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想走水路坐船到周庄的。结果未能如愿。是坐了汽车。面包车在一个荒芜的小路上停下。司机说沿那条水泥小道走五分钟就到了。车子进不去了,这是周庄的后门。只得下车走。一下车,就有几个中年妇人走上来,说要用船渡过去。每人二十元。然后就不用再买门票。我想既然只有五分钟的路,还是自己走的好的。况且,司机也提醒过,所以坚决不要她们带。后来证明这是对的,否则是浪费了二十元钱。没想到没有走堂皇的正大门,却走了这阳肠小道,反更体会一种古朴的趣味。
走了两分钟就看到辽阔的水域,水面上浮着一种不知名的绿色植物。开着黄色的小花。再走了两分多钟,就进入了周庄古镇。虽然是从同里过来的,还是有些惊喜。比起同里来,周庄显然更为古旧和苍老。同里像是大户人家的花园,而周庄更像是寻常百姓的住所。在夕阳的余辉里,杨柳依依,暮色一点点浓起来。水边的酒家已经张灯点火,预备晚饭。风吹得那布招牌轻轻地动,仿佛在招徕路人停息吃饭。游客潮已退,青石板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悠闲地边走边看。
先找到了一家家庭旅馆住下。是一座老宅,有朱红的木窗,推窗时会发出吱呀的声响。还有陡直的木楼梯,踩上去咚咚地响。房间是简洁而干净的,房顶是朱红的木条和雪白的涂料。放好了东西,肚子已在咕碌碌响。走出去,外面已经挂起了红灯笼。水在这样红色的灯笼的映照下,泛着桔色的粼粼波光。在一个靠水的露天饭店,点了几个简单的菜,边吃边听驶过身边的船娘的唱着不太听得清词的歌谣。船上的人不时和着,鼓掌欢呼。我在岸上看得也颇觉有意思,在这样的夜色中。不知朱自清当年浆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是不是相似的情形?听饭店的老板娘说她家的变迁。是浓缩的周庄的往事。
出门时以门前的店名作识别标记,回去时虽不过六点半,可是店铺却大多已经打烊了。没有灯火天色暗淡。又忘了带手电。沿着那条北市街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遍,才找到入住的那家旅馆。笑着跟房主说:差点找不到回来的路。房主说:一定会找得到啊,这里这么小,我们会守门一直等你们回来。当我站在木窗前,看一钩新月挂在树上时,七点钟的古镇已经完全沉寂下来,开始进入梦乡。躺在床上时,真想能在这里住一段日子啊,在这里居然可以忘记所有的过往,所有的悲伤,像一个纯洁的婴儿,重新睡在母亲的怀抱里。岁月静好。
因为想看看清晨的水乡,一种更为原生态的景致。六点钟起了床。六点多的水乡开始慢慢苏醒。只有几个背着照相器材的人,在拍水乡的清晨。很庆幸自己能有机会这样清楚地看到古镇的安静面貌,不至于被白天蜂拥的人群阻挡了视线。可以在大量的旅游团来临之前看到景色,而不是看人。几乎所有的店铺都还没有开门,我已经将全镇的街巷走了个遍。七点半后,陆陆续续有店铺开门。有许多卖珍珠和丝巾的。每个珍珠店都用一块提示牌写着:本店珍珠绝对正宗,货真价实,如假赔十。让我想起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之说。
八点三十分左右,在三毛茶楼喝早茶。三毛茶楼也是我行程按排里的一部分。三毛当年踏上这片土地时,曾落下泪来,仿若到了故乡。我今日来,坐在这位自己喜爱的女子曾来过的地方,喝茶冥想。茶是阿婆茶。周庄的特色茶。青瓷碗盛着碧绿的茶叶,方盘里放着四小碟吃食——醉枣、花生酥、椒盐饼、豆腐干。茶楼里放的是苏州评弹,小姐说那盘《橄榄树》的唱片坏了,已经去买新的了。边吃边看茶客的留言。边想自己写些什么。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在厚厚的本子上留下了自己心情的起伏甚至是行走的轨迹。在一个个奇怪或普通的名字后面,应是一段生动的人生。在这里停留的这一刻,可以隐去姓名身份。梦里不知身是客。形式的真实在这已不重要,心灵的自由才是珍贵的。我写下:今天是十一月十日,我的生日,祝自己生日快乐。
从茶楼里出来,人已经多了起来。但是我已拥有这份清静的记忆。
拿着联票一个个景点去看。我并不喜欢这样赶地去一个个看景点。但是未能免俗。因为时间有限。只能如此。
沈厅。张厅。故人已逝,留下这些空空的房子让后人去发挥想象力。看这样的地方,总让人产生繁华如梦如烟之感。体会到浮华的含义。
人越来越多,等我收拾好大包从住处出来准备回家时,狭窄的街巷里,已只见人头不见景致了。摩肩接踵地人群打破古镇的宁静,就也失去了那份韵味。心想:我比他们要明智和幸运多了。至少拥有了一个醒在水乡的早晨。和那些安静的时光。
下午一点,我离开了周庄。带着平静而愉悦的心情。不知还会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