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公推我有考证癖,我自觉没那么夸张。然而看到一句:“张爱玲爱听戏,特别爱听粗厉狂野的西北高腔‘蹦蹦戏’。”作者还是“文学评论家。曾任职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现任教于耶鲁大学东亚系。 ”我仍然忍不住跳起来:什么嘛老大,蹦蹦戏明明是评剧。误会成西北高腔,当然是因为张爱玲提到了“在西北的寒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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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句话,错了两处,张爱玲显然也不算爱听戏,笔下涉及电影比较多,蹦蹦戏只提过这么一次,还说是“破烂,低级趣味的东西”。拍子“一下一下不容情地砸下来,我坐在第二排,震得头昏眼花。”一代名旦朱宝霞在她笔下不过是“一个北方少女,黄着脸,不搽一点胭脂粉,单描了墨黑的两道长眉。”底下娓娓说着挑水、少年、母子相会,当然是朱宝霞的拿手剧目《井台会》。
不过那时,朱宝霞早就不是少女了,而是女人三十烂茶渣。她6岁就出来跑江湖,第一次唱戏在台上尿了裤子。12岁成为名旦,14次带班进沪,是评剧史上的第一回,也就是那一年,她被狗肉将军张宗昌看中,一万块现大洋买她进了门,收为第二十一房姨太太——底下人怎么喊,二十一奶奶或者二十一太太?看来在张府当差,要先受急口令训练。她怕极了,第一夜,抱着被子躲到床底下——能躲到哪里去呢?她形容张宗昌是戳天高的个子,大手大脚,把活人当糖人捏,后来她常学张宗昌用山东口音说:“你是俺的小玩意儿。”几年后张宗昌遇刺身亡,才18岁的朱宝霞离了张家门,身上还有点钱,很快被男人骗了个干净。人生到此,就像在尘世里栽了个狠狠的跟头,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她该怎么样——这是一个很电影的、很艺青的标题,可以以大黑字体在屏幕上惊世骇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