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征服冈底斯山记

王朝旅游·作者佚名  2009-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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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的西部高原上,有几千座从未被制服的山峰。

它们对登山人士是一种挑战,也是一种诱惑。

1996年,中韩联合登山队成功登上了冈底斯山的2座处女峰。

山,你不来我来——首次征服冈底斯山记

人类有个极可贵的品质——对未知世界的“好奇心”,它是人类认识自然、认识自己的最强大的源动力。但这种品质并非人人都有。所以,你可能永远也无法使说服某人相信登山有什么意义,你能获得的只是自己的感受。

1996年春,两个身体很棒的小伙子--27岁的木世俊、25岁的袁红波被云南省体委选中,随后他们被派到北京中国登山协会基地集训。

此时我也对第3次进藏充满了期待,这次目标不是1988年去过的珠峰,也不是1994年去过的墨脱,而是我不曾去过的冈底斯山脉的两座处女峰。

有幸我成了这次行动的全程见证人。

征程

1996年9月12日下午,"中韩联合穷木岗日-冷布岗日远征队"出征会在北京亚运村奥林匹克中心空旷的广场上举行,六台韩国造"现代"越野车一溜排开。

13日,中韩联合登山队远征队成员30多人将分乘6辆越野和一辆中巴从北京出发。远征队预定用10天时间。 狂奔万里后,或许有时间在羊八井温泉洗一路风尘,然后抵近第一个目标——穷母冈日山脚安营扎寨。登山队就这样成了“远征队”。

19日晨,在西宁休整一天后远征队起程,中午进入狭长的柴达木盆地。23日,远征队终于到达了第一个目标--穷母岗日峰脚下。

进山途中,中国登山协会的司机对我说:“我今年3月去珠穆朗玛,6月才从珠峰下山回北京,现在又要去冈底斯。1996年对于我来说,意味着有4个冬天。"

有学问的姑娘

9月25日晨,藏族队员拉巴和扎西到营地边的小山上挂起五色经幡,摆上水果,然后燃起艾草,撒上糌粑,一股白烟袅袅升起,在背景为雪山和蓝得发黑的天空,构成了一幅格外美丽的图景。

登山活动正式开始了。

27日,我刚到海拔5600米的前进营地,新队员木世俊和袁红波垂头丧气地从高差200多米的大冰壁上下来。

“登山不好玩!”昨天还兴致勃勃的木世俊说,他在大冰壁上怎么也掌握不了要领,像陀螺似地打转站不稳。戆厚的小木有些沮丧。

在前进营地观察,穷母冈日更美了,在藏语里,穷母岗日的意思是“有学问的姑娘”。前进营地建在两个冰川湖泊之间,湛蓝宁静的湖水在阳光下流溢着翡翠般的光彩。营地左侧是颇为壮观的冰塔林,右前方的大冰壁很有气势。

这次中方队员中有两个有地质博士头衔的队员--张志坚、马欣祥。

33岁的张志坚说,这个"有学问的姑娘"真让他大开眼界。这座山可以算是个登山的"地形博物馆",岩壁、冰壁、雪桥、雪檐、悬冰川、危险的雪崩区,应有尽有。

“有学问的姑娘(或女神)”。我默默地念着,我从心底喜欢用姑娘或女神来喻山。因为这更富有人性味。由于积雪相当丰富,峰顶的形状浑圆,因此直观印象很温柔。

在西藏,许多山峰都有“性别”,有的还有“婚配”甚至生有儿女。由于中方队员都不喜欢“征服处女峰”的说法,凑巧远征队下一个目标冷布冈日是“处男”,又听说在藏语里,冷布冈日是“勇士”,他们就编了个动听的理由:我们是来给“才女”做红娘的。“才女”配“勇士”,天造地设。

队员编的故事还不止这些,他们还“任命”与穷母冈日毗邻的一座稍低、形状尖尖的雪山为“才女”的贴身丫环;那一高一低的两个冰川湖,高的被认作才女的洗脸盆,低的则是洗脚盆。

天色将晚,我去湖边打水准备做饭,小木提醒说,千万别直接在湖里打水,要在湖水溢出口下方取水。藏

族老乡提醒说这是神湖,直接取水会弄脏了“才女的洗脸盆”,要招来风暴的。

我当然不信这传说,但我却觉得这说法很美。现代文明与自然的鸿沟如此之深,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人类已经失去了对自然应有的敬畏之心。

雪墓山碑

10月4日,联合登山队临机决定突击顶峰,结果被大风雪挫败。中韩双方决定第1突击队休整,由第2突击队向上运动,在海拔6600米高度建立3号营地。

10月5日清晨,4名韩国队员开始向海拔6600米高度运动。是日,山上形势平和,大本营更是风和日丽。 这两天,登协老司机张西臣开始围着营地边的一座小山“转山”。

转山是西藏常见的一种宗教祈祷活动。藏传佛教说,转山可以洗去一个人的罪恶,还可以为人带来福气。在西藏最著名的转山活动就是在冈底斯的神山冈仁波齐峰,据说围着冈仁波齐峰转一圈可以洗去10年罪恶,转两圈可以洗去一生罪恶,再转上多少圈就可以进天堂......

张西臣说他转山的目的是希望给登山者带来好运。

这次进藏途中,我得知张西臣曾经多次为登山遇难者处理过后事。

1975年,中国在珠峰北坡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登山活动,张西臣就是那年第一次进藏接触登山活动的。从那以后,他曾十多次进山。

1978年,中国和伊朗曾为联合攀登珠峰进行过适应性攀登。那时新影厂派来的摄影记者石明纪在5580米心脏病突发当场死亡。登山队员把身躯高大的石明纪抬回大本营火化,为此专门成立了3人火化小组。张西臣说,那天太阳还没落山,我们就架起柴堆,浇上汽油,石明纪是大块头,烧到天亮还没烧完。后来,我们捡了骨灰装回北京开追悼会。

1980年,中日联合攀登珠峰,日本队员宇部明下山途中从8200米高度滑坠,一直摔到6800米,浑身骨头全摔碎了。尸体被抬回大本营,这次又是张西臣、王丑孩和陈尚仁3人组成的火化小组把他火化的。张西臣说:"火化后,日本队很感激我们,送来一箱威士忌。"

张西臣说,他在山里经常会梦到熟悉的死者。现在一听有人遇难就紧张。

然而,死难者没有吓退后来者。20世纪20年代兴起的喜玛拉雅攀登热潮不但方兴未艾,从前很少有人关注的冈底斯山脉的攀登活动也开始了。

的确,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登山者想“以山为陵”,但所有的登山者都清楚,只要登山就可能以雪为墓,以山为碑。

为什么要登山呢?

为了征服自然?这种观念早已没有市场;

为了出名?这肯定不比在广场上裸奔更省力更安全更轰动;

为了赚钱?世界上绝大多数的登山者,都是自掏腰包。

为什么?也许惟一具有共性的答案就是人类的好奇心和大自然的神奇。

一道美丽的风景

10月7日--突击日。

凌晨3时,联合登山队总队长李致新已经起来。

4时20分,中方队员王勇峰、拉巴从6000米的2号营地开始直接突击顶峰。6时,中韩双方队长开始分别呼叫6600米3号营地的6名突击队员。但直到8时,3号营地都没有任何应答。李致新很紧张,怎么6个人都听不到呼叫?他不由得想起梅里雪山惨剧。

8时30分,韩国攀登队长张奉完率先与3号营地接通了步话机,当他得知3名韩国队员因山上风大不准备出发后大怒,他在报话机里厉声训斥3名韩国队员。

此时,王勇峰、拉巴已赶到3号营地与3名中方队员会合,发现3号营地的风确实太大,营地帐篷就建在悬崖边,大风中站在外边十分危险。8时40分,大本营第一次与他们通上了话,他们报告说山上风力达七八级,无法行动,如果没人住,帐篷也要被吹翻。

山上的风很大,但从大本营观察,却是晴空万里,一点没有大风迹象。

呼叫2小时不回话,担心吊胆的李致新很不快。此后,3号营地又陷入不可思议的长时间沉默。10点多,李致新忽然从韩国人通话中得知,突出队仍未出发原因是中方还没准备好,李致新顿时火冒三丈地在对步话机里喊道:"王勇峰,谁的身体不行,你有权决定让他下撤。"

王勇峰现在是哑吧吃黄莲了。被韩国队长臭骂了一顿的韩国队员这时确实是在等中方,而且正是在等王勇峰。王勇峰早上出发时走得太快,走热了,就把连体羽绒衣裤的裤腿拉链拉开。但走到寒风剌骨的大风口时,拉链却怎么也拉不上了。这真是一场噩梦,他裹着一裤腿冰雪冲进3号营地帐篷时浑身发抖,手都僵直了。

这一情况大本营人员全然不知,王勇峰正恼火不已也不想解释。这便成了那天最大的哑谜。

10点半,中韩队员终于出发了,一只大鹰像是助兴般地飞临大本营正前方,长时间悠闲地在空中盘旋,当中还两次降落在距我们十来米的地方,很自信地让我们抵近拍照。

此后,“有学问的姑娘”展现了其极尽温柔的一面,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暖日下的大本营人员围在报话机前,一边听着突击队进展的报告,一边轮流拿着高倍望远镜观察突击情况,在耀眼的大雪坡上的突击队员缓缓移动着,像一只只黑色的小蚂蚁排成一队。突击队进展很顺利,大本营人员的心情越来越放松,喝茶的喝茶,喝咖啡的喝咖啡,还有人呷着啤酒,悠闲地观赏着那一幅美丽的风景,大本营流溢着浓郁的浪漫情调。

是日,中韩9名队员(中方5人)手拉手登上穷母冈日顶峰。

半个红娘

10月12日,远征队告别了"有学问的姑娘",向西藏西部边陲萨嘎县境内的冷布冈日进发。这段路比青藏线危险得多,尤其是从拉孜到萨嘎县的454公里山路,车辆常常处于紧贴悬崖而过的惊险状态。

但这次登山,中国队员似乎命中注定只能当“半个红娘”。由于嘴唇被阳光严重灼烧,中国登山队的中坚力量王勇峰提前返京,藏族队员扎西也因手指冻伤不能继续。10月14日,中韩联合远征队到达第二目标--冷布冈日峰脚下,第二天,藏族队员拉巴上山侦察脚又扭伤。一连串减员,中方实力大减。

冷布冈日峰位于冈底斯山脉中端,也是冈底斯山脉最高峰,山势险峻。陪同远征队的萨嘎县委办公室主任桑珠说,去年日本有个登山队攀登冷布冈日,用了2个月才登到6000米,最后还是失败了。当地老乡不愿让人攀登这座神山,说这山连鸟都飞不过去,谁登谁死!

中方由于减员太多,只剩下张志坚、马欣祥两个登山经验还不太多的队员,因此离开穹母冈日时,中方就定下方针,此后任务主要是协助韩国队员攀登冷布冈日。按协议说法,任何一方队员成功,都视作联合登山队的成功。若条件许可中方队员再相机行事。

15日,第一次侦察的结果,韩国攀登队长张奉完也说,难度相当大。当晚,中韩双方开会研究登山方案,结论也是试试看。不管成功与否都要在27日撤离冷布冈日。

处于“单干”态势的韩国队员这时突然一反常态,不像穹母冈日时那样懈怠,总是想方设法尽量依赖中国队员开路运输。18日,李致新上前进营地看望双方队员时发现,韩国队员已经到了6800米高度,他们的岩壁技术相当不错。

10月23日,远征队的韩国队员向冷布冈日发起突击。当天11时30分,山上气候开始变坏,飘起小雪。但3名韩国队员抓住了战机,在13时52分登上顶峰。

韩国人非常幸运,因为当晚一场大雪便向冷布冈日扑来,如果这场雪早来一天,攀登冷布冈日的计划就注定泡汤了。

已经进入1号营地、打算参加第2次突击的中方队员张志坚、马欣祥终于失去了为"有学问的姑娘"做一次红娘的机会。中韩远征队为防止被大雪困在山里,决定24日紧急撤出冷布冈日。

10月24日19时左右,远征队冲出冷布冈日返回萨嘎县。一场更大的雪随后扑向冷布冈日地区,再晚一天,远征队就可能悉数被困在山里。

你不来,我来

与世界著名的冈底斯山脉上的两座处女峰亲密接触,恍如昨日之事。

记得1988年,于良璞在珠穆朗玛对我说,他此生最大愿望就是能搞出一套全国山峰图集。他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形,外国人拿着图文资料找中国登协申请登山,我们甚至都不知道有这座山,名字更别说了。中国是山峰资源最丰富的国家,6000米以上的处女峰就有6000多座,其中90%的只知高度不知名字甚至本来就没有名字。

8年后,在冈底斯,于良璞又把这话对我说了一遍。他感叹说:"有人不理解,说急什么,山又不会跑。山是跑不了,但人会老啊!"

是的,山不会跑,人会老。

前些时候,电视里的一部《寻找马洛里》的纪录片,又让我梦回喜玛拉雅,回到冈底斯。

它让我又想起了700年前穆罕默德的豪迈和天真之语:"山,过来!你不来,我来!"

我希望将来凡是喜爱登山的中国人,都能像这样,兴高采烈地对着瑰丽的雪山,像梦中的情人一样喊道:山,你不来,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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