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厦门时的那个香港朋友是个很有趣的人,至少以我当时的眼光看是这样。比如,从他那练过武功的形体上根本看不出他那已过半百的真实年龄,他有一个带着浓重广东口音的大嗓门,还有一双很亮很活的大眼睛。
他很热情,但也算得很精。我们总是在他那种非常感人的热情中跌入他算的那种非常之精。
再比如,他好摄影,随身带着几部很高档的像机,他在万石园、在胡里山、在日光岩等处拍下了一些照片,其构图之讲究,色彩之丰富,表情捕捉之恰到好处,让几乎所有看过的人都为之折服,但作为他的摄影模特,我直到离开厦门,千方百计地也没能从他手中要出半张自己的底片。
又比如,他说陪我们去鼓浪屿,然后就领着大家从将军祠路口顺厦禾路一直往前步行,直到我们中的个把老先生实在跟不上他那如飞的步履,拦下一辆车,然后我们浩浩荡荡的一行便掏钱买单地“陪”他逛了趟那片海上花园。
还有最逗的呢,在我们的合作告一段落的那天,他大张旗鼓地声称要大摆筵席,犒劳大家一顿。结果却是我们开着自己的那辆“标致”,提着大桶小桶的到那条现在怎么也想不起名字来的街上去采买,那条街从头到尾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菜摊,各色海鲜让我兴奋不已、眼花缭乱,真没想到光螃蟹的种类就大大小小、花花绿绿地数不过来。让人着迷的还有那磨花生粉的小摊,各式各样的小巧玲珑的鱼丸和肉燕。可当大家男女老少齐上阵在厨房里收拾着这些海货时,我们那位香港朋友竟指着桶里的虾惊叫起来,“怎么买这么大的?!这太贵了,小一点儿多好。”大家只好告诉他,这不是我们的错,是明开夜合非要买的。他们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前一阶段的拼死拼活中劳苦功高的我,此刻正躲在楼上补那欠了差不多一个月的觉,没谁好意思挑这个时候把我招惹。果然那位朋友说:“噢,是明开夜合,那就算了”。就这么着,我在梦中竟不知不觉地平了一场风波。
说了这么多,总算该说到南普陀了,可那天的事其实真的是和南普陀挨不上的。我们出去是为了别的一件什么事情,行程里也根本没有南普陀。在我印象里只是中饭时说好了由这位香港朋友请客,可他却让车停在路边,跑下去和一个饭摊老板攀谈,扔下我们一干人在车里等着。我们老板就是这么被惹火了,吩咐手下上前一把把他拽过。
那顿午饭最终是完成于市内一家挺有名的海鲜馆,当然是由我们那位已经气不打一处来的老板买单。香港朋友一再解释,说之所以中午想随便一点,只不过是因为盘算好了要请我们去南普陀用晚餐,南普陀的素菜名震天下,特别想带我们去尝鲜。
一桌人当时都对他的话叱之以鼻,简直不能容忍在厦门这样的地方居然有人想用一桌什么素菜来抵掉一桌海鲜。可我记不得那天都吃了什么了,我只是非常非常地遗憾,因为那到底不过是一桌普普通通的海鲜。在以后的日子里,那样水平的或超过那样水平的海鲜我吃过不知多少次,可南普陀的全素席却始终没有机会尝过。我喜欢制作精巧的素菜,而且我听说厦门南普陀寺的素菜非常地道,我实在不知道该埋怨谁,只是暗想,要是那天中午就凑合一下其实可能也没什么,如果那晚上,真的能去南普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