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管理公司还是带领登山,你都需要向人们勾画出一幅令人振奋的远景图,然后再制定、实施相应的战略,而做到这两点的核心就是正确及时的决策。顾客需要立刻得到卓越的产品,而不是等到下个月;投资者需要看到立竿见影的回报。在垂直的岩壁上或是遇到高山风暴,成功和失败,有时甚至是生和死,就在一念之间:取决于你能否及时作出并实施正确的决策。
在高山上,一些关键决策既不能拖延,也不能出错。如果出现严重错误,登山者几乎没有第二次机会。正因为如此,高山为我们提供了最好的平台,帮助我们训练在平地上作领导决策。
以下的观察是我数年来从事管理教育和登山体验的结晶。我攀登过的山峰包括阿尔卑斯山、安第斯山和喜马拉雅山。从这些经历中,同时也从管理课程中,我总结出了四条指导方针,帮助你在任何时候作出快速正确的决策。
像向导一样思考
要快速作出正确的领导决策,你首先需要提高标准。在一家公司或在一次远征中,无论你处于其中的什么位置,你都需要将自己想象成对整个组织、整个行动负责的人。像CEO或向导一样思考并不要求你必须才智过人,但是你必须具有战略思维,即预期前景和通览全局的能力。
2002年,我带领一个11人的MBA小组攀登科多帕希山,这是厄瓜多尔一座巨大的活火山。在19374英尺的高度上,科多帕希火山比落基山脉的任何一个山峰都要高出几乎一英里。我们半夜出发,在清晨6点的时候几乎爬到了顶峰,这时,我们的一个成员,吉米·哈默德出现了严重的高山反应。尽管处在如此糟糕的状况下,他仍然还是像一个向导一样思考。
吉米迫切渴望能触摸到山的顶峰,正如我们任何一个人一样,但是他也知道,他如果坚持要爬到山顶的话,一旦病情恶化,他将严重危及到其他人登顶的机会。同时,如果他太早退出的话,他也会使与他共用一条绳索的伙伴们过早下降。
“我筋疲力尽,头痛欲裂,而且严重缺水。” 吉米回忆说。尽管如此,他还是强迫自己爬到了距峰顶700英尺以内的距离。在那儿,他找到了一块小小的平地,能够安全地解开自己的绳子并等待团队其他成员登顶并回来接他。后来他解释说,“我必须找到一个虽然我登不了顶,但是至少不会迫使整个团队无功而返的地点。”
吉米和我们的登山向导所关心的是同样的问题,但是他选择的是不要把这个问题扔给向导去解决。当他听到向导对登顶最后一击的描述——“这将是你一生中最困难的时刻”——他作出了自己的决策并通知了向导。向导同意了他的决定。吉米头脑清醒的行动使得团队其他成员,包括我在内,能够登上科多帕希山并安全返回。我们都知道这可能是我们一生能够攀登到的最高点,也知道是吉米使得这一切成为可能。
信息是一切
正确的标准为及时正确的决策打开了大门;而正确的信息帮助你穿过这扇大门。有了及时的数据,管理者和登山家就能及时正确决策;缺少关键信息,即使是最优秀的决策原则也无济于事。
我的一次登山经历给了我一个痛苦的教训,让我明白了数据对正确决策的价值。我们两个人刚刚爬完罗萨峰,一次很长但是没有技术难度的阿尔卑斯山峰之旅。我们渴望更多的行动,于是在一个阴雨的8月的一天,我们从位于瑞士策马特的酒店出发,去攀登附近一个叫做Dom的山峰。我们不愿意受恶劣的天气阻挠,于是爬上了从策马特到兰达村庄的一辆登山齿轮火车,这个小村位于海拔4623英尺一个狭窄的山谷里,而Dom山就位于村庄上方两英里处。
中午的时候,我们迅速从兰达村沿着一条陡峭的、被植被覆盖的小路爬了上去,一边痛惜雨下个不停,我们看到的风景有限,一边仍然抱定决心要达到目标。爬过树带界线以后,雨越下越大,气温骤降,天空变暗了。在这样的瓢泼大雨中,雨具很快被证明无济于事。到下午6点,我们又湿又累,越来越担心还能不能爬到高处的瑞士阿尔卑斯俱乐部。
到晚上8点,我们的境况变得很令人担忧了。我们离开安全舒适的山谷已经不少时辰了。半英尺厚的积雪湮没了小路,夜幕降临,我们浑身湿透,前方根本就看不到小屋的影子。由于焦虑而引起的恐慌驱使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在崎岖的山路上向上爬行,但是仍然看不到小屋的影子。晚上9点的时候,我们开始寻找岩缝或者任何可以提供保护的山洞。我们原本确信阿尔卑斯山俱乐部的小屋能够给我们提供一切所需用品,因此既没带帐篷也没带睡袋。现在,我们只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露营地,让我们度过这个晚上。
徒劳地寻找了半个小时的天然避难所之后,我们更加绝望,完全迷了路。正在此时,我们发现头顶上有微弱的亮光,在纷纷扬扬的暴风雪中几乎看不到这点光。我们已经爬得如此高了,因此立刻意识到这点灯光一定是我们正在寻找的小屋发出的。这一奇迹般的时刻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直到今天回想起来仍感到一阵阵的恐惧和安慰。
我们本应事先对将要来临的暴风雪、爬到小屋所需的时间以及小屋附近的地形有所了解。但是相反,我们十分乐观,没有准备足够的地形图就离开了山谷。我们没有预计到暴风雪,也没有对暴风雪可能带来的状况作好准备。小屋看门人的细心拯救了我们,但是我们如果在出发前就用正确的知识武装自己的话,就不用将生命系于一点点的好运气上了。
无论从事什么工作,拥有充分的数据是快速、正确行动的前提条件。这次经历带来的一个长远的影响是,以后每次要进入一个未知的领域时,我都会更加积极地研究和更加仔细地准备。这样做是为了保证手头拥有关键信息,能对当前情况作出实时判断。
超越自己
快速作出决策也许并不难,难的是既要快速又要正确,这就要求我们将个人利益服从集体目标。如果不能超越自己,仓促间作出的决策极有可能是为了满足一己之利。
决策时超越个人得失总是一个挑战,特别是处在一个个人不断跳槽和组织不断精简的时代。在一家员工流动率高、经常发生突然裁员的公司,管理者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事业置于公司利益之上,不管他们面临的问题是一项长期支出还是股票期权的分配。
要将个人利益置于企业目标之下,我们必须首先确定企业对我们的要求,而不管个人的欲望是什么。然后必须规范自己的决策,以公司而不是个人作为标尺。后一点在我远赴珠穆朗玛峰的徒步旅行中得到了强化。
我们来到世界上最令人瞠目结舌,也是要求最严格的室外教室——喜马拉雅山——是来学习有关领导艺术的知识。在接下来的11天中,我们20个徒步旅行者组成的团队,其中包括MBA毕业生、处于事业中期的公司管理者,还有我的共同组织者爱德温·伯恩博,将在崎岖的地形中行走大约八十英里,最后的终点是高达18000英尺的山顶。
几天后,我们在这次旅途的路上曾经碰到的一个美国徒步旅行者在黄昏时分走进了我们的营地。这位不速之客说她的兄弟出现了典型的高山反应症状:恶心、头晕以及步态不稳。如果不能得到及时治疗的话,情况会变得很糟,但是惟一的治疗方式是将他送到海拔相对较低的地方去——然而夜幕正在降临,下一次山需要长达数小时的时间。
一天的攀登已经让我精疲力竭了,我当时最不适合做的就是在夜晚走长长的山路下山。身体的直觉告诉我最好将这个问题交给别人去做,因为第二天我还要进行漫长的高海拔徒步行走,我迫切需要好好休息一夜。但是我又提醒自己我们在路上一直在辩论的一个例子——投资银行家麦考依因为一心想登顶而置印度圣人性命于不顾。他在给予了最简短的帮助之后继续自己的旅程,致使那位印度圣人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想到这里,我决定如果那位旅行者的健康状况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继续恶化的话,我就带着他艰难地下山。
幸运的是,我们的队医是一名急救药品方面的专家,她准备了整整一匹牦牛背的药品。她对他进行了救治,并且每隔一小时就观察一次,看看他的症状有没有恶化。他熬过了这一夜,第二天早晨,他就可以自己下山了。几天后,我们在海拔11300英尺的一个氧气更充足的村庄里见到了完全康复的他。这次事件虽然是皆大欢喜地解决了,但是它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无论何时何地,绝不能将个人利益凌驾于他人利益之上。
此次徒步旅行我们轮流担任队长,因此每个人都对履行团队的困难有了更深的了解。每天担任队长的人在下午晚些时候到达帐篷的时候早已精疲力竭、饥肠辘辘,有时候冻得瑟瑟发抖,甚至还有高山反应。然而,职责要求他们不管自己有多饥饿、疲惫,甚至脾气有多坏,都要在考虑自己的需求之前,先保证其他人都安全到达,并且迅速恢复体力。队长是最早醒来、最晚吃饭的人,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一个无比抽象的决策原则带给他们的经常是疲惫不堪。
登山者和管理者经常受到个人登顶的诱惑。他们可能任由“自我”蒙蔽其思维或者为自私的决策寻找借口。然而,一个组织的力量取决于领导者能不能抛弃个人利益而选择对团队最有利的决策。因此,超越一切的组织目标应体现在领导者的每一次、每一个决策中。
自信,但不盲目
正确的标准、正确的数据以及正确的利益关系能帮助决策更加自然,但是这里仍然存在着心理上的挑战。如果缺乏自信,自我怀疑可能会拖延必要的行动。然而,盲目自信也会导致分析不足,同样会带来错误的结果。
在登山中,如何在自信和盲目自信之间找准平衡点同等重要。如果没有什么闯劲的话,你将永远不会到达你的高点;闯劲太大的话,你将冒着失去一切的风险。2002年,我协同带队攀登干城章嘉峰,这是世界第三高峰,横跨尼泊尔和印度边界。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个研究激励性乐观主义和毁灭性盲目乐观主义之间微妙关系的完美地点。我们需要前者帮助我们到达最终目的地:一个海拔17000英尺的山口,在那儿能够看到干城章嘉山从未被攀登过的南坡。但是如何区分足够与过多呢?
我们在倾盆大雨中到达了位于13200英尺、一个荒芜山脊上的宿营地。雨最终变成了暴风雪,与闪电和雷声交织在一起。我们后来才知道,是孟加拉海湾上空的气旋造成了本地区历史上最为严重的气流。
我们吃早餐的帐篷在风中猛烈摇晃,我们知道正面临一个关键选择,我们的第三天将在风暴中度过。如果希望登上Go-Cha La,那么我们今天必须继续攀登。然而在暴风雪中上行将面临着巨大的危险:我们前面陡峭的、布满大石的山路覆盖了1英尺甚至更厚的新下的积雪,如果暴风雪不能很快减弱的话,即使能够到达峰顶,也不能保证可以从喜马拉雅山及时撤退。
两天后,我们到达了海拔最高的营地,位于海拔14200英尺、隐藏在通向干城章嘉山海拔28208英尺的峰顶的子山峰中间、一个由冰川形成的湖中营地。晚饭的讨论主题是第二天攀登Go-Cha La的计划。
就在几天前,我们曾经讨论过艾琳·布卢姆带领一支全部由女性组成的登山队在攀登被认为是喜马拉雅山脉最危险的山峰安娜普鲁纳峰时作出的决策。布卢姆挑选的队员一个个身手不凡,10名队员每一个都是世界级的登山家,拥有强烈的登顶决心。1978年10月15日,在经过精疲力竭、彻骨寒冷的攀登之后,布卢姆的两个队员终于登上了26504英尺的顶峰。这对整个远征队,对于女性们,对于登山这项运动来说,是一个登峰造极的时刻。
然而,一天后,布卢姆远征队的另两名成员宣布她们想要攀登另一个从未有人攀登过的子山峰——这是一个个人利益凌驾于集体目标的典型例子。一开始布卢姆表示反对,因为登山队已经完成了至少让一名队员登顶的目标。如果其他人再重复这样的成绩,整个登山队也不会获得太多的额外利益。最后,布卢姆动了恻隐之心。
两天后,在离第二峰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她们的尸体,看起来好像是在攀登冰雪覆盖的山峰时坠落身亡的。《纽约时报》在报道1996年那场导致八名登山者不幸遇难的暴风雪时抓住了这种决策困境的核心:“在保证不掉下悬崖的前提下攀登公司的高峰。”
在尝试攀登Go-Cha La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在考虑这些东西。我们绝不会冒险攀登一座28000英尺的高山,但是希望攀登力所能及的高山,而这需要付出全部的精神和身体潜力。如果不能客观评估自己的局限性和这次旅行的潜在危险,我们就会面临因“对顶峰的狂热”而蒙蔽自己的判断,使自己和他人陷于危险的境地。
我们在凌晨4点沿着湖边布满冰雪的岩石开始攀登,仅用几个小时就到达了一个看日出的壮观景点。一些成员因为想到前一天晚上的讨论明智地决定就此返回,而另一些人决定继续攀登。中午时分,一批人到达了Go-Cha La,还有四个人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登上了另一个更高的山口。沐浴在阳光中,干城章嘉山高耸在我们的头顶。
所有队员都安全返回了海拔13300英尺的营地。那天晚上,我们开始反思,为什么那么多队员都征服了各自心中的最高点。对于有些人而言,他们的高点是位于15000英尺的日出点;对于其他人来说,高点是位于17000英尺的高山口。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心目中的高点可能是他们可能到达的最高处。在团队友情的支持下,自信帮助他们作出了正确的决策,达到了可能的最高点。
但是前一天晚上的团队讨论也说服了一些人不要攀登不该攀登的高度。“有两三处十分危险,”硅谷的一位创业者这样说,“但是当我到达心中的最高点时,非常理智地决定及时下撤。”
在远离尘嚣的山脊里,迈克·尤西姆找到了四条领导原则:
1.无论处在组织的什么位置,你都应该像公司CEO或登山向导那样去思考问题,去观察周围的世界。
2.信息是一切。实时信息影响我们的行动速度,正确信息则影响决策的成败。
3.企业目标高于个人利益。这是领导者必须具有的素质,尤其当个人利益与组织目标产生冲突时,领导者必须将后者置于第一位。
4.自信很关键,但是要避免盲目自信。
( 迈克·尤西姆/文 周雪林/译 04-07-05 16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