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惹雍错" src="/upload/Image/travel/2007/200711/20071109/1.jpg" /
在古老的青藏高原,神山和圣湖往往成对出现,习惯上把西藏从西向东分为上部、中部和下部,上部最著名的神山圣湖是玛旁雍错和神山之王——冈仁波齐;下部最著名的是天湖纳木错和念青唐古拉山;而在广漠辽阔的高原中部,最著名的神山圣湖就是圣湖当惹雍错和湖边巍峨的达尔果雪山。
当惹雍错湖边的文部村以古代象雄王国遗址著称,更有宗教圣地穷宗山,至今保持着原始风貌,是西藏著名而又人迹罕至的旅游胜地。
路上的故事
从大北线上的尼玛县城出发向西南,藏北腹地的戈壁滩上弥漫着沧桑久远的蛮荒味道。长风烈日,四周山峦起伏,山体风化成奇形怪状,悬崖上的怪石如滴水檐兽般狰狞,直插天空。路边只有条条干涸土沟,不时扬起阵阵尘土;稀稀拉拉的牧草早早就枯萎了,远远望去形成一条条宛如小道般的枯黄纹路。
夕阳渐斜,我和背包,还有荒原上的一切凸凹不平,都渐渐拉长了影子,好像日晷一般指向远方。静悄悄的,连风声都没有了,走到傍晚,坐在高原的夕阳里孤零零地发呆,也是一种安宁的幸福吧。
忽然有两个牧民出现,他们一点汉话也不会,打了招呼,和善地笑着;我指着前方说:“当惹雍错!文部!”,又指了指脚下的路;牧民们明白了,笑着示意我的路线正确。那么还有多远呢?他们想了想,说着藏语,年长的一个弯腰在地下划出一个数字:90。
我掏出事先准备的汉藏文翻译纸,找到了“90”的藏语发音,慢慢念道:“尼就?”
两位牧民听懂了,很高兴地点头。
这张汉藏文翻译纸上标明了一些简单的藏语会话,我经常磕磕巴巴地练习,挺有意思的。
当我走到筋疲力尽的时候,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铃铛声,有狗在叫。前面山坡上洒满暖乎乎、金灿灿的夕阳,我吃力地登上坡顶。一间土屋孤零零地伫立在风里,附近丢满骨头、碎皮毛还有金属、塑料废弃物等等垃圾。游牧人家往往把垃圾随便扔在屋子边,这是自古的习惯;但是现在垃圾中不像以前那样只有可以很快分解的骨、皮、布片等物,还增加了越来越多难以自然降解的塑料和金属,乱丢垃圾就显得越发脏乱了。看来进行垃圾分类处理是当务之急,以免现代文明严重污染高原脆弱的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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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上可爱、机灵的小鸟,为了躲避凶猛的鹞鹰,走投无路钻进我怀里避难。
屋前有一男二女,还有个小孩子,蓬乱的头发和衣服,黝黑、皴裂的皮肤,一句汉话也不懂,极惊讶地看着我,示意我进屋歇息。我疲惫地笑笑,走进屋里放下背包,终于可以放松了。
屋里甚简陋,靠墙摆着一排藏式柜子,刻满了吉祥图案,大象背上的猴子举着桃子啦,松树仙鹤和鹿啦,还有花草等等。大家言语无法交流,只好微笑地坐着,大人小孩都很好奇,紧盯着我,惊讶于我写日记等等,好像在看什么耍把式卖艺人似的。
天黑下来了,我想讨点糌粑做晚饭,糌粑很容易得到了,向他们讨白糖时,主人很遗憾地表示没有,从屋角翻出一个小塑料袋子,里面是像冰糖似的豆粒大白色结晶体,打着手势告诉我:好吃的!
我捻起一小块看了看,塞进嘴里嚼碎,第一感觉真是甜的!然后立刻就是苦涩、说不出什么的味道——好像吃了一大把味精,忍不住口水泛滥,狼狈地转过头去乱吐着……
主人把袋子上的标识指给我看:糖精!真是想不到,这里居然还在用糖精做调味品!一下子让人体会到早已被遗忘的贫苦感觉。我无法入乡随俗,只好放弃糌粑,掏出中午吃剩的半包压缩干粮吞下去,至少可以顶一阵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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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朴的村里人
夜深了,屋主人给我腾出屋角一块空地,我解开背包打地铺。一家人像瞧什么新娘子出嫁似地围过来,兴致勃勃地看着我拿出睡具一一打开铺好。地铺靠着墙角,挺暖和的,我脱去外衣钻进睡袋裹紧了,抬头看见众人意犹未尽,仍在笑呵呵地围瞧,便在他们炯炯的目光下疲惫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全家人都很热情地出门送我,虽然言语不通,他们黑红沧桑的脸上却流露着语言无法表达出的朴实亲切;我对这间昨天晚上还颇觉不适的小土屋,突然有点留恋起来了……
高原精灵
阳光很好,有时黄羊从草滩奔来,停下看看我,又飞一般奔向山上。我看着它们矫健的身影跃动着渐渐远去,不由得羡慕这些野生动物的体力。
山脚下有几只高大的动物在吃草,我放下背包,慢慢走过去,果然是藏野驴,比家驴高大得多,土黄色条纹的毛皮,白腿,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侧过头看我,一副高原主人的安详神气。当我凑得太近时,它们有点不安,动作整齐划一地小跑着,消失在草坡后。
中午躺在旷野里休息,山谷间地势开阔,远方有羊群游荡,南方远处的雪山看上去清凉透肤,北面的土石山却是褐黄斑驳,感觉燥热烦闷。荒原寂静一片,只有黑蚂蚁在地上忙碌着,不时爬到我身上来,我一一捉住放开去。不知不觉睡着了,一阵风过,猛然惊醒,盯着云彩发呆。藏北高原的云离地面太近了,瞬息万变,纤毫分明,可以揣摩出高空里的风向。我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呢?是什么样的缘起?“云无心而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我是那一片白云,还是一只倦鸟?默然。
越过高坡,出现两间土屋,木门紧锁,满目破败,一条蓬头垢面的黑狗,在屋侧狐疑、窥视。我转身离去,那狗亦步亦趋盯着我,突然狂吠扑来,我慌忙以手杖迎之,狗飞奔数步,忽仆,细视之,左前腿只剩半截,原来是一条残疾狗,皮毛脏乱如丧家之犬;我不敢久留,挥舞手杖且战且退;那狗守着废弃的老屋,恶狠狠地看着我远去,犹自不时狂吠数声。可怜的犬类,不知是不是因为老弱残疾而被主人所弃,无处可去地守在这里。
日影西斜,放下沉重的背包,坐在草地上喘息。也许是孤身一人的缘故,每到黄昏时都感到惆怅。“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日后在平淡匆忙的生活中也会偶尔想起此刻在藏北晚霞里的思绪吧?那时又是另一种心情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忽听背后“噗啦”一声,一只雀鸟一头撞进我怀里来,躲在腿弯下,接着“唰——”地一声,一道鹞鹰的身影从眼前掠过,疾风扑面,把我吓了一跳。急抬头看时,见那鹞鹰黄褐色羽毛,展翅约有三尺阔,冲上天去了。低头见那小鸟仍旧缩着头悄悄躲在我身下,麻灰色的羽毛,大约是云雀一类。我一伸手就把它轻轻握在手里,小鸟略微挣扎了几下,安静下来,两只挺机灵的小眼睛转来转去,然后盯着我瞧;我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小鸟一动不动的伏在我手里。
真是奇遇啊!想来是这只小鸟被鹞鹰追得急了,戈壁荒野上一马平川无处可躲,于是慌不择路便冲进我怀里避难。如果此时此刻我不是恰好在这里休息,这只可爱的小鸟必然一命休矣!它可真聪明,知道我是吃素的,躲在这里没危险,呵呵,我们有缘。
拍照留念后,我松开手,小鸟伸开躯体活动了一下,扑扇着翅膀飞到地上,跳向一边去了。我抬头望了望,天空中不见鹞鹰踪迹,大约现在不会有危险了吧?
能够救了一个可爱的生灵,很高兴,转念又想到,这样未免对那只凶猛的鹞鹰太不公平——物竞天择嘛!若是老鹰飞下来讨它本应得的肉食,我该怎么办?是不是也要像佛经里那样割肉饲鹰才算公平?无论怎样,眼看着这么乖巧的小生命蒙难,不相助实在于心不忍。
简单是美
作别了大难重生的小鸟,继续向西南方去。夕阳落下,不远处石山的影子已经吞没了大片草原,我走进山影里,顿觉寒气侵肤。山脚下有几个帐篷,两个牧羊少年迎上来,年长的看上去敦厚,年少的极活泼,会几句汉话,拉着我去他们的帐篷;帐篷前还有一个少女在挤羊奶,少年介绍说是他们的妹妹。
钻进帐篷,喝了热水,扎多点起蜡烛,我坐在牛粪炉边记日记。扎多兄妹三人的晚饭是一个煮羊头,盛在盆子里端上来,兄妹三人很熟练地把羊头撕开,各人一大块,津津有味地啃着,煮羊肉的膻香气弥漫在帐篷里,熏得常年吃素的我有点头晕。我讨了些糌粑调成稠粥,拌着糖吃下去,裹紧了睡袋休息。藏式的游牧帐篷帐门关不严,夜风可以吹进来,帐顶又有两个大洞通风,实际上温度比帐篷外高不了多少。
第三天早上过了一条河,走进群山,整整一天在山谷间顺势而行,阳光下山石裸露,一片荒凉孤寂。偶尔会遇见当地猎人,赶着毛驴,带着猎犬,身背老式猎枪,黑黝黝的枪管上支着两根枪刺,好像刚从旧时图画中走下来。
傍晚时见到山脚下一片小湖,湖畔有帐篷,牧羊犬冲着我狂吠。帐篷里住着老夫妻和他们的女儿,老牧人名叫扎西,五、六十岁年纪,有一张饱经沧桑、和善快乐的笑脸。我取出那张翻译纸,磕磕巴巴地念道:“洒家地个把日别?”(这里是什么地方?)主人愣了一下,居然听懂了,告诉我这个地方叫詹究,那个湖叫达日马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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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部村的农田,劳作的村民们,圣湖畔是整个藏北地区唯一可以种出庄稼的地方。
主人家刚出油锅的面食热乎乎的,蘸着酸奶吃真是高原上的美味!我吃了很多,决定今天就在这里住下。
满天晚霞熄灭在黑糊糊的山影后,大地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犬吠。飞马星座浮现天空,璀璨的银河悬在天际,波光粼粼,直亮到人心里去。藏北的星空如此澄静美丽,看得我心旷神怡,“天之苍苍,其正色邪?”这才是星空的本色吗?生活在这样的星光下的人们,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欺诈?
东方的猎户星座快升上天顶来了,冬季将临。星空变化有序,亘古依然,而我还在地上流浪。
扎西老人照看好羊群才钻进帐篷,牦牛毛编成的藏式牧篷挡住了高原夜晚的凛冽寒气;帐篷里挖了个浅坑作火塘,另用羊皮缝制了简单实用的鼓风袋,熊熊火光映着火塘边的一张张淳朴笑脸。炉火子边放了点柏树的细碎叶子,烤出清香的松柏气味。他们说这叫“修柏”。我疑心这是从汉语“松柏”音翻译过去的,因为整个藏北地区并无树木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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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部村寺庙里的怪兽头像,信奉原始文明的痕迹。
在这五千米海拔的艰苦荒原上,如此简单的物质需求便养育了一家人,满足并且快乐。文明世界的大部分东西在这里却无立足之地,我在这里显得碍手碍脚,没有他们的帮助几乎难以自保,对我这个自诩为能干的人来说,不是很有讽刺意味吗?这些日子来,我在藏北大漠长风的陶冶下,对人究竟需要什么有了新的认识:其实一切都很简单,“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简单是美。
临睡前,想起帐篷外的羊群,我问扎西老人:“这附近有狼吗?”
扎西老人听不懂“狼”是什么意思,我胡乱比划着:“就是像狗一样的……这么高……吃羊的……很厉害……”。
扎西老人还是不明白,指着帐篷外面:“……羊,睡觉啦。”
我越发讲不明白,干脆仰起脖子,学着野狼长嚎了一声:“嗷————”
全家人都呵呵笑起来,扎西老人立刻明白了,笑呵呵地示意:狼是有的,一吓唬就跑了,不可怕。
第四天只有半天多路程,翻过高高的山口,一座高大的玛尼堆,拉扯着很多经幡,山下是宽广的山谷,雪山、草地、高原湖,景色非凡。湖畔有寺庙和房屋隐在陡坡下,一块块青稞地,黄色、绿色,映着蔚蓝湖水。
这里是文部北村,乡政府所在地,湖泊名为当穹错,离文部村还有三十多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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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部村口闲坐的村民,他们的生活简单而满足。
当穹错湖水湛蓝,附近有黄羊游荡,还有成群白色、杂色的水鸟在飞翔、凫水、嬉戏。阳光很好,缓和了凛冽的寒风,水沟里结着冰凌,带盐分的溪水结成的冰层疏松细脆。
湖南岸滩地析出白花花的盐碱,也许很久以前曾经和远方的当惹雍错连在一起。富含矿物的温泉水常年涌出,如钟乳石一样凝积一尺多高的大片泉华,像一簇簇蘑菇拥挤成堆,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形成这奇妙的景观。
美丽的圣湖
从当穹错向南走,宽广的雪山谷地,满坡五彩石头,纹理不俗,颇有看头;若有若无的小路在山腰向远方隐约延伸,山顶雪峰耀眼,一道道雪水冲出的深沟从山上伸下来,横亘在路上。
这一带时常有野驴和黄羊出没,还常常见到土黄色的旱獭飞快地奔回自己的洞口,洞前另有一只胖乎乎的旱獭焦急地翘首相待,两个一齐蹿回洞去了,旱獭真是好夫妻!
登上山岭眺望,灿烂阳光下,雄伟的雪山边一抹湛蓝的湖影,像大海,又像天空,几道白色水线横过湖心,湖边有一圈圈积石湖岸线,环绕着整个湖泊,是千万年间慢慢冲积起来的,气势壮阔非凡,让人遥想昔日湖面的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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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湖边的神山达尔果,雪峰林立,雪水养育了一代代高原人。
这就是当惹雍错。
古老的文部村就在当惹雍错的东北角,在荒芜的藏北,当惹雍错湖畔的气候最适宜生存,而文部乡是整个藏北唯一可以种出庄稼地方。一千多年前的古象雄王国据说就建立在这里,后来不知为什么悄然没落在历史尘烟中,成为西藏史上的著名公案,让学者们至今众说纷纭。
村口高大的经幡在风中飘动,怪石嶙峋的山坡上盖着层层房屋,红白石墙厚重朴素,错落有致,高处有两个大玛尼堆,经幡飘扬,红蓝相衬,映着高原的湖光山色,极纯粹的藏式风情。湖边一带便是藏北难得一见的庄稼地,约有几十亩,正是青稞成熟时节,身穿藏袍的男女三三两两在田间劳作;金黄的青稞麦浪衬着碧蓝湖水,远方映着皑皑雪峰,仙境般的藏北风光,真正举世无双。
全村有几百口人,除了尼玛县城外可能是全县最大的村落了,在帐篷小卖部里,我认识了村小学的老师欧珠和平措。欧珠二十三岁,去年西藏大学毕业后就到这里工作,是新任校长。平措只有二十一岁,是今年拉萨师范刚毕业的学生,他们热情地邀请我去小学院里的老师宿舍住,我很高兴地答应了。
小学校是村里最好的房子,两排平房,每排隔成三间,亮堂堂的玻璃窗,后排是三间教室,前排是老师宿舍和仓库。仓库里高高地堆着干牛羊粪,是藏族人日常做饭烧水和取暖的燃料;老师宿舍条件不错,暖和舒适,有两张空床。学校里还有两位本地老师,男老师嘎玛和女老师贡桑。
欧珠和平措很快做好了米饭和炒土豆丝,我吃得特别香,最后把米饭拌在菜盘里一扫而光——很多天没吃过炒菜了,天天就是干粮、糌粑,早已忘了饮食之美。这一带还盛产圆根,就是圆萝卜,甜丝丝的,大家煮熟了当作水果吃,藏语叫“图鲁”,很形象的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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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上才会出现的奇异湖上风光,铁砧般的白云。
当惹雍错的清晨有些凉意,一抹曙光照在群山尖上,湖面白茫茫的,空气极其澄静,穿过六、七十公里宽阔的水面,可以清晰眺望到湖对面达尔果神山的雪峰。
沿湖而行,长浪不息,连绵到目之所极处,湖水清澈异常,无数美丽的石子五色杂然,铺满湖水深处,可望而不可及,就像年少时曾有的梦想。我随意捡拾着湖畔的小石子,咸咸的湖水蜇得手上皴破的伤口一阵阵刺痛。
水边赫然见到一只大鹰的尸体,被湖水冲刷着,从头至尾有两尺开外,黑色翅膀蜷缩着,展翅时当在一、两米宽吧!很明显是坠死于湖中,大概因为湖水盐分很高,不易腐烂,不知漂浮了多久,终于被波浪送回岸上。这雄壮的猛禽在雪域高原上罕有天敌,昔日想必也曾是圣湖上叱咤风云的霸主,翱翔九天,如今却只留下一团乱羽而已。望着鹰尸上雄风犹存的长长铁翅,我没有碰它,就让这昔日的雄鹰在这圣湖边安静的解脱凡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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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惹雍错湖。
忽然想起,这里自古也有湖中怪兽的传说,据说怪兽常常在清晨出现,当地人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的见到过。也许是人迹罕至的缘故,很多年也没什么确切证据;考虑到传说的古老,也许并非空穴来风——神秘的藏北高原,不知道有多少自然奇迹隐藏在这里。
走累了,靠在卵石滩上,浪花时而溅上身来,静闻涛声明灭,闲看云卷云舒。太阳在水面上反射出一条耀眼的金光,波光闪动间宛如有生命般跳动。
望着水天深处达尔果雪山的皑皑神峰,坐得久了,浑浑然物我两忘,天地间静悄悄的,只有哗哗湖浪冲击在碎石滩边,亘古不变的旋律,让人感受着永恒,和面对永恒的过客的悲哀和无力。记得有人说过,在拉萨的大街上,晒着太阳发呆,是件很悠闲、幸福的事;而我在这人迹罕至的圣湖畔,夕阳下无所事事的闲坐,不就是天堂一般了么?
将近八点时夕阳沉入山后,山影暗淡了金色湖光,大地沉寂下来,浮动的思绪也渐渐安静。
天晚了,我该回去吃饭、睡觉,可是我更想留在湖边,看着它,一起呼吸、冥想。短暂的生命和永恒自然的相通,也许此生只有一次机会和当惹雍错相遇。佛说万物皆有缘才得相见,那么我千里跋涉到这里又是什么样的缘起呢?命里注定吗?这些天的辛苦劳顿只为与神湖一面,当我恋恋不舍地离去时又有了什么变化呢?碌碌凡生,茫然无解。
村里的日子
两位老师去乡政府和县政府了,把宿舍的钥匙留给我,还有些外面带来的土豆、洋葱和大米可以取用。我每天洒扫屋子,用牛粪炉生火做饭,在村口水塘边和妇女孩子们一起洗衣服,去湖畔溪边打了水,和村里人一起背着几十斤的水桶,慢慢走回来。真没有想到我旅行到传说中的当惹雍错湖畔文部村,居然会住下来,过起安闲的生活,幸福和满足,宁静和善良,安祥和美丽,多彩多姿的旅行!
村里人踪寂寥,在寂静的小巷流连,金色阳光洒在房屋上,给村庄披上了古色古香的意味。村里还有一座古庙可以造访,我推开虚掩的木门,见小院里两个白发僧人正在端坐诵经,见我施礼问好,很和蔼地点头回礼。一位花白胡子老僧人缓步出来,笑眯眯地把腰里的大钥匙向我晃了晃示意,领着我到大殿门前,费力地慢慢弯下身子打开佛殿大门。我整整衣冠,把帽子摘下塞进衣袋,轻手轻脚地跟在老人身后进了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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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宗山边的修行喇嘛,每天诵经、转山,直到天冷了才回到村里去。
佛殿约有两丈多宽,三丈多长,阳光从一排天窗射入,照在几尊佛像身上,亮堂堂的,正中是一方香案,老僧上前取了酥油灯盏,点着供在佛前,神情庄重地上了香,回身示意我围着香案转转;我依言绕了三圈,神情肃然。随后老人坐到一旁蒲团上做功课,念经敲鼓,由得我自便。
我上罢香火钱,绕着殿堂观赏。供奉的金身佛像只有一尺多高,很精致。殿堂中间香案上方披挂着五彩经幡等物,飘飘垂下,映着日光。四周墙壁上绘满壁画,多有经变图等等,画中神佛面目狰狞,蓝面黑手,或驱恶兽,或踏裸人,极其恶形,气氛神秘诡异,比寻常密宗寺庙尤有过之;甚多双身佛,也有的佛像面相慈悲,神情淡然。
供桌前摆着长长一排铜酥油灯,在暗影里闪闪发亮,我看得心动,厚着脸皮拿起一个酥油灯向老人示意。老僧人起先以为我要进香,便取出火柴来递给我,我费尽心机地比划着示意:想要带走一个酥油灯作纪念。老人仰头听着,好一会儿才算明白了,略显踌躇后便宽厚地笑着同意。我大喜,鞠躬道谢,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一个注满油蜡的灯盏揣进怀里。
瞻仰已毕,老僧人领着我出来,返身锁好殿门,步履缓慢地走出小院,我扶着他慢慢下台阶,心里有点内愧:老人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我的小小念头而劳累。离别时,慈祥的老僧人操着含糊地汉话告诉我,他名叫嘎琼。
圣地穷宗山
离文部村二十公里的穷宗是一座几十米高的石山,方圆百十米,青灰的岩石在高原的烈日下映出浓厚黑影,如一匹史前巨兽,蜷伏在湖边饮水,又仿佛静默守护着高原圣湖,无言的见证着历史沧桑。
这里是一千多年前的古象雄王国遗址,那里至今都是藏族人心目中的圣地,人们跋山涉水来到这里转山,然后心满意足地踏上迢迢归途。山脚悬崖下还有天然形成的狭小石缝,赎罪的人们常常蜷曲着身体艰难地钻过去,希望用这种方式洗净自己的罪孽。
山坡下蓝色的湖水泛着粼粼波光,深邃若梦。山上到处都刻着藏语的密宗经文“唵吗呢吧咪嗡”,像一件疏落的外衣披在古老的古迹上。山路高处的平地上盖着几间修行人的小屋,山崖上有几处据说是千年前象雄古国的废墟,层层石块叠起,迎着高原的罡风,坚忍不拔的永恒静默,破败的残墙在日光下象征着时光的无情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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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老师嘎玛,村小学很快要升级为完全小学了,嘎玛老师很高兴
路边的岩石上有很多宗教神迹,有的印记是高僧足迹等,确乎是天然形成的一般,深深印在岩石中,透着坚忍执著,沧桑久远。有些是宗教符号印记,比如青色岩石上的白色“卍”字,据说是天生石上的,我仔细辨认,有些疑心似乎是人力所为,然后便觉得这种想法有些焚琴煮鹤般的无味了,其实真正的神迹是在信徒们的心里,是什么力量都无法动摇和诋毁的,那种虔诚和信心才是宗教的根本呢!
转山的人们静静走在千百年来无数转经者踏过的崎岖小路上,坚定,从容。也许有人会怀疑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谁又能真正了解这些高原的主人,又有几个人真正明白自己的作为呢?
早年间,中原人也曾有这样虔诚的信奉者,为了朝香或者还愿,千辛万苦,餐风饮露,风尘仆仆的行走在山路上。现在这样的朝拜者在中原早已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万丈红尘,追名逐利。
很多人觉得现代文明是人类的进步,西藏的朝拜者不过是历史的活化石;经过多年旅行见识,我渐渐感受到文明的多样性,虽不敢断言什么,却越来越相信,现代文明和古老的文化看起来彼此冲突,却经常只是一枚硬币的两面。眼前纷杂不一的条条支流,从更高的山顶看去,将逐一合为浩浩荡荡的文明之河。
离别
几天后,欧珠和平措两位老师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进了屋就夸奖我把宿舍收拾得很整洁。当晚我做了一顿洋葱炒土豆片的晚饭,两位老师吃得兴起,向我建议说:“为什么你不多住几天呢?干脆再住三个月,给我们做饭,年底发给你工资,然后和我们一起回拉萨!”
我只能笑着叹气——我何尝不想多住些天?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明天就该离开这片净土了。
夕阳正浓,把满天云彩染得通红,好像在放着焰火。附近几座雪山也被涂上了浓浓的红黄色,像火焰山一样,村落笼在道道晚霞中,如藏族传说中的香巴拉圣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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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母女,祖祖辈辈生活在去文部的路上的土屋里。
我置身这如火如荼的美景里,望着遗世独立的高原圣湖,满怀离别眷恋。平日里喧哗尘世,人情浮动,不得静心;这几天远离尘烟,神闲心寂,美好时光如离弦之箭一去不返,心中泛起隐约的惆怅——也许永远都会意犹未尽吧。
碧蓝的湖水因为天空的几片浮云而泛出一层灰暗,好像圣湖的心情也在为离别而惆怅。再见了,美丽的当惹雍错!再见!古老的文部!
攻略:
圣湖当惹雍错在西藏大北线的尼玛县城西南方大约一百公里处,降水少,典型高原气候。圣湖的风景极好,尤其秋季九月青稞成熟时,金黄的麦浪和碧蓝的圣湖,湖畔风光为西藏腹地之最。
如果从县城徒步前往,四、五天可以到达文部村,夏秋季节沿途都有人烟可以借宿,不必带帐篷;徒步时除了注意保持体力,还要注意保证饮水,对当地牧人饮食不习惯的话,要准备好食物。尼玛县城医院可以得到基本医疗保障,湖边的文部村里已经有了村招待所,也有商店,可以保证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