,使得泸定桥成为了专门的红色教育基地。
其实泸定桥除了出神入化的故事和十三条铁链,就只有两头两座桥楼了。桥楼上康熙皇帝题写的“泸定桥”,其实应该是“渡定桥”,只是康熙缺乏地理知识,以为桥下的河流名叫泸河,就取了泸河安定之意,赐了御笔。人们也就将错就错,悬匾刻碑,沿用至今。逾百米的泸定桥即使是铺上了木板,也如同一条勇敢者道路。十三条铁链碗口粗细,九条为底链,另四条两边各二,是为扶手。桥面宽三米,除了中间三条铁链上铺有厚实的木板,其余之上的木板又细又薄,间隙可容孩童一足。走在其上,可见脚底怒吼的河水。尽管铁链拉得很紧,人行其上仍不堪晃动,必须时刻保持平衡。这时,你不能来到桥边,抓紧扶手,因为扶手就是光溜溜的铁索,除此,两侧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保护设施。在桥边行走,如不留神,很有可能滑下桥去。所以游人多行正中。像我这样的恐高者,自然是如履薄冰,一边颤颤巍巍地走,一边顾虑着木板的牢固性。木板若是猛然断裂,我是否会魂飞魄散,还能紧抓铁索亟待救援吗?这么想着,我的手臂停止了摇摆,目光集中在对面的桥楼上,步伐又小又快。来到桥当中时,我壮着胆挪到一边,拽紧铁索朝前望。青灰色的大渡河放荡不羁,在山谷里左冲右撞,一会儿左边一处急流,一会儿右边几个漩涡,怪不得岸边根本没有津渡舟楫的踪影。不过这番景色难得粗犷壮丽,我腾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摸出相机,把它拍了下来。到了桥的另一边,我暂停片刻,定了定神,又开始往回走。这第二次心还是慌,我依然保持着来时的姿势。一个背着竹篓的藏族老妪躲闪着游客,沿着桥边打那边来,脚下生风,让我看得羞愧难当。
下了桥,也要拿食物犒赏一下自己。这里的小吃种类琳琅满目,其中凉粉最为出名,但我只是买了一袋炸得金黄的红薯条。这好吃的东西很快吃完了,我还想再买,导游却一声令下,我们出发了。
接下来的节目是大渡河漂流。漂流的起点在泸定桥上游几百米处。我们把什么东西都留在了车上,在那里穿上防水裤,绑上救生衣,脱去鞋袜,骑上了一艘像是由四个香蕉船组成的充气筏子。由于筏上女性较多,抢夺了中心位置,所以我就坐在了最外侧。开始我就抓着一根绳扣,担心漂流的时候很可能会翻进水里,还想象着身体没打一个转就消失在水里了。但很快我被船工绑在了筏上,那颗卡在嗓子里的东西马上落回了原位。如果筏子没有动力,任由水流冲撞,就肯定舟毁人亡,因此筏尾有一台大马力的柴油机控制着方向速度。筏上还有三位受过专业培训的船工,确保游人的安全。
骑在筏上看大渡河与在桥上俯看大不相同。套用一句“只缘身在此山中”,当我们贴近河水,立体感就显现出来了。我们只能看到环绕近前的水浪——在桥上看还只是略示汹涌,这里简直可以用浊浪排空来形容,而浪声更像是通过立体声音箱发出,如猛兽的吼叫,如隆隆的雷鸣,低沉却能震怖我心。“大渡桥横铁索寒”,今天的铁索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甚至有点烫手。而此时此刻,我默念出这句诗,是因为身边的惊涛骇浪。铁索寒冷与否,没有人会在意,而这险恶的山和想把人生吞活剥的水,才是真正令人胆颤心寒的。
船工解开绳子,筏子向对岸靠去。岸石被巨浪拍击,发出嘭嘭的响声,却盖不住马达的怪叫。在两位男性游客的提议下,船工操纵着筏子朝水急浪高的险滩直冲过去。筏子剧烈的摇摆着,倚仗着面积大而不致翻覆。它直迎一面两米高的巨浪,一下子跃到了浪尖,又被狠狠地砸下来。见此情景,周围同样个头的巨浪不由分说地像黑熊一样扑过来,对筏子围追堵截,东一拳西一脚的。众人真谓是在风口浪尖,一会儿从筏子上腾空而起,一会儿又被水浪摁下来,浇得浑身湿淋淋的,连眼睛进了水都不敢抹。坐在最前面的和最旁边的感受打了最大的刺激,可我不像那些尖叫的女人们和笑哈哈的男人们,而是闭着嘴巴,东张西望,只在大浪来袭是缩一缩脖子,眯一眯眼睛。我被吓傻了?我只是深深地陶醉在了这桩有惊无险的游戏中,一面观察众人的反应,一面欣赏难得的景色,害怕么,早就忘了。
十几分钟的漂流很快结束了,我们离开泸定,赶往县西南的磨西镇。磨西镇位于贡嘎山东北,海拔一千三百米,居住者彝、藏、汉等民族。镇名源于藏语“磨西”,意思是不知道。过去凉山穷苦的彝人受到贵族,逃亡至此,觉得一切都很新鲜,就对原住民——藏族人问着问那。由于语言不通,藏族人听不懂,就不停地说“磨西、磨西”,而彝族人得到这样的回答也很郁闷。现在这里的人都说起了汉语,压根听不见“磨西”声了,可却被当成了地名永远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