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宝顶雪山:海拔5588米,岷山主峰,四川省藏族自治州松潘县内(东经103.8度、北纬32.7度),地处无人区,以山势险峻﹑多滚石塌方而著称。冬季雪线海拔4600米,夏季雪线海拔5100米。海拔4200米--5100米山体风化严重,为滚石塌方地段。雪线以上常年被冰雪覆盖,为三面体,程金字塔型,坡面陡滑,只有东南坡面较缓(平均坡度为40°),在海拔5000米的山脊上有一处深15米的对立岩壁--骆驼背是通往顶峰的险关。1986年中日联合登山队首次登顶成功。雪宝顶雪山周围多高原湖泊,风光壮丽﹑秀美,是当地藏族人民的神山。气候潮湿多雨,登山季节为7-10月,以秋季为最佳。(资料来源:1986年中日联合攀登雪宝顶报告书(日文)、中国雪山图册、北京民间登山组织雪鸟社)
登山路线:北京──(火车,33个小时)成都──(长途汽车,9个小时)岷江口──(农用车,5个小时)麻风村──(骑马,6个小时)大本营(雪宝顶雪山下)──(步行)雪宝顶雪山顶峰
活动时间:
1997年8、9月陈颜 刘雪鹏开始研究组队登雪山,组建队伍,搜集资料,置办装备和进行训练。
1997年11、12月确定山址:雪宝顶雪山
1998年6月确定队员:陈颜 刘雪鹏 张学成 孙艳(女)景晨 周唯 扎西多杰
置办营地器材:
帐篷5顶:三人双层防雨普通2顶、双人双层防雨普通1顶、双人单层防雨普通1顶、单人单层防雨普通1顶(作为物资帐篷)。
睡袋7条:羽绒睡袋3条(防寒0下10度1条、防寒0下5度2条)、杜邦棉睡袋4条(防寒0上5度)。
防潮垫7个:单人双层聚脂垫6个、双人单层编制垫1个。
登山背包7个:70升6个、50升1个。
帆布驮袋2个(借雪鸟社)
绳索5条:主绳(50米国产)1条(借雪鸟社)、1cm尼龙绳(30米)2条、0.6cm
尼龙绳(50米)1条、0.6cm棉绳(50米)1条。
安全带2条(借雪鸟社)
下降器2个(借雪鸟社)
高空作业铁索10个
岩钉6个(自制/雪鸟社赠送)
冰镐5个(老式金属把3个/登协购买;老式木把2个/借雪鸟社)
冰爪5副(国产,捆绑式/登协购买3副;借雪鸟社2副)
雪地靴2双(国产,60年代产品/借雪鸟社)
6月29日
陈颜提议正式组建北京工业大学登山队,并以此名义实施组队登雪宝顶雪山计划,得到张学成 孙艳(女)景晨 周唯 扎西多杰同意,刘雪鹏当时没有表态,后来表示不加入北京工业大学登山队,仅以个人身份参加此次登山活动。陈颜去校团委、校党委以北京工业大学登山队名义开具介绍信,正式向中国登山协会、北京体育总会伸请报批登雪宝顶雪山计划。
6月30日
刘雪鹏离京去贵州实习,走时约定7月16日到成都与大部队会合。陈颜制定出完整的登山计划、物资单和采购计划。
7月4日
扎西多杰去北京西站给大家购买半票。
7月5日
陈颜以北工大登山队的名义去登协联系登山事宜和器材,登协同意以很低的价格给我们一批旧的冰雪器材(4把冰镐,4副雪套,4副冰爪,4副羽绒手套,2个瓦斯炉头,5个瓦斯罐)。
7月6日
陈颜去北京体育总会伸请报批登雪宝顶雪山计划,并获得批准。
7月7日--13日
采购登山、运输、生活用品和药品,逐一进行分类、登记、检查,并重新包装。这几天格外紧张和繁忙,大家的情绪十分高涨,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陈颜不断提醒大家要谨慎和小心,因为任何一点差错都有可能把我们断送在荒芜人烟的雪域高原。
在近一年的准备过程中,最头疼的事情是购买冰雪器材。由于没有赞助,只能自费爬雪山。一把普通冰镐就上千元人民币,我们几个穷学生是无论如何也负担不起的。最初,大家商量自己做,费了半天劲也没搞成。只好另想办法,东奔西跑,一直到1998年6月才从雪鸟社借来两套旧冰镐和冰爪,据说还是50、60年代中国登山队使用过的器材。这次活动共7人参加,至少需要5套冰雪器材,两套"出土文物"远远不够。眼看出发日期一天天临近,大家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出发的前几天,陈颜去中国登协办理登山手续,向他们讲述了我们的困难,请求帮助。登协的同志很支持,决定以很低的价格处理给我们一批旧器材。所谓旧器材,就是用过几次的专业名牌冰镐,这真是天上掉馅饼,我们
这些毛头小子终于可以在世界名牌的武装下去登雪山了。
7月14日
5:30时陈颜 张学成 孙艳(女)景晨由学校出发(乘公共汽车,车费15元)。天气阴冷。大家有些激动。毕竟和以往不同,这次是去登雪山。7时,陈颜、张学成、孙艳(女)、景晨与扎西多杰、周唯在北京西站会合。周唯的妈妈和扎西多杰父亲姐姐也一齐来车站送行。走之前,多杰怕家人阻拦,现在看来他的家人还是很支持他的。8时,北京西站,火车准时出发(扎西多杰找熟人给大家买的学生半价票-- 115元/人,周唯妈妈给周唯买的卧铺票。按铁路规定我们持半价票是无法进站的。恰好孙燕的舅舅在北京西站工作,答应把我们带进去。到了车站,孙燕突然说她已不记得舅舅模样了。大家一时也没了主意,怕真上不了车。正在着急,孙燕的舅舅找到了我们。他是凭借装束认出我们的。)我们乘坐的车厢都是暑假回家探亲的学生,轻年人聚在一起,整个车厢充满了生气,有北大、清华、科大、师大等等……我们一行六人最引人注意,人们经过我们的坐位时,总要盯着大托袋上"北工大登山队"的黑字看上几眼。原以为两个大托袋会成为累赘,没想到刚好放在座位中间,将硬坐变成了卧铺。
7月15日
17时到达成都火车站(火车晚点1个小时)(在火车上开会落实了在成都采购的每一项细节)18时到达成都西门汽车站(乘公共汽车,车费6元)18:30时住进西门汽车站对面的旅馆(6人包了两个三人间,费用12元/人/天,共144元)(当晚在旅馆洗澡吃饭,落实第二天的采购和分工:张学成、周唯、孙艳、景晨负责采购,陈颜、扎西多杰去成都火车站接刘雪鹏,并去四川体育总会办理进山证明)
7月16日
7时--19时成都采购食品和燃料,由于连日紧张的工作和高温,部分队员体力急剧下降,张学成和景晨中暑,张学成最为严重,患感冒,发低烧,大家都很着急,经商量,决定第二天早上视张学成的身体情况再做打算,由于张学成病倒,只好让刘雪鹏和扎西多杰去买腊肉,由于没有找到地方,他们空手而回,也没有向队里通报,直到晚上打包时才发现没有腊肉,补救已来不及。原来预计买12天的食品,腊肉17斤,平均每天1.5斤,是主要的食品,出现这样的错误是十分严重的,刘雪鹏是主力队员,来到成都后不主动了解计划和情况,自行其事,弄不好将会打乱整个计划。(原来打算在大本营使用酒精燃料,经雪鸟社建议,改用煤油和煤油炉,后来证明这是正确的)
16日21时--17日3时进行检查和打包,食品共打了六个大纸箱。成都是四川省会,交通便利、物美价廉、食宿方便,不仅是理想的物资采购站,也是中转休整的好地方。在北京紧张的准备和一路奔波,队员十分疲惫,急需休整,尤其个别队员出现了发烧和中暑等病症。由于缺少经验和急于进山,领队忽略了这一点,在后来的登山过程中造成了主力队员减员,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7月17日
清晨起来,学成已经不发烧了,大家决定上路。6时,在成都西门汽车站乘上去松潘长途汽车(车费30元/人),沿岷江而上。岷江,因发源于岷山山脉而得名,流经四川盆地汇入长江,千百年来浇灌着肥沃的天府之国,养育着巴蜀人民,著名的都江堰就建在它的中游。岷江水流汹涌湍急,两岸山势险峻陡峭。透过车窗能隐约看到掩映在远处的土家族寨子。土家族的房子很有特点:都是用当地的石片垒成的平顶房,和象烟筒一样的高高的了望塔,用来了解敌情。经过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岷江突然温和了起来,奔腾的江水变成了一串安静的小湖。听司机讲,30时年代,这里发生过特大地震,山体被震塌,阻塞了江道。这些小湖就是地震留下的痕迹。12时,在一个路边小饭馆吃饭,一人一碗牛肉面。15时,到达岷江口,这是一个土、回族混居的小镇子,十几户人家。能买到牦牛肉、粮食和日常生活用品,是进山前的最后一个补给站。15:15时,租了一辆农用车沿着一条湍急的支流去麻风村(车费150元)。我们进入了藏族人的居驻地,这是一个冰川融水冲击出来的狭长河谷,两岸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山高路窄,很不好走,只能走小型越野车。中途,路过一个藏族寨子,很美。过了寨子,看到了雪宝顶雪山,象金字塔一样,映在蓝天中,雄伟壮丽。大家很激动,停车拍照。太阳落山时,山风很冷,学成没有及时穿上防风衣,感冒复发,头晕得很厉害,有些发烧,休息一会儿后,坚持和大家到达麻风村。这里的海拔已经3000米左右,由于路不好走,经常下来推车,感到有些头重脚轻、呼吸困难--高山反应。这里的山很陡,到处都覆盖着茂密的原始森林。一路上经常遇到伐木工人,手拿电锯,站成一排,从山下到山顶一直伐上去,象剃头一般,剃完一座又剃另一座,一棵树都不留。这里是岷江的发源地,平均海拔在3000米以上,再往上是海拔4000米高原草甸,树木无发生长,这里的乱砍乱伐,说明岷江
流域的生态资源已经被破坏待尽。20时,到达麻风村,立即扎营,做饭,大家吃的方便面(由于没有买到腊肉,考虑到一天大家都没吃好,进山途中陈颜花了20元向伐木工人买了2斤鲜牦牛肉,并让人切碎,由于道路颠簸,牦牛肉撒了一地,陈颜一一捡起,用清水洗净,煮在方便面里)。刘雪鹏以不合自己口味,将方便面倒掉,从食品箱中另取食物吃,这是违反纪律的,食品运到高原很不容易,且很有限,一开始就任意挥霍,加速食品的消耗,遇到天气不好,食品不足,会导致整个登山失败。(这应当成为一条纪律:食品应当有管理条例--私人不得随意取用,个人口味要提前申报)21时,多杰与向导谈好:雇佣2个向导、4匹马运费30元/匹/天;营地等候10元/匹/天。
7月18日
大家起得都很晚,上午11点才出发。一是大家昨天太累,二是学成感冒还没好。4匹马全用来托行李。大家跟在马后走。刘雪鹏和多杰身体较好,没有高山反应,帮着向导牵马。由于高山反应,剩下的人走得很慢,队伍拉得很长。下午6点到达海拔4200米的大本营,雪宝顶雪山就在眼前。每个人都很累,除了刘雪鹏外,其他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山反应--呼吸困难、浑身无力、头痛欲裂。学成、孙艳高山反应最为严重,一到营地就钻进了帐篷,一天没吃任何东西。陈颜、扎西多杰、周唯为大家做饭,收拾物资。吃晚饭已是21点了,下起了小雨,三人又急忙将物资遮盖好。等他们钻进帐篷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个别身体好的队员到达营地后就钻了帐篷,不做任何事情。在条件艰苦的时候,大家应该齐心协力,平均支配体力,这应当成为登山队今后的一条纪律。)潮湿、寒冷,连日的奔波和严重的高山反应,使高原上的第一个夜如同噩梦一般。
7月19日
由于高山反应严重,决定休整一天。早晨起来,天气晴好。除刘雪鹏外,其他人都有严重的高山反应,一动就吐。大家坐在帐篷外晒太阳、聊天,努力克服高山反应。中午,学成和孙艳的身体情况仍然很糟--头晕、吃不下东西,决定他俩随向导下撤回麻风村。午后,刘雪鹏和周唯(体力已恢复)去找水晶石。其他人在帐篷里睡觉。由于无人看管,向导留下的两匹马差点牦牛群带走。幸好被陈颜及时发现追回,不然后果严重--马匹是向导的生命。(营地应设人值班看管,不得私自外出游玩。)麻风村是登山队最后的休整站,应当在那里休整两天,使队员体力得到恢复。大家都是初次上高原,连日的奔波和辛劳,体力已达到极限,不做任何休整,仅用两天的时间,就从海拔几百米的成都爬升到海拔4200米的营地,必然造成严重减员。这是应当汲取的教训。
7月20日
陈颜、刘雪鹏和周唯早上9时出发,准备登顶。多杰和景辰一起留守营地。陈颜仍有高山反应。天气多雾,时有小雨。从营地到山上都是碎石,很难走。再加上体力不支,走得很慢。下午4时才到达海拔4600米处。只好将器材留在山上,6时左右三人安全撤回营地。周唯放弃第二天的登顶。送学成和孙艳下山的向导返回营地,主动提出第二天和我们一起登顶。
7月21日(摘自陈颜日记)
下了一夜的雨到天亮还没停。营地充满了雾气,雪宝顶已不见了踪影。头仍然很痛,捎一动就象要炸了一样。我咬着牙钻出睡袋。刘雪鹏已收拾好了背包,一边吃早饭一边等向导。他早起来了,没有叫醒我。因为今天有向导陪同,他不再需要别的伙伴,生怕我的身体会影响登顶。我没有和他打招呼,开始收拾行装。7时,向导没有按约定的时间回来,向导是好意,一心想为我们打点猎物。刘雪鹏等不急了,说了声:"把向导带过来,我在前边设路标。"就出发了。
8时,和向导一起离开营地。我仍然走得很慢,因为高山反应还没有过去,胸口发闷,有些喘不过气来。根据昨天的经验,调整好步伐和呼吸,注意节奏,身体会慢慢适应的。向导走得很快,我到山脚下时,他已和刘雪鹏在山腰汇合。沿着昨天的路,来到存放物资的地方,抬头望去,向导和刘雪鹏已经很远了,他们在一块崖壁下向我招招手,就消失了。检查了一下装备,除了我的冰雪器材,刘雪鹏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路线图、食品、燃料、帐篷和攀岩器材。冰雪器材对他是多余的,所以留了下来。显然他认为我已经没有能力登顶了。(上营地的第一天冒雨收拾物资,有些受风,一夜没睡觉,第二天找马又没休息好,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原想休息一天再上山,但刘雪鹏坚持今天登顶,我想如果有可能就跟他们登顶,不行,在山上走一走也比在营地躺着强,也就同意了。)我解下一根昨天设的路绳,约50米,留做备用,继续向上爬。来到刘雪鹏他们消失的地方,没有发现路标。我怎么也没想到刘雪鹏会这样做--彻底把我当包袱甩掉了,连招呼也不打。没有路线图和宿营器材,继续上山是很危险的。我重新检查了装备:一个羽绒睡袋、两个大塑料袋、一件雨衣、一副冰雪器材、一根50米呢龙绳和一天的干粮,干粮是早上出发时带的。为了这次登雪山,我曾带着同样的装备在冬季走遍了北京的山山水水,比这里难得多的情况我都经历过。所以面对眼前的困境并不感到害怕。我这人做事有股"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劲。而且身体也比早上出发时好多了。观察了一下山体之后,决定决定继续向上爬。不行,就下撤。只要不硬闯,就不会出事。我选择山体的左侧向上爬,因为主峰在左面,这样不会迷失方向,又可以把握山体。这条路线很不好走,左面是悬崖,右面是陡斜的碎石坡和湿滑的峭壁,稍微不慎,就会坠入深谷。雨一直下个不停。前方不时传来滚石和塌方的声音,象打雷一样隆隆作响。每走一会儿就要停下来仔细观察。下午4时,到达了通往顶峰的险关--骆驼背--两个对立的高约15米的直立悬崖。越过它需要翻下第一块岩壁,再爬上第二块岩壁。在这里终于看到了同伴的足迹,脚印是折返的,看来他们无法跨越这道险关,放弃了登顶。反复查看后,借助绳索我滑下第一块岩壁,顺着一个约十公分宽的斜坡攀爬第二块岩壁。岩壁风化得很厉害,不时有碎石从身旁坠落。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身子紧贴着岩壁,逐渐上移,脚下是被浓雾遮盖的万丈深渊,如果失足,就会象碎石一样葬身谷底……攀上骆驼背,视野一下子豁然开朗--顶峰就在眼前!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山脊上很窄,风很大,到处是碎石和坚硬的冰面。只好冒险在悬崖边一块挡风的巨石下,用冰镐刨了一个约15公分深的冰坑,坑底铺上大塑料袋,展开睡袋,睡袋上面再裹上雨衣,衣服也不脱,就钻了进去。半夜下起了雨加雪,身下的冰雪也开始融化,睡袋、衣服全湿了。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往里流,只好用防雨罩遮住头。结果又喘不过气来,急中生智,用牙齿把防雨罩咬了一小口子,把嘴放在外面呼吸。一整天什么也没吃,只是口渴,不断吃冰。夜间气温骤降,出不来汗,尿特别频,又不愿钻出睡袋,只好撒在塑料袋里,往外倒。后来才发现塑料袋是破的。下山后,伙伴问我身上为什么那么臭,我只是苦笑。
7月22日(摘自陈颜日记)
早上醒来,仍见不到太阳,浓雾笼罩着顶峰。勉强喝了半罐八宝粥,9时开始向顶峰冲击。从突击营地到顶峰是45度的冰脊,坚硬、光滑,非常难走,需要用冰镐先牢牢抓住冰面,然后用冰爪慢慢向上爬。由于体力不支,每爬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会儿。在山脊上发现了两根约200米长的尼龙绳,是以前的登山队架设的路绳,但我不敢用。中午11点半,快接近顶峰了,感到格外的困乏,每爬一步都要喘半天,大脑里不时出现空白,总是打瞌睡。为了让自己清醒,我想舒展一下,刚直起腰,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急忙用冰镐制动,但冰面太硬,无济于事,整个人向山谷飞速滑去。滑坠了两百多米,一个积雪坡救了我。再往下几十米就是深谷绝壁,后果不堪设想。墨镜、帽子、手套和相机全知不飞哪去了,衣服、裤子也刮破了,手和脸在流血。在冰雪上躺了约十分钟,活动几下肢体,居然没有内伤,真是万幸!抬起头四下环望,冰镐还在身边,墨镜、帽子散落在十几米外,提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雪地的反光刺得睁不开眼,只好闭着眼睛向墨镜和帽子摸去。戴上墨镜,整理一下,重新向上爬。不久,遇到了一道暗冰裂缝,用冰镐使劲一搐,浮雪塌了下去,黑漆漆的冰缝露乐出来,象个张着大嘴的怪兽,深不见底。冰缝宽窄不一,找到较窄的地方,约一米宽,用冰镐搐搐冰缝边缘,很结实,便用尽全力一下跨过去,同时把冰镐凿进对面的冰里。就这样一连过了三个冰缝,不敢再向上爬了,太危险。便沿着冰缝向山脊横切,没想到在这条冰缝的边缘拣回了相机。回到山脊,看看手表,时针指在12点一刻,从这里到山顶需要两个多小时,下
山还要用三个小时,估计天黑之前能够返回临时营地,决定继续登顶。爬到一半,瞌睡又向我袭来。这次有了经验,索性停下来用冰镐和铁索把自己固定在冰面上,绻起身子睡了45分钟。醒来精神倍增,向顶峰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1998年7月22日下午3时,我登上了人生的第一座雪山--雪宝顶。
顶峰上很窄,约十几平米;很静,没有任何声音;能见度很低,四周都是农雾。没有象书中常描写的那种激动,只是很疲惫,想尽快下山,担心天黑之前不能到达营地,性命就难保了。把相机固定在冰镐上,匆匆拍了几张自拍象,就开始下撤。接近黄昏,气温开始下降,冰面变得更加坚硬,用脚使劲踩几下,冰爪才能抓住冰面。下山比上山还要艰难,需要十分小心。快到雪线时,突然听到了人声。紧走几步,透过浓雾,发现营地上坐着两个人,原以为是刘雪鹏他们,走近才知道是西安登山队员。进山时就听说已经到了一只登山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两个人只有一把冰镐,打算连夜登顶。他们告诉我:原计划明天登顶,下午上到C1发现储藏的食品和一部分器材、衣物不见了,怀疑是我的同伴拿走了,没有食品很难在山上坚持两天,所以临时改变计划连夜登顶,争取明早撤回大本营。我对他们讲现在上山太危险,我有一天的干粮和一把冰镐可以留给他们。在我的劝说下他们同意随我下山明天再做打算。晚上9点,我们撤到西安登山队建在半山腰的C1。化了半盆冰,泥水各半,看上去象咖啡,沉淀一会儿,全被我们喝了下去。又分吃了一点东西,虽然都很饿,但不敢多吃,要留给西安登山队。三人挤在一顶双人帐里凑合睡了一宿。我睡觉向来很挑剔,可那天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早上西安登山队抱怨我打了一夜的呼噜,弄得他们没睡好。我以前睡觉从没有打呼噜的记录,可见人已累到了极点。
(下山以后我对西安登山队丢失物品一事做了调查:刘雪鹏失口否认,可我在向导家里看到了赃物。多杰对我讲,向导亲口告诉他这些东西是他和刘雪鹏一起拿的。西安登山队曾到向导家寻找失物,双方差点打了起来。)
7月23日(摘自陈颜日记)
早上起来,把全部食品、冰镐和绳索留给西安登山队,沿原路下撤。脚肿胀的厉害,每走一步都很痛。上山时我发现一块大的水晶石,准备下山时带走,可是回来的路上整整花了两个小时才找到,耽误了不少时间。来到一个叫乌龟背的地方,晴天时从这里可以看到营地,我站在那里大声喊,想和西安登山队营地人员联系上,告诉他们登顶队员的情况。没想到喊来的却是多杰。我在山上三天两夜没有音信,生死不知,队员们都快急疯了,他们正准备上山找我。多杰听到声音,不顾一切的向我跑来,我们一下拥抱在一起,泪水夺眶而出。回到营地,休息片刻,开始拔营。下午4点向麻风村撤离,由于极度虚弱,我走得很慢,身体遥遥晃晃。周唯怕出危险,始终不离左右,晚上9点我俩才到麻风村。一进向导的家,一股温暖的人气迎面扑来。我终于活着回到了人间,身子一软瘫到在地。
7月24日
麻风村是个美丽的藏族寨子,有十来户人家,以放牧、耕种为生。这里的人善良朴实。村中有一个喇嘛庙,里面住着一个老喇嘛,是当地的活佛,和蔼可亲。我们的两名向导杰敖和他的姐夫就住在麻风村。杰敖的姐夫是村中的负责人,精明、能干、有主见。登山队休整就住在他和杰敖的家中。杰敖和他全家的热情招待,使我们在这里度过了美好的一天。村子周围是茂密的原始森林,一条清澈的小河从村中流过。森林中有各种珍奇
的动物,美丽的植物和山涧瀑布。我们的午饭就是队员从林中采来的蘑菇。
7月25日
清晨,天气放晴。这次登山天气真不作美,来时去时都是晴天,唯独登山时天总是阴着。吃完早饭,队员用绳子、保温瓶、煤油和向导换了一些皮毛。9时,队伍出发。马匹托着行李,然后再坐上人,两个向导步行(每匹马50元)。刘雪鹏留在麻风村继续修养。我们6人只带了14包方便面作为午饭,将剩余的食品全部留给刘雪鹏,足够他吃几天的,还留下了两个瓦斯罐。一路上山峦起伏,风光秀美。这里是藏族居住区,越接近公路寨子越大。偶尔碰到几支马队,都是外国游客租用的,赶往雪宝顶,去参加那里的祭山仪式。雪宝顶是当地藏族人的圣山,每年7、8月间都要举办盛大的祭山活动。下午4时,翻过最后一座山梁,终于看到了松潘县城,公路象一条带子在阳光下闪着银色汽车轰鸣着迎面驶来。进山9天了,眼前的情景一下子把队员们带回到文明社会,心里特别温暖、亲切。
7月26日--27日
松潘是座美丽的县城,唐代建制,西南的重镇和交通要道,古来兵家必争之地。红军长征时,一、四方面军曾在此会师。随着世界著名景区九寨沟和黄龙的开发,古老的松潘镇热闹起来,明清时期的店铺里摆满藏式工艺品,古色古香的十字老街拥满全国各地的游客。
登山队一行六人在松潘县政府招待所包了一个五人间(房费50元/天;不分男女),休整两天。我们将在成都买的煤油炉和4升酒精换了一顿午饭。买了一些很有藏族特色工艺品,留做纪念。陈颜在登顶时由于受到紫外线的照射和刮伤,脸上肿起一片黑皮,象烫伤一样,格外引人注意。在用煤油炉换饭时,老板娘问队员炉子是不是坏的,大家说没有坏,老板娘指着陈颜的脸说:"那他的脸是怎么烫伤的。"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7月28日
清晨7时,陈颜乘长途大巴回成都;张学成、孙艳、景晨、扎西多杰、周唯乘长途中巴去九寨沟。刘雪鹏仍逗留在麻风村。此次登山活动到此结束。
7月30日-8月7日
7月30日陈颜到达北京;
8月3日刘雪鹏、景晨到达北京;
8月7日张学成、孙艳、景晨、扎西多杰、周唯到达北京。
登山队成员:
陈颜(领队、登顶)
扎西多杰(财务)
张学成(联络员)
孙燕(女)(联络员)
刘雪鹏(队员)
周唯(后勤支援)
景辰(后勤支援)
总结:
北工大登山队首次举办登雪山活动,值得总结的经验有以下几条:
1. 资料与计划:
准备工作首先要从收集资料开始,主要是关于山体、气象、路线、交通、补给采购和后方支援六个方面。要详尽准确。在充分掌握资料的基础上,根据本队的实际情况制定出完善、周密、正确的计划。这次活动的资料收集是详尽和准确的。资料主要来源:北京雪鸟户外运动社(民间登山组织)和中国登协。北京雪鸟户外运动社(民间登山组织)
和中国登协都曾登过雪宝顶,并有丰富的雪山探险经验。在他们提供的资料和经验的基础上我们制定了较完善的计划。不足之处在于没有考虑到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和相应的补救措施。雪山探险是一项难度很高的活动,意外事件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制定计划时必须在这方面有详尽的考虑。
2. 组织和纪律:
雪山探险十分艰苦和危险,需要集体协作。严密的组织和明确的纪律是必需的。参与者不仅要有良好的身体和技术,还要有团结协作、吃苦耐劳、勇于牺牲的精神。本次活动,组织较为松散,个别队员缺少团结协作、吃苦耐劳、勇于牺牲的精神,总是把个人的兴趣放在第一位,把登顶看作个人的荣誉和行为。险些造成整个活动的失败。
3. 技术与物资:
雪山探险对技术和装备的要求是很很高的,登山前在这方面的准备要尽善尽美。基本技术有:野外生存、高山负重、攀岩、冰雪技术四个方面。后勤物资要准备充分和周全,尤其要考虑到发生意外事件后的物资支援。
4. 素质与心理:
雪山探险是一项难度很高的活动。要求参与者具备良好的心理素质:勇敢坚定,有必胜的信心;同时还要严谨、理智,切忌轻率急噪。在本次活动中,刘雪鹏是队中身体和技术最好队员,但由于"玩"心太重,对登雪山重视不足。登顶前刘雪鹏一再提出"登雪宝顶、穿越黄龙和勘察四姑娘山要三项并举"就是"轻敌"的思想表现。因此上到大本营后急噪冒进,一遇到困难又轻易放弃。险些给整个活动造成失败。
北京工业大学登山队
1999年1月
关于北工大登山队98雪宝顶登山报告书的几点补充 (刘雪鹏)
98年的雪宝顶之行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其间在几个媒体上作了一些相应的报道,但在网上发布还是第一次。北工大登山队的报告书大体上记录了这次登山过程,但作为此次活动的队长,我有必要为其细节部分作一些补充,让广大山友能更清楚的了解这次登山。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雪鹏,毕业于北京工业大学机电学院。1996年,在我上大三时第一次背着帐篷走过了北古口—司马台这段长城,从此便爱上了这项运动。同年10月,我和几个同学创立了北工大第一个从事登山和户外运动的社团——北京工业大学雪鸟科学考察社。社团的成立,得到了雪鸟户外运动服务社的大力支持,并连续两年被评为北工大优秀社团。1997年为迎接香港回归,我们联合香港大学生完成了远赴黄河源头的“黄河溯源”活动。1998年,我社组织同学成功登顶陕西省太白山(3767m)。同年7月,我带领陈颜、多杰等七人(当时未成立北工大登山队,此队于98年十月成立)去完成四川雪宝顶(5588m)的探路工作,并在全部队员离开后一人登顶成功,从麻风村往返历时56个小时。1999年,我创立凯图(k2)登山队,同年7月,成功地用阿尔卑斯式方法全队(5男1女)从北坡登顶青海省玉珠峰(6178m),从格尔木往返历时六天五夜。1998年2月,我选择陈颜作为同伴去完成雪宝顶的探路工作,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我为他准备了冰镐、冰爪、高山靴、安全带、铁索、下降器等全部雪山装备。由于他没有接触过这种专业登山,所以坚持要背一个带轮子的行李架上山,在我的劝说下,他才买了登山背包。随后进行体能训练,但他很少参加,只是我一个人坚持每周的负重登山和平日的长跑。四、五月份,有几个同学找到我,说想一起去看看雪山,然后再到九寨沟、黄龙去玩,我同意了,就这样一支临时队伍组成了。队伍计划七月中旬进川,因为在此之前两周我要在贵阳实习,所以北京方面的物资采购由副队长陈颜负责。临行前我又从北工大雪鸟社借了一根50米直径10mm的主绳和一根25米直径8mm的副绳。没想到,在贵阳时陈颜通知我,多杰、张学成、孙艳(女)被补充为正式队员,并且他们已在中山登山协会购买了处理的旧冰镐、雪套和炉头。虽然我觉得陈颜把没有经过体能和技术训练的人补充为正式队员的做法过于草率,但木已成舟,远在贵阳的我只得考虑如何保证这些人的安全。7月16日,我们如期在成都汇合,在采购的间歇,我教他们如何打布林结,如何做滑坠保护等知识。7月17日早晨,我们坐上去往松潘的长途汽车。此次我来是为了探路,如果有机会将尝试一下;陈颜除了登山外还要把准备送给女友的金链子带到雪山上去开光并且要赶在她登上去美国的飞机前送给她;多杰、张学成、孙艳是没受过一点训练的学生,对将要面临的挑战一无所知,只是怀着对雪山雄姿的憧憬;周唯和景辰是想先陪我们去雪山,然后再找几个人结伴去九寨沟和黄龙。当天下午到达岷江乡,陈颜为了赶时间要求当天进山,并于晚上到达海拔3300米的麻风村。半路上队员张学成因为不适应温度和海拔的变化而病倒。当晚我们住在麻风村。7月18日,从麻风村上到大本营(4200m)。这一路上,我们都出现了高山反应,只是我的反应较轻。到了营地,我们合力搭好帐篷、打好水,饭是由陈颜做的,因为他做饭很好吃。由于个人的缘故,我从来不吃方便面,就找了些饼干充饥。晚上陈颜睡在我的帐篷里。
7月19日,计划休整一天。
7月20日,我们向山上运送物资,新加入的三名队员状态很不好,倒是周唯自告奋勇同我和陈颜一同上山。但由于缺乏平时的体能训练,两人的速度非常慢,走几步就要休息。途中有一段斜度二十多度,长五十米的“乌龟背”,是我先上去再放下绳子拉他们,接着再上去放绳子才拉他们上来。经过五个多小时(9:25—14:50)的爬升,我们上到4600米,因体力不够,陈颜表示不能再上了,于是放好装备我们返回大本营。大本营的情况很糟,张学成和孙艳反应十分严重,我们找来向导让他明天用马驮两人下去。当天晚上,我和陈颜决定第二天早上6点出发去建C1。7月21日,早上6点半,我收拾好一切,而陈颜却还在不慌不忙地装睡袋。向导出去打猎,我帮他装好包他还没回来。考虑到上面还有装备要装包,我便先走了,嘱咐陈颜等向导回来后再一同上山。昨天五个小时的路今天一个半小时就走完了(7:10—8:35),装好包便等他们上来。当时雾很大,过了一段时间向导一个人上来了,背包里装了陈颜的睡袋。他告诉我陈颜正在空身上攀,又等了很长时间,才听到陈颜的声音,看到他的身影。对他打了声招呼,说我们先上到骆驼背修路再等他,然后便向上攀登。下午4点,我和向导上到山脊,这时雾更大了,能见度只有20米。我们在骆驼背前停下来,因为看不到远处的山形,所以我们决定搭营等陈颜上来。但是直到晚上陈颜也没有上来。我们的营地很小,帐篷只能支一根杆,两个人挤着睡了一夜。第二天,钻出帐篷看到雾还是很大,我们决定下撤。返回大本营后得知陈颜没有下来,我一下子感到事情很严重,但当时自己的状态无法马上再上山,下到营地时出现了间歇性失明,这是低血糖和高山反应而致,虽然很短暂,但在提醒我需要休息。便让多杰、周唯和向导马上上山找陈颜。但没有找到。却在山上一个背风处发现了西安登山队的一顶帐篷和两名西安队员。
7月23日,我冒着失明的危险和多杰上山去找陈颜。上到西安队的营地,因山上的雾太大无法再上攀,只得向西安队的留守队员打听消息。但他们还没有得到上面登顶队员的消息,我们只得返回。半路上听到山上有人在叫喊,我们忙回应,果然是陈颜怀里还抱着两块大水晶,多杰便上去接他下来。他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大家还在这儿呀,我还以为你们走了呢。”又说“要不是为采水晶石能早下来3个小时。”我无话可说,但他安全返回了,这就足够了。当晚我们回到麻风村,休息一天后陈颜六人走了,我留下来等待一个好天气继续攀登。
7月28日,天气好转。经过前几天的攀登,对山上的路线和地形我已经很清楚,所以敢于独自一人攀登。于是,10点从麻风村出发,在大本营和山脊各住一晚,于7月30日早上八点登上了雪宝顶主峰,当天下午六点回到麻风村,历时56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