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文章:盛夏的果实--慕士塔格攀登记(下)[组图]
引言
慕士塔格海拔7546米,地处帕米尔高原,素有冰山之父的美称。近年来慕峰已成为登山者初涉7000米的最佳选择。2006年7月,我参加了新疆乔戈里高山公司组织的慕士塔格登山活动。在山上我有幸结识了一批趣味相投的朋友,和他们共同度过了难忘的十几天。那种酣畅淋漓的登山生活,在下山后很久还令我追忆向往。一点一滴的愉悦时光不时在心头萦绕,在脑海里凝聚。终于写下了这篇游记,以便和我的朋友一同分享我那段愉快的经历。
进驻大本营
7月12日我们从喀什出发,正式拉开了慕士塔格之旅的序幕。出了喀什后,我们的大巴逐渐爬上了帕米尔高原。一路上汽车在峻峭的山谷中蜿蜒向前,两旁的荒山戈壁在阴沉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的苍凉。路过卡拉库里湖时,我第一次看见了慕士塔格。当时山顶乌云密布,让慕峰平添了一分神秘的色彩。虽然早就看过照片,可当这个庞然大物突然出现在眼前时,我心里还是很感震撼,同时也有点犯怵。虽然这一年晚饭后经常在家周围的小山坡上走路,最近一个月也坚持了长跑,可我的户外经历毕竟少得可怜。这次之所以敢来登慕士塔格,全仗着一月份爬了一座五千米的雪山,算是有了登山经历。本来今年夏天我是想找座六千米的雪山爬,可我朋友(本文中的大孙)说:咱们时间有限,还是直奔慕士塔格吧。我想也是,与其一座座的爬山,不如干脆找一座高点的然后能爬多高算多高。不过我体力不如大孙,所以这次也给自己订下了两条规矩:第一要绝对保证安全,不冒无畏之险;第二是感到不适时立即下撤,绝不勉强自己。
下午六点到了塔什库尔干。我们来这儿一是为了适应高原,二是为了领略一下这里的风光。塔什库尔干海拔三千米,县城很小,几近无人。只有街道两旁高大的杨树在晚风中哗哗作响,让人感到一丝悲凉。晚饭后和几位山友一起去了城外的石头城。虽然这座古城后来经过多次扩建,但其历史却可上溯到西域三十六国,据说当时还是丝绸之路上的一个重要城镇。土城建在一个小山头上,段壁残垣在晚风中映着斜阳,静静地见证着这里几千年来的沧桑。站在城上眺望,可以看到下面肥沃的草原和塔吉克人白色的毡包。看见塔吉克人就不由得想到电影”冰山上的来客”,想到美丽的古兰丹姆。塔吉克姑娘头戴皮帽,身材高窕,走起路来风姿绰绰,飘逸潇洒,看得我都不好意思拿相机对着她们。到是四川的老魏勇敢大方,拿着相机追着古兰丹姆们一阵狂拍。之后当老魏得意地向我展示他的作品时,把我看得是又羡又妒,后悔当时没跟着他一起照几张。
经过一夜在塔什库尔干的调整,我们于7月13号进驻慕士塔格大本营。不想出师不利,先是郑州的老陈犯腰病,他只好提前放弃返回喀什。再是大巴在半路上抛锚,司机说掉了零件,头也不回的下车回塔什库尔干了。于是杨春风拍板决定:不等司机了,大家截车走。杨春风是这次登山的组织者和领队,大家都亲切地叫他杨队。杨队人瘦瘦的,说话慢条斯理,加上一副斯文的眼镜,他看上去根本不象是一个户外运动者。可在圈内杨春风可是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别的不说,光这慕士塔格他就爬过五六次了。而且他作高山向导身先士卒,认真负责,在户外圈里的口碑极好。
运气得很,我们很快就在路上截到一辆大卡车。一声吆喝,三十来人上了车,人贴人的或站或坐,兴高采烈地继续前行。到了一个拐弯处,杨队招呼大家下了车,开始了我们三四个小时的徒步之旅。这一路翻过了几个大坡,上升了大约八百米,半路上天还下起了大雪。七月天下雪虽然以前听说过,可在我还是头一次亲眼看到。兴奋之余,我不知深浅地加快了脚步,远远地走在了队伍的前面,当然代价是当天夜里的高山反应让我一夜没睡好。可我健步如飞不知节省体力的冲在前面也给别人造成了一个错觉。新疆的老顾当面夸我是头老驴,四川的老郑更一口咬定我是专业出身,弄得我非常不好意思。他们哪里知道我户外是业余都不够格,就连基本的野外宿营我也是今年才有过第一次。当我爬上最后一个山坡,看到大本营一大片花花绿绿的帐篷时,我一下子兴奋得不得了。不仅东跑西颠地把整个营地转了个遍,还兴冲冲地爬到旁边的小山头上给大本营照了张全景。后来才觉得自己当时有多傻,因为在大本营的日子长得很,有的是时间转悠。不过我还是很珍惜第一眼见到大本营时的那种兴奋劲。
大本营设在一个山坳里,海拔4300米,驻扎着各个国家的登山队。我们队的六名协作已经把帐篷全部搭好。我们这次请的协作都是西藏登山学校中的优秀学员,全部登过珠峰,而且有的还登顶过好几次。例如,阿旺不仅多次登过珠峰,而且还在登顶中充当高山摄影。扎西更是中国唯一一次登上乔戈里峰(K2)的几名队员之一。乔戈里峰是世界第二高峰,其登山难度远高于珠峰,据说登顶的死亡率将近四分之一。在后来的登山过程中,我们也充分见识了几位协作的厉害。当我们气喘如牛,步履蹒跚的时候,他们可以如履平地地超越我们。
山上气候多变。夜里有时刮风下雪,裹在羽绒睡袋里还嫌冷;白天却艳阳高照,有时穿件T恤衫就行。慕士塔格的对面是大约五千米高的昆仑山脉,在山脉和慕士塔格之间是海拔三千多米的开阔山谷。如果夜里下了雪,大本营的清晨是非常美丽的。那时天空湛蓝,对面的山头覆盖着皑皑白雪。信步徜徉在雪地上,望着半山腰和山谷里一动不动的白云,你会感到四周的一切是那样的安祥。旭日东升,温暖的阳光逐渐唤醒了沉睡的大本营,地下的旱獭不时地钻出地面发出一两声清脆的叫声。这时望着一支登山队迈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上山,就象听到一首歌似的让人心旷神怡。当太阳最终消融了地上的积雪,山谷里积聚的白云就会冉冉上升,奔向蓝天,然后向大地洒下一片片清晰的云影。到了傍晚,如果对面山上升起了云彩,那落日的余辉一定会把她染成一抹红色的晚霞,象烈火一样在天际静静地燃烧。
大本营的生活
在登山的日子里,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大本营度过的。在大本营的日子也是我这次登山中最感愉快的时候。在这里我和山友们聊天玩耍,下棋打牌,特别开心。但有时我也有出丑的时候。记得不知是谁带了一付国际象棋。一天新疆的蚂蚁自称是初学者,向我请教王车易位的规则。于是我就摆出了一付高手的模样讲解指点了一番。可等到实战,就在我得意的使出王车易位之后没几个回合,蚂蚁就车沉底线把我将死了。唉,臭棋篓子就是臭棋篓子,稍不留神就露了馅!除了下棋,我也很喜欢和山友们聊天。他们当中许多都是户外老驴,听他们讲各地的风土人情和奇闻轶事,让我感到耳目一新,悠然神往。印象较深的是听游虾讲骑摩托车旅行和老王讲徒步墨脱的经历,听得我羡慕不已,恨不得也能马上跑一趟。我们三十来人来自五湖四海,每人特点不同,性格各异,但凑在一起特别开心,使我在山上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枯燥。特别是下面几件事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第一件是玩一种叫”杀人”的游戏。通过摸牌每人先确定自己”警察”,”平民”,或”杀手”的身份,然后通过发言斗智斗勇地围剿”杀手”或”警察”。那些天我们杀得是昏天黑地,欲罢不能,连夜里做梦都在”杀人”。常常是饭后有人一声响亮的吆喝:”杀人了!”,就见我们营地的队员哗地坐成一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血案呢。游戏一玩起来就看出专业户了。象阿宾,张逎几位都是超一流选手,他们的发言总是循循善诱,有理有据,可又暗藏杀机。可偏偏遇到象我这样愚笨的新手,对他们发言中的深刻含义不仅毫无理解,而且还臭招频出。有一次我犯了一个超低级的错误,看得连法官大人张珏都按捺不住了,直追我到帐篷外,耐着性子向我讲解了半天”杀人”的ABC。可我还是如堕五里烟云,不明所以,心里自叹:真是朽木不可雕矣!除我之外还有更倒霉的。昆明的刘向阳性格随和,老是笑眯眯的。可不管他拿的身份是”警察”还是”平民”,也不管他的发言多么的诚恳动听,大家却总觉得他笑眯眯的背后隐藏着”杀手”的身份,而且越看越象,以致于刘向阳总是屈作刀下鬼。也有无师自通,玩出自己风格的。象四川的老魏就泰然自若,以不变应万变。他每次那句不紧不慢的经典台词”其实我是警察”几乎让大家笑破了肚皮。可笑过之后,还真判断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第二件是下午吃烤羊肉串。中坤公司时有吉普车上到大本营,有时就带只活羊上来。这个时候就是聚会时间了。大家自然而然地围坐在烤炉周围,喝酒吃肉,唱歌聊天,好不热闹。有时把别的营地的人都吸引过来了。印象中有一对意大利人,当然他们来喝酒的代价是给我们唱了只意大利歌曲。还有三个新加坡女队员,刚刚登顶下来。西安的蒲伟逗她们说羊肉串十块钱一串,她们除了小声的感叹一声”这么贵呀”,居然真的拿出钱包要付款,把我们逗得赶紧阻止。看她们文弱腼腆的样子,怎么也把她们和登顶联系不起来,心里直感叹”人不可貌相”啊!她们的目标是明年登卓奧友,后年登珠峰,衷心地祝愿她们能够成功。在大本营我也忘了吃过几次烤羊肉串了,只记得每次总有人帮大家付了款。搞得我到现在只知我当时吃了不少,却不知到底是谁请的客,惭愧!每当我们兴致很高时,柯尔克孜人也会弹琴唱歌给我们助兴。柯族人天生能歌善舞,弹琴唱歌对于他们就象说话一样平常自然。柯族人夏天住在大本营是为了向登山者卖些纪念品或者帮忙往高营地背东西。白天他们在帐篷之间来回走动,希望客人对他们手里的货物产生兴趣,但他们决不和客人纠缠。而且除非是我们送的,他们也决不拿我们帐篷里的一针一线。所以即使我们上了高营地,也可放心大胆地把物品留在大本营的帐篷里。
另外一件开心事就是听杨队讲故事。别看杨队说话慢条斯理的,而且讲故事时表情一本正经,可每次讲到最后他总有出人意料的包袱抖出来,逗得大家开怀大笑。尤其是他讲王大哥的故事最为精彩,让人百听不厌,而且别人还学不来。所以每当有喜事需要高兴一下时,就会有人高声提议:”杨队!再来个王大哥的故事!”那时杨队就会眨眨眼睛,作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先故意停顿一下清清嗓子,然后再用慢吞吞的语调把王大哥的故事款款道来。讲完之后照例是赢来一群笑声,一片喝彩!
有时我们也在大本营周围转转。翻过一道山梁就可到达山谷里的冰塔林。所谓冰塔林其实就是冰川末尾。在这里冰川已经部分消融,于是就形成了一个个的冰塔。融化的雪水汇成清流,喝起来沁人心脾。冰塔有大有小,基本上有几人高。越往里走冰塔越密,象迷宫一样摆在面前。冰塔大概是千年寒冰,坚硬得很。有时还可看到巨大的岩石被冰塔托在空中的奇景,让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了。
登慕士塔格
慕士塔格山体庞大,从大本营到山顶有3200米的落差,需要爬四天才能登顶。根据多年的经验,杨队特意制定了一套针对慕士塔格的登山方案。首先在海拔4300米的大本营(BC)之上建立了三个高山营地:即海拔5500米的C1,海拔6300米的C2,和海拔6900米的C3。这样冲顶时虽然前两天(BC-C1和C1-C2)要多费些力气,但后两天(C2-C3和C3-登顶)每次却只上升600米,可节省许多体力。这种先苦后甜的安派后来被证明是非常合理和行之有效的。其次在冲顶前我们需要上下山的拉练两次,以便让身体逐步适应高海拔的环境。这样整个登山过程共分三步来完成,每步之间都在大本营休整一两天,得以充分地恢复体力。
BC-C1-BC,一天完成。
BC-C1(住);C1-C2-BC;两天完成。
BC-C1(住);C1-C2(住);C2-C3(住);C3-登顶-BC;四天完成。
我们7月15号进行了第一次适应性拉练,从BC爬到C1再返回BC。这一段基本上是碎石路,只有最后一两百米的高度到了雪线以上。站在大本营向上仰视,只看得见慕峰C1以下的山体。想着远在天边的目标和上大本营时的教训,我开始爬时不敢忘乎所以地浪费体力,而是用前一天才从杨队那学来的休息步老老实实地慢慢爬。半小时后,杨队对我说:你若觉得体力还行,不必总是一步一呼吸的走,可以试试两步一呼吸甚至更多,只要保持节奏就行。我心想也是,昨天杨队演示时用一步一呼吸是为了让我们看清楚,可也没规定非得一步一呼吸呀。我于是改变节奏用自己舒服的节奏走起来,果然速度就明显的变快了。碎石路一到山脊风就马上变大,而且越往上走天也越凉。我不得不一件一件的把衣服从背包里拿出穿在身上。这时回首向山下望去,大本营早已远去,一顶顶的帐篷小得就象米粒一样。经过四个小时的攀登,我终于上到了C1。只见刘向阳早已到达,正一人在那翘首以待地盼着我们。前面提过,刘向阳性格随和,人缘特好。别看人瘦,他爬起山来可是无人能及,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位能跟协作比高下的队员。我们都把他笑称为半个协作。可每次听到大家称赞时,刘向阳总是憨厚地笑笑说:我们昆明海拔1800米,所以爬山也就占了1800米的便宜。你看,刘向阳就是这么一位从不卖乖的大好人!我们的C1建在冰川下面的一块平地上,位置真是得天独厚。往上是冰川的末尾,由一块块巨冰堆成了一堵雪墙。这个冰川稳定得很,多少年来从没塌下过。C1往下是一个大陡坡,无法扎营。从C1向下望去,几条河流在暗青色的大地上闪闪发光,就象是天光随意书写的文字。
经过第一次拉练,我们分成了两组,以便轮流使用高营地的帐篷。我们A组有14名队员。细心的人可能会奇怪,我们组在C1的合影中怎么算上杨队才14人?原来在合影时四川的老郑觉得很累,正躺在帐篷里休息呢。如果以此认为老郑身体较弱,那就大错特错了。别看老郑今年52岁,是队员中年纪最大的,可他爬起山来是后劲十足。特别是最后冲顶那天,老郑更是一路领先,把我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老孙和大孙的来历。老孙来自广西,是我们组里唯一的女队员,体力之强我后面还会提到。我们17号第二次上C1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同是广西来的阿宾别出心裁地用冰雪作了个蛋糕,让大家在海拔5500米的C1给老孙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大孙是我朋友,由于日程原因他15日才从波士顿赶到大本营。不仅人困马乏,日夜颠倒,而且还没赶上第一轮拉练。尽管我担保大孙的体力绝无问题,杨队刚开始还是犹豫能否把大孙和我分在一组。可等见到大孙,看他浑身肌肉,又是一位跑马拉松的主,二话没说就把他分进了我们组。大孙也没辜负杨队的期望,在以后的登山中总是一马当先,在刘向阳之后稳坐第二把交椅。按说大孙比老孙年纪大,本以为可以名正言顺地拿到”老孙”的称号。可机灵的老孙四两拨千斤,只轻描淡写的一句”还是按先来后到排吧”,就老神定定地把”老孙”的称号抢到了手。害得我朋友只好”忍气吞声”地接下了”大孙”的头衔。关于叫名字的事,还有个有趣的故事。由于队员多,开始时很难记住全名,于是大家就以姓氏彼此”老某”的称呼。若有同姓的,再分”老某”,”大某”,和”小某”。唯一的例外是北京的龚志波,因为大家(特别是女同胞)都觉得叫他一声亲切的”老公”实在太过肉麻!于是干脆一降到底,把他由”老龚”变成了”小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