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各地的登山者聚到一块儿在阿尔卑斯攀冰的机会能错过吗?乘坐舒适的夜班卧铺火车离开喧嚣的巴黎,醒来就在皑皑白雪的阿尔卑斯山脚,有比这样更好的周末安排吗?
2006 年1 月6 日晚21:30 分火车从巴黎的Austerlitz 车站开出,要第三次把我送到那个尔卑斯山脚下的小镇Argenti è re la Bess é e(火车站名Argenti è re les Ecrins)。这一次,第16届Ice Climbing Ecrins 于1 月4 日到1 月8 日在这里举行;错过了2005 年那次,这一次怎么也不能错过了。何况一周后,我要回国去那个向往已久的双桥沟和朋友们继续攀登,这个攀冰节权当开眼界和热身的机会吧。
读过上一期《男人假期》的朋友大概对Ecrins(热亢)有印象,这是法国继沙木尼之后的另一个攀登者的乐园,位于阿尔卑斯山脉的南段。这是个位于热亢国家公园区域的小城镇,以前是个生产水泥的工业城市。大约20 年前水泥工业被禁止,从此原本已经被污染得黑黢黢的小镇逐渐恢复了雪白的本色。15 年前,一位入赘于此的马赛人,职业高山向导Gérard Pailheiret创办了Ice Climbing Ecrins,每年一度的国际攀冰节。从此,这里成了个国际性的攀冰胜地;而一年一度的攀冰节成了这个城市最重要的节日,活动期间小镇上几乎所有的机构、组织都被动员起来支持和保障攀冰节一年比一年更精彩、更国际化。
我来自中国
早上八点不到,晃荡了一夜的列车在小镇车站停靠了2分钟。月台上还有位中年男人,一看就是和我有同样目的。法国人的礼节,见面总是要问候一声“Bonjour”的,不论认识与否,尤其是在巴黎以外的地方。这大概和我们祖辈数百年前的传统一样吧,一直这么寻思着。和这位寒暄了几句,原来是来度假、攀冰和滑雪的。他的朋友是位小伙子,见面就邀请我上车:先送我去主会场再去他们的酒店。8点钟,大部分攀登者已经出发了;还有几队人在会场门口等待组织者安排的班车送去攀冰区域。一看大家伙都要离开,我赶紧找了位拿步话机的老者自报来意;老者带我去大厅里找活动组织者报到。
大厅里还有些人在咖啡机边等候清晨开口前的一杯咖啡。正好组织者们都在,一听我是中国人,都兴奋起来。哈哈,咱赶巧成了攀冰节历史上第一位中国客人。笑容可掬的大嫂塞给我一包食品,说是中午的路餐。又问我住宿解决了没有,我说刚到。他们一阵电话打过去,安排了镇上两星级酒店的房间;给了我一张住宿卡和正式晚餐的餐券。我问需要付多少钱?大嫂说,“你不用付钱!”哈哈,这等好事!大概法语里也有“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吧。
说到要拍些照片,可能中国的登山杂志《山野》会发表。Gerard 立刻找来一位热情的小个子中年妇女Pomme,她画了张地图给我仔细解释了路线。攀冰节期间,除了许多的参加者早早联系了职业向导去攀登选好冰瀑之外,还设置了初学者区、D r yTooling区和混合攀登区给没有私人向导的客人们。客人可以随便选择,玩得尽兴就行。为了安全起见,每个区域里都有几名职业向导负责;在一路上都设置了路标和警示标志。CRS(共和国安全警队)、PGHM(高山警队)和消防队员和职业高山向导们都被动员起来保障攀冰节的顺利举行。在大会的会展大厅里,参展的Petzl 公司提供了几百套攀冰装备供免费借用,包括最新的Nomic 冰镐,新版的M10 冰爪等等。
Pomme 给我找了个采访证,说带上这个你就可以随便拍照了。哈哈,还真作了回媒体记者呢。Pomme 没有忘记慎重地给告诫我“千万不要超过混合攀登区右边的警示线,那是个很危险的区域,经常有冰崩、落石。不过,都用警示带阻拦了通道!”我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明白了。
Gerard看我是独自一人,瞧见路过的一大高个儿,给我介绍说,这位是大名鼎鼎的“L1” 。问他能不能给我找个伴儿?这人怎么叫这名,估计是江湖雅号吧。L1想想说,挺难的,都已经出发了,只能再等等看。第二天,又有机会和他聊了半小时,原来他叫Erwan,Petzl 公司的御用高手,不少人拿着他在加拿大攀冰的长幅海报找他签名合影。L1 现在正式加入了Petzl 公司,负责活动推广。我说,你们有机会可以到中国做类似的产品试用和推广活动呢;L1 肯定地说,我们一定会感兴趣的,保持联络吧。
一转头,我的新伙伴出现了。保罗,在里昂作英语教师的英国人。等他办理完手续,安顿好自个儿,又帮他调整好全新的冰爪后我们等候到了一辆班车送我们前往十多公里以外的山谷。
-- 保罗给我送来Vin Chaude(热葡萄酒)
冰岩之魅
我打算从攀冰初学者区开始,多拍些不同主题的照片,顺便也热热身。最左边的入门区早已经熙熙攘攘的了,冰壁上挂了五六条顶绳。最左边的两条绳是Millet公司的专门区域,供提前向他们的展台预约了的客人攀登。Millet公司有些专业的人员在那里给攀登者提供免费的现场指导。我爬上尽头的山坡上拍了几张全景照片下来。
(现场值守的PGMH高山警员和职业向导)
“嗨,你就是那位中国人?”呵呵,教练们早已得知有位要来拍照片的中国人了。“这位是Philippe。”一位现场工作人员介绍说。一位高个子身着红色羽绒服的中年男子伸过来一只手,友好地打招呼。我们驻足聊了起来,“你知道日隆吗?”“当然!我下周就去那里。”这位,原来是法国顶尖高手之一,Philippe Batoux,大岩壁高手,Millet 公司器械技术顾问。说是有许多关于去四川登山的问题,可能需要我帮忙了解。
入门区的攀登者,来自欧洲各地,年龄跨度应该有50 岁或者更大。应该说是男女老少齐荟萃、语言混杂了。排队了一阵子,我爬到冰壁上又拍了些攀登者的照片。然后告诉保罗我去Dry Tooling 区了,他继续在这里练习。
(冰壁上的俏大娘)
Dry Tooling区就在不远,明显是个高手汇集的地方。这里架设了6 条顶绳,6条路线中只有一条属于4级难度,其余都算得上5 到6+的路线了。鉴于国际上对于Dry Tooling 和混合攀登的分级没有统一的意见,我这里按照攀冰的7级标准来描述了;如果按照攀岩标准来描述,大概是从5a到7a的难度。主办方也明显更加关注这里的安全措施,每条顶绳都有1名高手关照。
早先在沟里路遇并摆出姿势让我拍照的两位法国人也在这里。
打量了一圈下来,我本来打算从难度最低的那条开始,然而一直有人排着队攀登。拍了一气人家的攀登,保罗也过来了。
我决定尝试左起第三条,难度6a的一条混合路线;不管能不能,肯定很过瘾,有顶绳和职业教练现场指导,是个难得的尝试机会。这是一条有两个悬冰挂的垂直路线,早先有位现场教练在攀第二个冰挂时没有成功翻上去,还有两三位尝试过也没有成功。除了在阿尔卑斯登山的过程中,曾经攀登过些冰岩混合路线外这样难度的D r y Tooling 路线对我是第一次。
等我好不容易站在第二个冰挂的平台上,已是满头大汗,让我回想起在Mer de Glace
冰川上第一次学习攀冰就被驱赶上垂直冰壁的经历。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当然同时也有大大的满足感。
--呵呵,就是这条了。
歇息了10 来分钟,一气完攀了边上一条纯粹的岩石路线,难度5c+。我们观摩了些高手们攀登另两条6c和7a的路线,其中一位来自英国的红衣高手,攀登得非常自然、流畅,令人艳羡不已。
(纯岩石的5c+路线)
保罗尝试了三次,一条路线也没有攀登成功,颇有些气馁。于是我们乘天色还不算太晚,赶紧去最右边的混合攀登区域。这里有几条4级冰瀑路线,最右边是两条混合路线。现场教练们说很快就要结束了。于是我让保罗赶快披挂上阵,给他做保护。完成了这一条路线,保罗非常开心,好像了结了一桩心愿似的。前面一气攀了两条D r y Tooling路线,我已经觉得不枉此行了,而且收获了许多精彩的照片,于是我就没有打算再耽误辛苦了好几天的现场教练们了。帮他们一块儿收拾停当,大家都步行去停车场等候班车陆续回去了。
哈哈,停车场有好东西!
远远看,人手一个杯子,原来是组办者准备了法国传统的冬季能量饮料—— 热葡萄酒 (Vin Chaude)。红葡萄酒和一些特别的香料一起加热,并加了糖;冬季在法国几乎所有的餐馆里,特别是在滑雪站附近都供应这种饮料。
红衣人
“阿尔卑斯攀登是许多人类价值的综合体现,这些价值让攀登成为一种追求卓越的艺术!”---《金镐奖的精神价值》
不用多描述啦...
换手...
7a路线起攀点
欢庆之夜
回到主会场又见到Gerard,一起去他家里下载我拍的照片。然后,他开车把我放在晚上焰火欢庆地点,告诉我有精彩的表演。这是个人工冰瀑,特意为了攀冰节而浇筑的。
晚上7点,镇上的人们和客人们都纷纷汇集到那里,观众席上早已满座。有Pomme 给我的采访证,我顺利地进入了表演区近距离拍摄了整个过程。这是一场声光影的盛宴,不得不叹服组织者们的创意和精心准备。
在梦幻般的灯光效果中,法国国家青年登山队的小伙子们在两处冰壁上轮流表演各自的拿手好戏。
音乐声中,两位播音员慢慢地讲述了一个触动人心的登山故事:一位热爱大山的男人、执著而出色的攀登者,在一场攀登事故中不幸丧身;留下了一对孤儿寡母。悲哀的母亲,带着年幼的儿子离开伤心之地,去了远方的大城市。儿子逐渐长大,也热爱上了父亲热衷的运动。终于有一天,儿子回去完成了父亲没有完成的攀登。
法语是种特别适合用来表达内心情感的语言。故事分了几个章节来讲述,每个章节之后都有一场美妙得出人意料的焰火表演,想像下:淡云半掩的明月,色彩变幻的冰壁,满天绽放的银花,一个凄美感人的故事,一群黑夜中的攀登者。
文字是无法重现出那样的场景的,还是留给图片来表述吧!
装备展览会场
保罗不知道我和Gerarde出去了,我也没有留意到他留在汽车挡风玻璃上的纸条,结果彼此找了很久。晚餐在一个能容纳几百人用餐的大厅里进行,我们俩被安排在靠近舞台的地方,和3位丹麦来的攀登者为邻。
两位年轻的丹麦人给我们介绍说,年长的一位是丹麦最出色的攀登者,开辟了他们国家许多的高难度路线。席间老者不时地给大家讲述他年轻时在前东德攀登的见闻。当时的东德
创立了一套自成体系的攀登方式,有许多和其他国家截然不同的攀登器械、攀登标准和价值标准,听得我们目瞪口呆。
他们更告诉说有4位朋友正在中国攀冰,说这是丹麦攀登者的第一次;我说肯定是在双
桥沟......看样子,双桥沟国际攀冰节完全有基础了呢!
晚餐后在户外有一系列的艺术表演,看完后人群回到大厅。大会安排了市长致词、Gerarde上台念了一大堆感谢名单。光头的高个子主持人现场采访了两位隔代的登山名家。
岁月流逝,激情愈加...
楼梯上、走道中都坐满了听众。
接下来是在欧洲巡回的Banff山野电影展。最后,是Millet公司赞助的午夜晚会。我支撑到最后一个短片后就拖着脚步回酒店睡觉去了,和保罗约了次日9点钟在主会场碰头再去攀冰。
这是本届攀冰节的最后一个夜晚,明天的攀登结束之后大家都要各自离去了。
向导之泪
星期天,1 月8 日,和迟到了的保罗一块儿开车再去攀冰区。在中转站上碰上我昨天遇到的那位中年人,便一块儿同行。他们俩想尝试先锋攀登,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还是去初学者区域。
就这位在火车站遇到的巴黎人。
刚进沟里,便听得头顶上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螺旋桨卷起的气浪吹得道旁的雾淞晃动不已。出事啦!一看这阵式就知道。司机说,15分钟前,在最右边的区域出事了,高山警队的直升机已经飞了两趟,可能有人员伤亡。那不就是禁止攀登的区域吗?!
沟里的攀登者还是很多,大家仍然在继续攀登。对于两位新朋友是否能够胜任先锋攀登,我不敢冒险。商量下来,我先去给他们架了条顶绳。仔细问下来,他们对自己的攀登能力不是很有信心;我建议先练习单镐和无镐攀登,这些必要的练习他们还未曾做过。
于是乎,咱正儿八经地给一位法国人和一位英国人做了回临时教练。两位先后都顺利完成了首次无镐攀登,颇为高兴。还未进入先锋攀练习的话题时,有消息传来,主办方因为刚才的事故,考虑到今天气温上升,冰况不好,决定中止所有的攀登活动,要求所有人员立即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