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ingstone 是一座位于美国罗德岛上的岛屋，103 年来它孤独地屹立在海中央。现任主人亨利-伍德(HenryWood)1961 年买下这座岛屋的时候，空了20 年的Clingstone 情景一片荒凉，但是在无数志愿者的努力下，Clingstone 已经按照原生态和有机的原则被修缮一新；而围绕着这座只有风、水、石头和木头的世外桃源里发生的故事，则更让它焕发了崭新的生命力。
美国罗德岛新港是著名的富人度假区。沿着海岸线，葱郁的树林掩映着各种豪宅，大多是有钱人的度假别墅。而有一栋名叫Clingstone 的老房子，却特立独行地屹立在奈特甘石特海湾(Narrangansett Bay)的海域中央。Clingstone 成了主人朋友圈里共享的生活方式，甚至最终演化成不少爱情的发源地，以及很多人对简单生活的一种信仰。近日，《外滩画报》专访了Clingstone 的主人亨利·伍德，这位曾经设计过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的建筑师讲述了这幢老房子的故事。
Clingstone 已经103 岁了，褪色的墙上缀满了鹅卵石，孤独地屹立在海中央。远望这个以石灰石为主的房子，像一个清冷的宫殿。79 岁的亨利·伍德坐在Clingstone 里，经常看着海就沉思起来：1895 年，他的远房亲戚、范德比尔特家族成员洛弗林·沃顿为何要在罗德岛的新港附近建造这样一个海上别墅？
“这座房子将永远都会有粗糙的边缘，”伍德穿着磨损的运动鞋，斜靠在一根划痕斑驳的柱子上，“它永远不会变成The Breakers。”The Breakers是罗德岛新港知名的豪宅，当年由美国铁路大王家族范德比尔特建造。而Clingstone 在罗德岛新港这个豪宅云集的地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伍德大多是听洛弗林-沃顿讲述了这房子以前的故事。19 世纪，罗德岛新港吸引了大批纽约有钱人来此建度假豪宅，而费城的有钱人更喜欢住在安静一些的詹姆斯顿南区，沃顿就是其中之一。但没多久，沃顿的地被政府看上了，于是Clingstone 成了他的新家。伍德解释说：“我想沃顿先生是想找一个谁也无法打扰他的地方吧！”
在艺术家威廉姆-罗斯特-理查德(William Trost Richards)的帮助下，沃顿画了一张Clingstone 最早的蓝图：3 层楼的别墅拥有23 个房间，从中央大厅开始辐射出去。设计图上还用箭状标示出从不同窗口看出去的视野范围。伍德说，至今都可以看出，当年沃顿加固这房子是一个巨大工程：用宽板加厚，搭起厚实的橡木横梁；对角线加固，但保留了厚石灰层里面的鹅卵石。当时很多人都带着质疑的眼光看待沃顿乐在其中的这项工程，1904 年8 月，《费城通讯》上曾经有一篇文章介绍这房子，“每个人都认为，沃顿先生不会在这地方呆超过一季，但沃顿依然热情地投入到装修甚至重建的工程里。”
事实上，沃顿的确很喜欢这个房子。在他1938 年去世前的每一个夏天，他都在此度过。他去世后没多久，这房子还躲过了“新英格兰”特大飓风，从外观看损伤很少。从1941 年沃顿太太去世以后，Clingstone 就一直空置着，直到伍德一家看上这里。沃顿的三个儿子为了这房子的买卖争吵不休，“他们一致答应卖给我，因为我毕竟是他们家亲戚。”
1961 年，伍德和他的前妻，同样也是建筑师的琼花了3500 美元买了Clingstone，彼时这房子已经空了20 年，情景一片荒凉：65 扇窗像醉酒汉一样左右摇晃，石板屋顶向天空敞开着，曾经是军事基地的罗德岛从来不乏破坏者；火炮的威力使得二楼的鹅卵石曾经四射乱飞，至今深嵌在大理石墙壁里。
尽管今天看来这是一桩很划算的买卖，但伍德当初可不这么想。在买完Clingstone 的10 年里，每年春天伍德想起这没有天花板、没有窗户、没有地板、没有能源、没有净水的房子，就觉得“是个大麻烦”。前妻埋怨他傻，认为他买了个“有钱人遗弃的玩具”回家，为此不知道吵了多少架。伍德意识到他们这对全职夫妻没法靠自己的力量打理Clingstone，遂开始发动朋友的智慧。没想到，Clingstone 就成了伍德朋友圈里共享的生活方式，甚至最终演化成不少爱情的发源地，以及很多人对简单生活的一种信仰。当然，这都是后话。
著名的海上环保屋
伍德现在俨然是一位充满自豪的父亲，当然他的“爱子”就是Clingstone。为此，伍德准备了一本厚厚的剪贴本，保存每一家报纸对Clingstone 拍的照片、发表的文章—这些都是“为Clingstone 保存的每一个美好瞬间”。他因为这房子而盛名在外，在飞机上邂逅陌生人，那人是去罗德岛旅游的，说起该岛的历史地理滔滔不绝。伍德便很得意地说：“那你该知道我家吧？”一段沉默过去后，伍德正要解释，那旅客忽然惊呼：“不会就是大海中岩石上的房子吧？！”更得意的经历是，有一次从纽约飞波士顿的航班上，伍德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机长向东绕了一大圈，直接从Clingstone 上方飞过；全飞机的乘客对着那海中央的房子艳羡不已。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伍德成了一个淘旧货专家，熟练地和人讨价还价、称兄道弟，换来Clingstone 里所有价廉物美的装饰。伍德说起这些经历极其愉快，“很多东西我几乎都是免费拿来的！”60 个黑色的陶瓷门把手，是他从波士顿南部即将拆除的旧屋里捡来的；天花板上古老的风灯，是他从一个屠宰场里搜刮来的；不少木材是从波士顿地区的超市里淘来的便宜货；而从附近渔民那里要来的渔网沿着楼梯扶栏而挂。其实很久以来，这通往二楼的楼梯都既没有扶手又没有栏杆，伍德在这里举行第二次婚礼时为了美观，才安上了扶栏。
Clingstone 刚装修好的那几年，无数朋友闻讯而来，一住就是几个礼拜，伍德遇到了最大的困扰—“这屋子没法锁门”。很多工具遗失了，甚至连一张黄铜卧床也神奇地消失。他意识到自己需要一个管家。有一年，伍德夫妇带着3 个小孩要外出，他在《哈佛克里姆森报》(Harvard Crimson)上发布了一则广告：“有谁想拥有一个独立的岛屿吗？有谁想住在23 个房间的海中央别墅？无需付费，无需负责，现在就可以！”虽然该校报级别的杂志犯了个很低级的错误，把最后一行“Ready Now(现在可入住)”打印成了“Leakey Now(现在漏水)”，但伍德依然找到了这房子的第一任管理者，一对还在念书的博士夫妇在Clingstone 住了一个多星期，直到伍德全家回来。
那时候Clingstone 的电力来自一台便携式发电器，灯罩也是伍德买的二手货；饮用水从詹姆斯顿买来；厕所则清理之后污物直接排入大海。如今除了从外部购买饮用水的习惯一直保持之外，Clingstone 已经完全非同往日。太阳能电板可以加热生活用水，屋顶上的风轮机可以源源不断地发电，雨水都蓄在一个3000 加仑的蓄水池里，经过过滤后，通过房屋内部的管道供清洁使用。伍德跟他的孩子们说，雨水过滤系统产生的水足够干净，即便拿来饮用也是安全的，“但孩子们不相信我，没办法。”经过多年研究，Clingstone 的海水循环、过滤、使用、排放系统已经非常完善，加上他们使用最新一代的堆肥生态厕所，所有生活垃圾和厕所排污都经过处理、过滤然后才排入大海，相当环保。
只有风、水、石头和木头的世外桃源
伍德喜欢在Clingstone 发呆，度过美丽的一天。他最珍惜Clingstone粗糙的边沿和被海盐包裹的表面。在近50 年的时间里，他和家人、朋友一直努力维持着Clingstone 的完整，为之付出的努力无法计数。
尼古拉斯·本森是一位住在新港的石头雕刻匠，也是分享伍德梦想的朋友之一。他告诉《外滩画报》：“我们要保持这里的波西米亚风格。”于是每年有很多精于排水和配电线的朋友来到Clingstone，修修补补，防止它一步一步滑入大海。
Clingstone 的名气越来越大，很多人来了又走，带来一些东西，并不断传播Clingstone 的传奇故事。这当中包括詹姆斯顿造船厂(它的前身是专门为Clingstone 而成立的沃顿船厂)。每年夏天，伍德和朋友去Clingstone 的交通都仰仗他们，每年冬天，他们又将小船和漂流码头存储起来. 伍德对这个船厂非常满意，“他们懂得游泳、飓风、强潮汐和使用舵舷，很让人放心！”
维护工作永远无穷无尽。伍德前后和3 任妻子离婚，依靠一个人的力量显然徒劳。聪明的他想到了一个妙招：成立Clingstone 工作周末。
每年，这个“周末”都安排在美国独立纪念日前后. 大约有70 个朋友来参加，他们中有伍德家人、工作伙伴，还有单纯的Clingstone 热爱者。很多人每年都来参加，领取伍德分配的工作，包括擦洗65 扇窗玻璃、刮擦窗棂的污垢、粉刷窗台等。伍德没有任何物质奖励来报答志愿者，吸引他们的是在Clingstone 这座梦想般的房子里免费居住几天，以及大家集体在海中央露营的那种生活方式。
这些志愿者的管理者正是伍德的三儿子、现年38 岁的艺术家丹的太太安妮·泰特。她在美国掌管差不多215个有趣的志愿项目。她把所有项目按照主题归类，然后把所有志愿者按照技能归类。翻开泰特的工作记录本，会在“管道类”项目中看到志愿者留言“更换地下污水处理线，或提供任何道义帮助”；在“清理”项目中看到志愿者留言“查看并维护所有反战标牌”；在“儿童”项目中看到志愿者留言“照看婴孩，为他们唱很动听的歌”。
Clingstone 的工作周末创造了很多美妙的缘分，不少陌生人来玩，走的时候就手拉手了。伍德笑说，“然后第二年再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夫妻了。”于是Clingstone 当仁不让地成了他们婚礼地点的首选。伍德有些哭笑不得，因为他的三场婚礼都在这里举行，却都在这里以离婚收场。
泰特和丹的美好姻缘也拜此地所赐。第一次来参加Clingstone 工作周末是1994 年，她刚和丹约会了3 个星期。在Clingstone，她发挥了自己刷墙、画标语的特长，不但把Clingstone 外墙和外壁都粉刷了一遍，还醒目地写上“请钩住门”之类的标语—海风总是很轻易地将Clingstone 拴住的门吹得东倒西歪。第二年泰特再上Clingstone 时，将整个厨房地面修整了一遍。作为这个屋子里第一个住得比较久的女住客，她把Clingstone 经营得像一个温馨的家。
她嫁给丹之前，伍德的前妻，也就是她的前任婆婆吓唬她：“Clingstone会吃女人的！”那位婆婆曾经从波士顿车舟劳顿地来到Clingstone，但因为觉得太苦，连夜再折腾回去。的确，在Clingstone 度假其实是一件辛苦的事，要干很多粗活，要像露营一样吃苦，“好像生活在原始的农田里，你甚至需要自己动手做黄油！”但泰特甘之如饴，她热爱这份粗线条的随性。
在过往的很多年里，Clingstone 成了一个传奇，不光属于伍德本身，也属于所有热爱这里的人，譬如雕石匠本森，他和伍德的儿子们同龄。奈特甘石特海湾的大石头上，那个指向北方海域中的Clingsone 的大箭头就来自于他的手笔。这位最坚定的志愿者被伍德 “休闲的生活态度”吸引了很多年。“这是一个原生态的房子，一个有机的房子，它属于那种亲密无间的家庭生活。人们在真实的世界里一直在追寻的本真，可以在这里找到。这是一个只有风、水、石头和木头的世界。”
虽然Clingstone 的存在依然要靠很多志愿者持之以恒地努力工作，本森说他一定会坚持，“这早已不是有钱人的度假别墅，它不豪华，但是很高贵—甚至我都不想用这个世俗的词儿。它不靠有钱人雇用工人来维护，而是靠很多人的感情来维护的。我相信我们能一起创造一个建筑奇迹，让Clingstone 一直有生命。”
和热情洋溢的志愿者相比，主人伍德更像一个现实主义的家长，周全地考虑很多细节。有一段陡峭的阶梯可以通往Clingstone 屋顶，上面贴着一个醒目的标示“饮酒超过三杯或者86 岁以上的老人莫入”。这块标示原来写着“80岁以上老人莫入”，但由于一个84 岁高龄的志愿者坚持要上屋顶凭海临风，于是伍德做了修改。“如果有人想在Clingstone 实现的心愿落空，我会觉得很残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