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北的巴拉格宗雪山,主峰海拔5545米,是香县最高峰。其南侧河谷最低点海拔2000米,相对高差达3545米。地形与气候的垂直分布特点十分突出,几乎包容了从干热河谷到现代冰川所有的立体生态类型和景观资源。 主峰以南的尼西乡上桥头村,就是1936年5月红二军团长征过境的地点,师参谋长汤福林在此遇藏族武装伏击牺牲。 前不久,我在雪山深处进行了一次历时8天、充满激情和挑战的狂野穿越,在陡峭冰川上险些丧命...
在香格里拉县的独克宗古城,我结识了藏族摄影家索朗农布。他的摄影专辑《巴拉格宗》画册里,独特的峡谷绝壁、巍峨的雪峰冰川和魔幻般的冰蚀湖泊,强烈地震撼着我。
当农布告诉我,围绕着巴拉格宗主峰有一条艰险但美景绝伦的转山之路时,我就决心马上去徒步转神山。
临别时,农布笑着说:“悠着点儿!” 我却没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此次徒步转山,是两人结伴。来自广州的小梦同学,和我一起,打算用6天时间,无向导和后援,按顺时针方向绕行神山一圈。结果,因下雨和迷路的原因,前后用了8天时间。
小梦同学吃苦耐劳,体力超强,做事积极主动,为人低调谦和,是位难得的探险伙伴。他也没有一般驴子们身上惯常的那种网络习气。
我俩决定按轻量化风格徒步,每人都使用一只 OSPREY 的28公升容量“小鹰”背包。 帐篷、天幕(Tarp)、睡袋、防潮垫、炉具、炊具、燃料、6天的食品和保暖衣物等一堆物资,都装在这两只小巧结实的背包里面了。
我自己的背包,出发时总重量还不到10公斤。
如此小容量的背包,何以装得下那么多野外装备和食品?
因为我们的装备都是体积非常小的超轻装备,比如:ASI Design 的阁楼帐篷(320克)、“双飞”Tarp(260克) 、MSR公司的E-Wing 天幕(150克)。 此外,我俩都是使用的三季“大红虫”超轻睡袋。
我们在这个营地遇到了3 位上山挖虫草的藏族朋友,从右到左依次是崔雪英、小农布、七林拉楚。
刚刚挖出来的虫草,产地价要卖20元钱一根。一单斤(市斤)晾干的虫草有1000多根。小农布介绍说,巴拉格宗雪山出产的虫草,个头相对较小,价钱相对便宜,但入药的效果却比一般大个头的虫草要好,只是“卖相”稍差而已。
我们在香县县城曾经询问了今年的虫草市场价格,说是9万块钱一单斤,而去年“长六”时问的价格是6万一单斤。 如此昂贵的资源,怪不得去年7月,稻城两个乡的藏民因虫草地界之争而武装械斗,当场打死8人,打伤40余人,是甘孜建州以来最恶性的一次民间群殴。
此行为了轻装,主要食品采用藏餐。我们专门在香县县城的特百惠专卖店里买了几只大小不同的食品盒子,装酥油、茶叶和红糖等。
密闭性能非常好的“功夫熊猫”盒子,拿来装酥油,盖上盖子之后,能当小型的切菜砧板,用以切火腿、柠檬和姜蒜。
顺便一说,我们此行的食品非常简约,但饮品绝不含糊。我们在山上轮番喝了红糖姜茶、普洱茶、柠檬红茶、茉莉花茶,以及用蜂蜜、新鲜柠檬和威士忌调和的 Hot Toddy 。
小梦同学很适应藏区生活,藏餐吃得津津有味。他说,糌粑调和得稀一点比干的好吃一些,甜的也比咸味的好吃一些。
我本人打小就在青海吃惯了酥油和糌粑,不管稀稠甜咸都爱吃。
说实话,藏餐是非常适用于高原野外生活的,也特别适用于我们这趟长程、高强度、轻量化的野外活动。比如糌粑,如果你没有条件生火烧开水,用冷水就能调开青稞炒面,食用起来很方便。
因为下连阴雨以及迷路耽误了两天行程,食品消耗了一些,好在我们一路采摘了不少鲜美的蘑菇,聊以充数。
在转山路上看到了这个场景,我们很痛心和愤怒,中国人啊,你们哪辈子才能改掉乱扔垃圾的坏毛病?!。
我们到达此地的前几天,有某一旅行社组织了十几个导游,要考察徒步路线,他们一路留下的垃圾基本上都被我们捡拾干净了。我们不点名地批评这家迪庆州本地的旅行社 —— 你们连自己的家园、自己的神山都不尊重吗?你们有什么资格带外宾徒步团?
好在他们并没有去走完整转山路,只是越过第一个垭口之后就仓皇下山了,否则,不知道还要遗留多少祸害给神山。
我俩花费了整整一个小时,收拾上面那个营地里的垃圾,装在袋子里面背走了。“走的时候要比来的时候干净” —— 这是我们的份内之事,尽管这些都是别人的垃圾。
环保是我们自觉自愿的习惯,环保也要“做给被人看” ,以此影响更多的人,珍爱我们的大自然。
我俩背着沉重的垃圾上山。Dirty Campers ,我们再次给你们“擦屁股”了!
越过了海拔4765米的甲子嘎垭口之后,我们找了处开阔无风的地方,焚烧垃圾。为了将垃圾彻底地翻烧干净不留残屑,也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宝贵时间。
巴拉格宗,我们来了
靠近雪线的这片草甸,是一处虫草产地,我趴在地上,仔细地寻找虫草
虫草没看到半根,牛粪倒是有不少
荒蛮严酷的环境里,居然有一株娇艳的野花
雪峰下柔美的野花,让我们感受到了她的坚强
主峰肩膀部位的第一座垭口
这个营地海拔4608米。两张天幕和一顶帐篷再次组合成了“小火车”形状
冰蚀湖上泛起晨雾,犹如幻境。这是艰难跋涉之后的最好回报
靠近海子的唯一一小块平地,帐篷门厅下面就是湖水
夕阳下的拥祖错。为了观景,将“双飞”的西侧一翼略微升高
我们沿着拥祖错北侧的碎石路西行,继续转山
来到了第二个海子,海拔4500多米的措那错
措那错面积虽小,但深度超过了拥祖错。 蓝幽幽的湖光摄人魂魄,直看得我们眼迷离、心迷离。
第三个高山海子叫做次仁错,有高原雪鱼生长。湖面海拔4140米
汉译名称叫“长寿甘露海” 。满水时节,湖面长约1公里,最宽处500米。在这处世外仙境,我们露营了一晚。海子周边空无一人,完全是我们自己的一方乐土。
燃料不够了,我们找来干柴,垒起灶台做饭。
为了轻装,MSR 的 Duralite Gourmet 套锅我们只带了2 升的锅子和锅盖 ,小一号的锅和煎盘以及锅夹都没有携带。餐具只带了一只 GSI 塑胶碗,煮好饭以后,一个人用碗吃饭,另外一个人就直接端着锅吃。
在海拔4373米高山牧场,我们认识了热情好客的老猎人邓珠。他过去靠猎杀老熊和盘羊为生,现在早已洗手不干了。“猎枪早已上缴,生活也比过去好了,我早就不再打猎。你们明天上山就能看到盘羊。”
65岁的邓珠和老伴儿一起,在牧场上放养着22头牦牛和一窝小猪崽。每年的6月中旬到8月下旬,他们都在这处牧场上消夏放牧,日子过得悠哉游哉。
他是唯一一位熟知完整转山路的藏民。他告诉我们说,从来没有看到来此地转山的外地人,我们俩是第一拨。只有本地藏民因为打猎和挖虫草贝母而翻越牧场后方的险峻垭口。
在邓珠的牧棚里借宿一夜后,我们开始翻越海拔5023米的聂各亚卡山口。本来这是唯一通道,但翻过山口下坡之后,我没有找到绕开下方悬崖的羊肠小路,结果到了悬崖的上端就不得不原路返回,退回到聂各亚卡山口。
小梦不太适应陡峭的碎石路,当他上一步滑半步、呼哧带喘地爬到垭口时,探路归来的我告诉他“此路不通” ,我们得下山,去攀爬别的垭口。
我一边在 GPS 上输入数据,一边开玩笑说:“干脆以你的网名命名这个垭口,叫 Dreamerz 1,也叫“噩梦一号” 垭口。
小梦无语。
“Dreamerz1” 这个名字起得确实不祥,因为我们后来又连续翻越了3个5000米以上的垭口,都是因为尽头是悬崖而被迫退回。因此又有了“噩梦2号”、“噩梦3号”、“噩梦4号” 的垭口名称。
我们在这个海拔5153米的“噩梦4号” 的垭口筋疲力尽,不得已在险恶的鞍脊上扎营休息,帐篷下面全是尖锐的片状石块,我俩特别担心阁楼帐篷的底面和 TAR 气垫被石块扎破,但是第二天发现,两件金刚不坏的好装备都让我们感到很欣慰,应付过了恶劣的环境。
糟糕的是次日早晨,一只食品袋滚落下山,里面装着火腿、奶酪、红糖等一半的食品,给我们的转山行程雪上加霜。即便是找到正确的路,我们的食品也不足以撑到转回起点了。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当我们发起最后一次强攻,翻过了最后一个5000多米的垭口时,我在陡峭的冰川上突然滑倒,在接近60度的冰雪坡上飞速滑坠了50多米。
我奋力用手杖制动,好在此前不慎遗落了一只放长了的手杖,剩下一只手杖更容易做制动的技术动作而不会被牵绊;而且剩余的手杖是缩短了一节的,因此强度较大而不易折断。
我清楚地记得:滑倒的瞬间,我除了大叫一声“我操”之后就再不出声,立刻全力以赴做制动动作,在起初的制动没有效果后立即调整姿势,当时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停下来” !
终于,在距离冰川下端约几十米处,我的亲爱的 MSR “救命”手杖让我停止了滑坠。这只老旧的手杖曾经陪伴我走过了“长二”和“长六” ,虽然应该“退休”了但我还在使用。
我的右手拳面被粗硬的雪砺擦破,留下一道道血口子。我解开背包,万分小心地踱到冰川下端,探头看到下面是落差至少在300米以上的深渊,肝胆俱寒!
在我上方的小梦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后来告诉我说,真的不敢相信,你竟然能在最陡的地方制动了。
我们再次原路返回,互相鼓励着爬回这个“夺命垭口” ,沿着安全的山路下撤到邓珠的牧场。 险情过后才觉得后怕的我,不止一次说“感谢神山!”
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