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妻(修订版)(镜中影执导华丽《夜宴》笑!风月无限;看!步步惊心。)

分類: 图书,青春文学,爱情/情感,
作者: 镜中影 著
出 版 社: 花山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9-3-1字数: 335000版次: 1页数: 400印刷时间: 2010-5-1开本: 16开印次: 2纸张: 胶版纸I S B N : 9787807555193包装: 平装


她本是江湖中一尾机警刁钻的鱼,峰头浪尖,自在来回,好友戏称其“妖鱼”,连滔天的巨鲨也敢招惹戏弄。她虽出身四大家族,却以为,侯门如海,今生和她再也没有关联,直到……
高贵温存的长姐谌茹,芳华于深官骤然殒逝,内情令人迷惑不安,优雅温润的姐夫会是祸头元凶?
她凤冠霞帔,踏上一条与姐姐同样的道路,截然不同的风采却令得昔人大为感叹。
帝王家上演不辍的争嫡战起,作为侯门之女,亲王之妻,她将如何自处?
一入帝王家,便如堂前花。
一朝风雨至,可堪新枝发?

镜中影,双鱼座。籍贯山东,现居北京。喜欢无中生有,喜欢胡思乱想。读书时学的是中文专业,顺理成章地走上了码字一途。 至于“镜中影”的来由,嘿,如果实话实说,只是因为构思一个本来想石破天惊的笔名时,正在照镜子,“镜中影”由此而来,会不会不够梦幻?唉,现实总是残酷的……出版作品:《痴相公》(上下)

楔一
第一章京都侯门
第二章洞房花烛
第三章宫廷赐宴
第四章回门风波
第五章京城恶霸
第六章远来寻仇
第七章乱字了得
第八章山间风景
第九章依稀端倪
楔二
第十章母女相亲
第十一章小别重逢
第十二章动人告白
第十三章有美来仪
第十四章痴心无解
第十五章宫内大典
第十六章往事莫追
第十七章如何了断
第十八章穿胸之匕
楔三
第十九章弱鱼遭欺
第二十章救命恩人
第二十一章天山雪莲
第二十二章江南碧门
第二十三章我爱妖鱼
第二十四章碧门往事
第二十五章枯木逢春
第二十六章终做鸳鸯
第二十七章原是故人
第二十八章前路莫测
第二十九章宫廷闲叙
第三十章过往俱矣
第三十一章百花宴变
第三十二章深宫秘事
第三十三章万民上书
第三十四章大变将起
第三十五章大变掀起
第三十六章弱鱼遇劫
第三十七章无间三日
第三十八章远离急漩
第三十九章传位诏书
第四十章春日花好

这是一本写给女人看的爱情小说,有这样完美的女主人公,美丽,聪明,还有洒脱的性格,偏偏还遇上了完美的男人,睿智,有财势,有相貌,而且还从始至终地用心宠爱她。其间也有阴谋,有杀掳,但都冲淡不了这份浓清。再加上轻快幽默的文笔,让人爱不释心,一读到底。特别推荐在阳光里细读,内心充盈着幸福快乐的爽心感。——jasminemy很好看,看了一遍还想看第二遍,这是我买的最成功的一本书,也是唯二本,第二本是微微一笑很倾城。——liujun_bj《帝王妻》是不一样的宫廷,不一样的构思!总之,这是一本看了第一遍就想看第二遍的书~~~~~~也许我永远看不腻!而作者语言的独出一折更另我佩服之至!整本看下来,不知自己到底捧腹了几次,那种重未感到的温馨另我回味良久!绝对值得收藏!!——圆807081647

第一章京都侯门
天昱皇朝胤熙十八年。
天昱皇朝建国百余载,虽称不上君贤臣明,四海升平,但境内久无战事相扰,百姓久离战乱之苦,安居自会乐业,各地繁华遂起。其中,又以帝都上京为个中之最。只是,既为帝都,繁华之外,富贵不可或缺,而帝都的富贵盘踞所在,除却那龙气纵横的帝宫紫华城,便首推王侯达官群集的“朱雀街”了。
朱雀街,誉称“上京第一街”,街长十里,跨穿整个东城,若是由西而来,街首第一家,是为四大世家之一的“云伯侯府”。
谌、肆、武、卫四族先人,曾为天昱皇朝内攘叛乱,外平敌袭,居功至伟,分获诰封云伯侯、云夷侯、云叔侯、云齐侯,世袭罔替,富贵不绝。听其名,辨其义,便知居上位者对臣子之冀望:伯夷叔齐,耻食周粟,为人臣者,概莫若此。
为人臣者,概莫若此。无怪乎四大家族后人惶恐以待,兢业难歇了。
云伯侯府。
谌墨立定脚步,仰望横匾上四个飞椽大字,以及门楣檐梁上已缀就的红灯喜带,半晌未动。侯门长女尸骨未寒,次女出嫁在即,且嫁得还是昔日姐夫,如此的讽刺荒唐,怕只有皇家才做得出。所谓“百日热孝正谓百日佳期,应即早以新人之喜抵淡悲伤”云云,又把“旧人”置身何处?
而她一旦一足迈出,便要进入避之不及的另一种人生。那人生,或乏味,或僵硬,或残酷,或寂冷。总之,绝对不会讨她欢喜就是。
此时,忽闻两扇朱红大门吱呀一声,青衣小帽一字排开,她遽闪在阶下石狮后。
“侯爷留步,小王告辞了。”
“忠亲王爷走好,恕臣不远送。”
“侯爷不必客气……”
云伯侯谌始训恭身送走贵客,腰杆才要直起,眼前突有白衣翻飞,耳听得——
“父亲大人,免礼。”
从旁的侯爷府总管谌荣老脸笑开,“三小姐,您回来了?”
谌始训愕然并转大怒,“你这个不肖女,敢受为父的礼?!”
谌墨食指摇摇,“父亲大人,不可以哦,要记得,气质,堂堂侯爷的气质。”
“你、你才一回来就要气死为父是不是?”精明强干的侯爷豹眼欲裂。
“父亲大人,请恕女儿长途跋涉,旅途劳累,失陪了。”谌墨轻懒笑靥转向谌荣,“荣伯,劳烦吩咐人给我那园里送一桶热水,备壶上好的冻顶乌龙过来,可好?”
“是,三小姐请。”忠心的老管家揖身相迎。
“谢荣伯。”她双手反剪于后,从容就步。
谌始训在后更是火起,“谌荣,从恕儿那十几套新衣里分几套给她,你瞧她好好女儿装不穿,整日一身男装成什么样子?”
谌荣心想:三小姐身段修长,矮少爷少许,又高二小姐少许,老爷不会没有发现罢?何况,二小姐穿男装甚至比少爷更俊,好看得很啊。
可他口头只好答道:“……是。”
墨斋。
当真是累了。谌墨匆匆梳洗过后,吃了几口点心茶水,便什么也顾不得,倒头睡下,直至夜半时分,启眸醒转,睡意未消中得见昏黄灯下、卧在床边长椅上的人儿时,她娇媚一笑,“人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意意,你我才半日不见而已,这么快便耐不得寂寞了?”
穿一身湖绿男衫的肆意回之秋波媚眼,道:“墨墨,我对你的心你心知肚明最好,说出来只嫌肤浅。”
“受教了。”谌墨甩开胸前长发,趿鞋下榻,坐到桌前,倒杯凉茶一口气饮下。
“啧啧啧。”肆意支颐撇唇,“这世间美人我过目繁多,可不管怎么看,还是我的小墨墨最美,优雅时能勾魂摄魄,粗野时也能妖媚精灵。”
“彼此彼此,在我心中,也是小意意魔鬼般的纯真最为动人。”谌墨知她来意,也不多事迂回,“还想劝我?”
肆意颔首,“不止是我,令姐令弟也来了。”她指向旁边两张相似度极高的脸容。
“哈。”谌墨撇唇,“以往我回家,怎不见你们这样姐弟情深地欢迎?”
“你莫再玩笑了。”仅比她晚出生了半刻钟即屈居为弟的谌霁容颜冷肃,“你真的执意要蹚这趟浑水?”
“不然呢?让恕儿去吗?让侯府再给皇家献祭一个女儿吗?”
谌恕螓首微扬,下颌扬起,“你怎知我去了,就是死路?或者……”
“你去了,会甘心乖乖做你的王妃么?”
“我……”
“你会查姐姐的死因对不对?既然如此,你认为,由我来查,会不会比你更得心应手呢?”
谌霁凝眉,谌恕憋唇,都不语了。
“可是,”肆意眉尖微颦,忧声道,“令姐的死已是事实,你查清了又能如何?那乃是普天下权势最大的皇家,不比我们惹过的任何一个江湖门派。”
谌墨把玩着系在腰际的一枚玉饰挂件,那是一枚成色上好的绿色玉石,圆月的中央镌出一个“茹”字,触手生温。“这是姐姐葬礼那日,我自姐姐的身上取下来的。那日,我到王府拜祭之后,想看一眼姐姐生前最后生活过几年的地方,谁能想到,坐在王府后园的荷池边,无意中听到了丫鬟仆妇们对王妃猝死的窃语……我必须要查个明白。”
“姐姐生前的半年,越发郁郁寡欢。她死前的一日,我梦见了她流泪不语的脸。”谌恕沉声,面色阴郁,“姐姐的死,不能因为对方是皇家就糊涂了之,哪怕最后做不了什么,我们这些家人也要为她讨个明白。何况,真若是他们害死了姐姐,我……”
“啧啧,你看到了,小意意。”谌墨摇头咋舌,“知我为何一定要回来了罢?她这样经由三从四德调教出来的侯府小姐,进得去,还出得来么?也只有让人拆吃入腹的份儿。”
谌恕面色薄红,几分恼,几分气,“你少看不起人,我……我总能查出来的,你不要替我去……你那个无法无天的性子,真惹出什么事来,还要连累大家呢……总之,不需你替我了。纵然有什么事,也是我的命。”她忽然眼圈红了,“谁让我在百日时抓的不是娘要的东西……”
“别破坏你冷美人的气质哦。”谌墨上前,高了她半头的瘦长身躯揽住她,“我不是说过么?我代嫁,不止为你,也是为了避开我自己惹下的一桩祸事。毕竟,有几个人敢到堂堂孝亲王的府里杀人取命呢?”
谌恕依偎着她,抬首望她,将信将疑,“你若当真是为了避祸,侯府也可以避开的。”
“你不想想,这府里装着两个和我一版出来的人,躲在这里,不是给你们招祸么?像冰娃娃也就罢了……”
哼!被称“冰娃娃”的谌霁,冰样面容轻恼,鼻孔发出一声轻嗤。
谌墨不以为意冲他咧嘴一笑,“他那身武功不拿来用也是放着发霉浪费,但你可是娇嫩嫩水灵灵的恕儿呢,我哪舍得你受半点儿伤?
“贫嘴。”谌恕虽仍冷着娇颜,唇角已上扬出笑意,“什么样的祸事要你拿来避?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
“唉。”谌墨苦垮了脸,丝毫不在意此举可能会破坏她那张美美的芙蓉面,“世事难料,人生多舛,天涯何处不相逢……”
肆意摸着尖尖的下颌,很不捧场地说:“似乎,你言不及义?”
“不重要不重要。”谌墨痞气十足地撇嘴摆手,“总之,这个人我是嫁定了,恕儿你不得和我抢。你不是一心想要守着娘亲大人享受孺慕之情的么?这个机会让给你。”
肆意看事已至此,再无回圜余地,也不再劝,她将手中资料奉上,“碧月橙——江南第一美人,是已逝碧妃即你们的姐夫孝亲王亲母的稚妹,三年前嫁入广怡王府,嫁人为妇前,曾在孝亲王府借居半载。帝都有两大皇室秘闻,第一桩与今日我们谈的无关,不理它。第二桩,即是孝亲王傅洌与其姨母的不伦之恋。”
“我在姐姐祭堂上曾见过这位美人,的确是一位如花似玉的绝色美人呢。而她望着孝亲王的眼神……”谌墨摸颌,唇角翘起讥讽弧度,“的确不是一个姨母望甥儿的眼神。”
“当年,孝亲王、广仁王、广义王三兄弟因其母妃被诬谋反,被太后、皇后送到母妃的娘家江南碧门避难数年,那几年,孝亲王与江南第一美人的畸恋已经开始,其母冤白得返时,她一并随同进京。这位大美人在孝亲王府住过半年后,那时仍在世的太后可能是风闻了什么,亲下懿旨命她移居他处,此后不久,她便嫁给了孝亲王的王叔广怡王。”
“这位姨母,小了她长姐十六年,比她的甥儿也只大了两岁。”肆意虽不想好友卷入这复杂的皇室漩涡,但该为她做的,她一样未忘,“虽说其奉懿旨嫁人是为了断绝这桩不伦之恋,不过,因其委实貌美,仍得到了广怡王的宠爱。只是,民间有传,其与孝亲王仍是旧情难忘,哪怕是在孝亲王娶亲之后,仍免不了藕断丝连……”
“所以,姐姐从来没有快乐过?”谌恕蛾眉微蹙,秀脸蕴怒,“所以,是他们害死了姐姐!”
“现在这样说未免流于武断。”谌霁把手压在她肩头,“没有证据前,我们只当姐姐是因病而逝,安然度日。”
若到最后,侯府长女不是因病而逝,云伯侯府会如何?届时,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四大家族又将怎样?肆意一念至此,竟不寒而栗了。
“三小姐在么?”
“二小姐好。”阿宝福礼,“三小姐在后面亭内午憩,奴婢去给您禀报。”
“不必了,我去找她。”谌恕方绕过墨斋主室,玉珠落盘之声不绝于耳,室后小园内,远远几杆青竹掩映,红檐小亭内,白衣蓝衫的男装丽人侧卧长椅,紫弦琵琶浅拨漫挑,雪色颜容上,是她在镜中绝不可能从自己脸上观到的随意挥洒。
“墨儿。”
修长纤指止了在弦间的拨弄,“不日出阁的新嫁娘,也有时间来理会在下的么?‘那件’嫁服,可弄好了?”
“你一定要这么做么?我说过,我可以……”
谌墨咧嘴一乐,招手相唤:“来来来,姐妹间要谈心里话,少不得一壶好茶,尝尝这上市不久的明前龙井,是我过西湖时一个以梅妻鹤子自居的无聊家伙送的。”
谌恕姗姗就近,落座之后捧了茶盅浅饮,嫣然赞道:“好茶。”
“如果喜欢,都拿回去。”谌墨掷下琵琶,咕嘟嘟将一盅饮尽,“也不过如此嘛,那厮还小气得不肯多给。”
“你……你明明生得如此样貌,举止行为却如此……大而化之,娘都不管你的么?”
“大而化之”委实是好听了些,可是,要她对着如己照镜的人说出“粗俗”、“粗鄙”、“粗劣”等字眼,更不可能,“方才弹琵琶的那个俊雅小子,哪里去了?”
“从狗洞里钻出去,胡作非为去了。”有人冷冷代答。
谌墨自长椅上当即滚爬下来,“哇,寂寞的冰娃娃,你来啦?太子的陪读生活,尚算愉快么?”
谌霁暗色长袍,负手而立,“如果没有人以我的名在外面恶行,我应该会很愉快。”
“不可能啦。”谌墨挥手,大摇其头,“你那张挂着百年寒冰的脸如果不化,‘愉快’两个字和你是无缘啦。看我,要这样笑,才会心情愉快……”她小小的嘴咧到了不能再咧,满嘴牙齿跑出来热闹,“哈哈哈……”
谌恕闭上眼睛,谌霁额头的青筋跳了几跳,恨声道:“你在外面,也这样笑过么?”
“哈,你姐姐我十八年都是这么笑过来的,里面外面都会这样笑,哈哈哈……”
如若没有那一张无话可说的脸,谌恕、谌霁绝不承认这是和自己在娘胎里一并挤了十个月的人。
谌霁的话像是自牙缝内挤出,每个字都带着压抑的逼迫,“你若再笑,我会再把你绑到西山的垃圾场待上半日。”
“……卑鄙。”谌墨知这位小弟言出必行。两年前,她在街上为小弟抢了一位民女回来做妾,小弟的答谢礼便是请她西山半日游,在满目皆是异味垃圾并时有硕鼠经过的氛围里,将她绑了半日。
自然,以她“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周到礼数,事后她亦请小弟喝了一碗料足味浓的煲汤,使其一日一夜以茅厕为“家”,并以多情言语撩拨得那位民女春心大动,后来听老管家说某俊美小男儿被非君不嫁的民女逼得夜宿墙上瓦……“洁癖。”谌恕瞄她一眼,“还好,你总有一样像女儿家。以你这性子,要不是有了那非同寻常的洁癖,怕是早和一群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江湖兄弟勾肩搭背去了罢?”
谌霁哼一声,“不日你就要离开侯府,我能为你做什么?”
谌墨懒懒乜着小弟冰雕玉砌的俊颜,唉,自家产品,越看越顺眼呢。
“你别那样看我!”谌霁脸色忽然布满可疑颜色,“你不知道你像什么吗?你这样看人,该给自己惹多少麻烦?你还敢那样笑,那样的笑,会让人以为从哪里钻出的妖精……你不小了,又爱在外面闯荡,在京师我还能护你,要是在外面遇了什么歹人,你会怎样?你这样的脸,也不知道收敛的么?”
咦咦咦……谌墨这才发现,小弟脸上那可疑的颜色,是红色?!“冰娃娃小弟……”
“他说得没有错,你这样,我也不放心你替我,所以,还是我去……”谌恕话未完,已被人打断。
“冰娃娃小弟,请问你方才是在害羞么?”谌墨瞪一对大眼,全脸贴上了自家小弟的脸面。
“你离我远些!”谌霁跳开,脸上颜色更浓。
“哈哈哈……”谌墨在长椅上翻滚捧腹,“小弟也会脸红呢,哈哈……”
与她生了同一张脸容的姐弟二人深有无颜愧对列祖列宗之感。“你、你这样子,我们如何放心你进王府?”
“哈哈……是你说的,我是妖精哟,成了精的妖,总有几分功力。难不成你想看着像姐姐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恕儿进到那个魔窟?”
谌霁抿紧唇,“与人成亲不是你玩过的那些游戏,你该……”
“嘻,小弟,说到此,你就要请教姐姐了,姐姐我曾在江南名妓的闺房内,亲自观摩过‘妖精打架’哦……”
“……你住嘴!”谌霁面涌浓红色潮,而谌恕更是羞煞窘煞,“我何时说这个来着?”
“那你要说什么?”谌墨大眼无辜飞眨。
唉,前生是做了什么孽与她做了姐弟?“三皇子虽不是个霸道皇子,但与他一母的五皇子极是尊敬他,而五皇子其人,你想必听说过。在京都两恶中,我是侯府的恶霸,他是天家的恶魔,我被栽赃得冤枉,他却当之无愧,虽封了广仁王,所行所为却都是不仁之事。”
广仁王?谌墨失笑,小意意怎么说来着?
“诰封一个与‘野兽’同等级别的东西为‘仁’字,实在是污辱了这字存在的意义呢,仓颉老人家若是在天有知,不知要怎样痛心疾首呢。”
“你莫笑,我不是吓你,五皇子城府极深,欲置人于死地时绝不给人以喘息之机,纵然是当今的皇上,对他也礼让三分。你若执意入孝亲王府,这个人,你必须提防。”
谌墨对着小弟冰眸深处的柔光,嬉笑道:“怎么,很担心我么?我不是向来不讨你欢喜,真若出了事情,不是正好……”
“住嘴!”谌霁额头青筋暴起,眸内的寒光能使六月飞雪,“你听着,茹姐姐是我谌家的人,恕儿也是我谌家的人,你也是!我不能允许谌家人死因不明,也不会任人把谌家人戏耍玩弄。这一去,以你的聪明想要自保不是难事,查得出来便查,查不出就乖乖做你的王妃夫人,为姐姐报仇的事,有我。”
此番话,使谌恕泪盈于睫,谌墨更是哭得厉害,“……呜呜呜,冰娃娃小弟,为姐真是感动,这是你的山盟海誓呢。为了报答小弟的深情,今晚我到天水一阁为你找一位绝世艳姬,替你做成人礼好不好?”
“谌墨!”
第二章洞房花烛
“三哥,不日就将洞房花烛,你不高兴么?”
“你一番多事,我高兴什么?”
天香楼顶楼,是酒楼的顶级雅座“飞云”,凭窗对饮的二人,气氛并不愉悦。
生得一张俊美无俦面容的男子,傍身华服明艳张扬,却不见俗气缠来,正乃“皇族第一美男子”广仁王傅津是也。时下,他唇畔笑意漫漫,懒懒道:“三哥,小弟我自知办事不讨好,自罚三杯总可以了罢?”言讫,三觥见底,说是赔罪,语态间却毫无愧意。
他对面坐着的人,着淡色素服,清眉细目,温润如玉,优雅姿态如一幅名家山水,面色虽略透苍白但全无荏弱病貌,那是孝亲王傅洌。“老五,谌家为四大家族之首,纵然如今与江湖离得渐远,朝中的势力也大不如前,依然轻忽不得。”说到这里,他面转阴翳,“一个侯家千金在我府内逝去了,这已经使孝亲王府和四大侯府之间产生了隔阂,你还想再给人以可乘之机么?太子或许很高兴你会这么做。”
傅津对兄长所分析的时政利弊并不在意。四大家族也好,太子一党也罢,都不在他眼里,并且他也知道,更不在兄长的眼里。“四大家族并没有对谌家大小姐的过世说任何话,谌家不还是乖乖将另一个女儿献出来做三哥的续弦?”
他讥笑的语调,不屑而狂妄。
傅洌摇头,“作为替我朝打过天下的四大家族,你完全不必如此,他们向来没有参与过任何权争,对你我,也从不具敌意……”
“哼。”傅津冷冷一笑,上唇勾出无情的弧线,“拿着天朝俸禄,享着荣华富贵,想玩明哲保身的游戏,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我就要他们蹚进这池已然浑起来的污水里,想清高想圣贤想豁达干脆辞官归隐去,身在污泥内,岂能不染污?”
“你……唉!”这个向来玩弄人性的五弟,为何将目标锁住了四大家族?“他们又有哪里开罪了你?”
“没有哪里,只是他们的姿态令为弟非常不爽。”傅津扬首一盅酒,声腔又转轻佻,“三哥,为弟可是放着那上京第一美人不要,给了三哥你呢。你得了便宜,就莫要卖乖了罢!”
上京第一美人?不期然地,一张精致绝伦的雪似容颜浮上眼来,若是她,若是她……
“上京第一美人,江南第一美人,三哥,你的艳福真是令小弟羡慕啊。”
“你醉了。”清和嗓音内揉入了怒意。
“好,好,好,小弟失言了,三哥莫怪。话说回来,这位将要上任的三嫂可是有位‘上京第一美少年’之称的孪生弟弟,在外人口中,将小弟给比了下去呢。”
傅洌面容一紧,曜玉般的眸内厉意一现,“老五,侯府的公子不是你可以随意拿来玩捏的。何况,为兄我有愧云伯侯,你必须给为兄一个保证,离侯爷公子远点儿。”
“咦?”五皇子一眉高挑,“若是侯爷公子自动投来小弟的怀抱呢?”
“阿津,为兄今日要你承诺,永不动云伯侯府的任何一人。”
“三哥……”眼见兄长的神色没有半丝谑意,心知这位兄长是动真的了,他当下长笑道,“三哥,莫说是什么‘上京第一美少年’,这天下第一美人小弟又何尝放在心上了?要看美人,小弟不会拿过镜子看自己么?哈哈……放心,小弟向三哥承诺,绝不打云伯侯府任何人的主意,好了罢?”
看着兄长稍稍放霁的脸色,傅津摇头,不愧是“皇家的良心”呢,他们是同父同母且同处了二十多年的兄弟没错罢?为何,他有时还会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位兄长的别扭呢?很别扭,很怪异,对罢?
“还有,那件事,要尽快查出来。”傅洌又添了一句。
翌日,孝亲王府主楼藏月楼,孝亲王傅洌居处。
琴音暂消,檀香冉冉,一壶清茶,两盘素点,近旁棋盘上黑白分明,只待人执子布局,打开战端。
傅洌一袭烟色长褛,腰绦漫绾,卸冠散发,自琴案前立起,归座看棋。
“没有对手,岂不寂寞,三哥?”锦帘挑起,华亮服饰、俊美无瑕的傅津造访。
白子已捏在修长指尖,“对手不是来了么?”
“三哥若不是阿津的三哥,会是阿津平生第一劲敌。”傅津甩袍就座,执黑落子,显露张扬。
“你敢今日露面,想必事情有所转圜?”白子轻落,未见疾缓。
傅津一眉高挑,扬唇高笑,“三哥,纵然弄明白了真相又如何?向来远离政事的三皇子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么?”
傅洌垂睑,执一枚子,久未搁下,而傅津也不催促,悠然以待。
在一炷香烧到了一半时,听见傅洌温和的嗓音说:“总要弄个明白……我欠她的。”
傅津鼻间冷哼,“三哥,是她不够强,落得那个结果怪不得旁人。在这个食人肉髓的圈子里,弱者不值得同情。”
“不,不是。”傅洌黑眸依然盯着那棋盘上的黑白世界,“她只是不肯苟活于浊流,不肯让这个圈子污了自己。而我应该保护她的,应该保护她的……”
“哼,小六有一点说对了,她在冀望三哥成为她强大的庇护,一个人对别人存着冀望时,已经注定了一条死路,”傅津依是戏谑腔调,“若我们当初落难时,存有着这样冀望,怕早就……”
“怕我们也不会有眼下的情谊。”傅洌瞥他一眼,“或许,你我正在处心积虑的,是除去彼此。”
傅津此回未语。兄长说得有理,但是,不是他的道理。
傅洌也从未有要这兄弟接受自己劝诫的奢望。大难来时,他们这一母同生的兄弟三人,各自采取了属于自己的保生之道。
阿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将一干人处理得干净,手段之狠厉,作风之张戾,少有人及,所以使诸人畏避,这诸人,甚至囊括了父皇。
阿澈活泼讨喜,嘴甜人蜜,甚得皇祖母的溺宠,也为自己博得一强大庇荫,如今虽皇祖母已逝,但其在世时所有势力,均归了阿澈,不管朝中还是后宫,已无人再敢轻易算计他。
至于自己……
“老五,查清楚罢,我须给她做个交代。”
王妃,本王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谌家有女初长成,一朝嫁作天家妇。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传唱甚久、老少皆知的四喜诗,但不知,自己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即将而来的洞房花烛夜?蒙罩在绣着精致戏水鸳鸯图的红帕之下,谌墨惬意自谑。
“小墨墨,洞房花烛的销魂时刻,可会忘了咱们的快意岁月?”肆意那厮的凉凉调侃浮上耳来。
小意意,早晚有一日,我会设法要你也领受一遭。她忖道。
“二小姐!”
“二小姐!”
耳侧,忽有人闷声低呼。
呃?蒙着红巾的螓首微动,知会对方她有听觉。
“二小姐。”送嫁嬷娘附在她耳边低语,“您不能再闪神了。堂拜礼成后,您已然是富贵满堂的孝亲王妃,要当心应付了。”
唉,又要开始了,不能给她清静一下么?
“老奴看着二小姐长大,您向来是个得体知礼的大家闺秀,这洞房啊,老奴在昨夜已向您授过了,您也别怕……”
“常嬷娘,我渴了。”你不渴么,自进洞房后,这嘴舌尚未歇过呢!
“……不行啊,新姑爷未进门时,您不能动的,您忍一下,这天不早了,姑爷也该来了……”
门外忽传人声:“奴婢拜见王爷,拜见几位王爷。”
“来了!”嬷娘周身一凛,“二小姐,您要小心了。”
谌墨咧笑,她拜过堂的夫君大人,来了。
“为何立在门外?”一道清润男声扬起,“本王不是说过,要你们在本王回来之前,好好陪伴王妃的么?”
丫鬟回禀道:“禀王爷,是王妃的送嫁嬷娘说王妃和她有些体己话儿要说,要奴婢等人回避,奴婢……”她的回述遭哗笑声打断,“三哥,小弟几人能体谅,您娶得这上京第一美人,心疼得紧,但也不必在咱兄弟面前这等炫耀,是不是?”
“老七,你傻了不是?三哥自上一位王妃去后,便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今日洞房花烛,必是销魂蚀骨,这等心思,哪是你这花间浪子能体味的?”
“哈哈,四哥说得有理,不过三哥您身子素来不好,力道还是要惜着点儿用哪,哈哈……”
“你们退下罢。”清润嗓音再起,在众声哗噪中,竟能透人耳膜,不容漏闻。
“三哥,哪有这样玩的?小弟等人还要吃新嫂子斟上的一杯酒……”
“说的是啊,三哥成亲,真乃是天大的事,这洞房没了小弟等人的凑份,岂不冷清?三哥你可莫要拿出兄长的威仪来哦,新婚三日无大小,别说小弟等人,就算二哥也可以闹得。二哥,你以兄长之尊命令三哥闪开罢,二哥,二哥呢?适才不还在席间要酒喝的么?”
“他喝得过量了,已扶进客房睡下。”清润男音平和答道,语间无顿挫抑扬,难辨喜怒,“你们酒也都饮得不少,快些回府安歇呗。”
“不行不行,这洞房是一定要闹的……”吱嘎一声,听声嘈杂,至少有五人以上的脚步一拥而入。
“……老奴参见几位王爷。”送嫁嬷娘也是见过大阵仗的,却不曾一下子见过恁多王子王孙同时现身,惶恐垂首见礼。
“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下去,本王要看看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嫂子!”
“三哥,还等什么,揭了这盖头啊,难不成你想小弟代劳?”
“哈哈……四哥,你想代劳的,不止是揭这块盖头罢?”
“我想,小七,你的舌头是不是想念一种销魂滋味?”忽有一副笑嗓扬起。
“咦,五哥,什么样的销魂滋味,说来听听?”
“五味汤。”
“……五哥五哥,新婚三日无大小,小弟也只是和三哥开个玩笑,你莫吓小弟,三哥, 你帮小弟说说……”声内的恐骇不容错闻。
听他们这言来语往,想来一时间是难得清净了,但谌墨委实渴得厉害,只得借着那红帕的几许朦胧光晕,径自站起身,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给自己。茶是新上的热茶,害怕烫了嘴,她耐着性子小口小口喝完,再回到床畔羞答答正坐。倏觉室内寂然无声,她不由得生了愧意,脆声道:“各位王爷莫因小女子扰了雅兴,敬请继续,我当笑话听,听得正高兴呢。”
“扑哧——”一道笑声划过,是六皇子广义王傅澈,“几位爷,莫停啊,快再讲些笑话出来给我的新三嫂听听。”
“小六!”傅洌轻喝,举步到了自己的新娘跟前,拿起桌上的秤杆挑住盖帕一角,“看来,不揭这道帕他们是不会走了。丑媳妇终须见公婆,何况,你不会……”下面,他想说什么呢?不会丑到哪里去?这张脸,若有人说“丑”,世间已找不到“美”这个字了罢?满头的珠钗银环,抵不过她眸内的一分光辉,满园的花团锦簇,及不上她面上的三分颜色……
傅洌忽然听到了身后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意识蓦地回笼,而后,突涌懊恼,这块盖帕,实在不该在众兄弟面前给掀下!“老五,招呼大家回去。”
谌墨转着大眼睛,刚想启唇和众位王孙寒暄两语,面前男人竟上前一步,将她的头按到了自己腰际,“老五?”
“三哥既然说了,咱们不可以如此不识趣罢?”笑嗓悠悠然,广仁王傅津有感以后三哥有了麻烦,“散了散了,误了别人的吉时,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呢。”
“五哥,‘天打雷劈’出自您口,说服力惊人。”高亢声量加入,广义王傅澈道,“不过,几位哥哥弟弟,咱们当真得走了,三哥身子不好你们也知道,方才席间又多饮了几杯,让他早时歇下罢,走啦走啦。”
但有人脚步不甘就此挪移,“小六,我记得四哥我的洞房你玩得可是最欢实的那个,怎么,厚此薄彼?欺着四哥善良是不是?”
“四哥,小六素来笨惯了,你跟他一般见识,不是跌份儿么?走罢,若四哥未喝过瘾,到为弟寒舍再饮三百杯。小六,上前来扶着四哥!”
“五哥,小弟为了怕您跌份儿,还是拉着七弟和八弟行路比较方便,四哥就全权由您照顾了。三哥,我们走喽,请尽情享受您的洞房花烛罢。哈哈……”
“喂,六哥,你放手,你不需给我动武功底子,当小弟怕你呢!”
“八弟,让三哥搀扶你可好?”
“……好,好,好,不,不用,不敢,走啦走啦,三哥,享受您的无边艳福罢……”
不情不愿的争嚣声,渐趋渐远。
“……你是谌恕?”存疑的诘问。
“我为什么要是谌恕?”无辜的反诘。
“……那你是谁?”
“谌墨,云伯侯府的第三女。”
代嫁?他一惊,细长黑眸盯着她仍然无辜的娇靥,“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指婚的圣旨,写得一清二白:将云伯侯府女儿再嫁孝亲王,续百年好合之良缘。而我,是如假包换的侯府女儿。”谌墨指着自己的鼻尖,“这张脸,即是最好的佐证。”
“是么?”傅洌未看过颁到云伯侯府的圣旨,细细忖思颁到自己头上的那道,似乎如此。 “纵使你说得没有错,可你既然是三女儿,侯府何以未按长幼之序嫁女?”
谌墨一笑。
傅洌一愣。
“若我说,我是因为仰慕王爷的神姿天纵温良品厚德艺双馨德高望重,所以抢在姐姐前嫁过来,王爷您可信?”
“……”
“不信?”谌墨点点头,“正好,我也不信。”
“……”
“实话告诉王爷,云伯侯爷的次女,也即是王爷您朝思暮想相思成灾爱慕成痴的谌恕,不巧有了一位互许终身的心上人。”
“……我何时对她什么什么来着?”这小嘴呱叽如掉了满盘的玉珠子,稍一不慎,会给她蒙混过去。
“没有么?”谌墨似乎不信,端量着他的美眸,含了疑。似乎是说“有话直说,别硬撑哦”。
“没有!”
“很好。”
“很好?”
“当然很好,王爷不必陷入单恋的无果境界,可喜可贺。”
“……”傅洌暗吸了一口气,“……你叫谌墨?”
谌墨颔首,因为嘴里塞了一块糕饼进去无暇说话,不过,那糕饼嚼了两下,又吐回了盘内。她举起茶,咕嘟嘟漱口。
“怎么了?”傅洌温声,“饿了就吃啊。”
“难吃,不吃了。”将圆桌上的杯杯盘盘看了个遍,竟没有一样能引得起食欲,她知道自己的肠胃毛病又犯了,“睡了。”
“……”这的确是一位侯府千金没有错么?
“姐夫夫君。”
什么?“……你叫了什么?”
“姐、夫、夫、君。”小嘴翕合,把字一一咬得清楚,“叫得不对么?”
“……谁教你这样叫的?”
“无师自通。”她得意地抿嘴嬉笑,“只有天才才办得到哦。”
“……为何要如此叫我?”
“你是姐夫,是我死去姐姐的原配夫君,也是我拜了堂的夫君,这样叫,没错罢?”
“……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笑。”
“咦?”
“实在忍不住,也要少笑,这是为你好,我……或许护不住你。”他叹气,没想到,自己的新婚娘子会是她,会是她啊。
“若一个男人想保护一个女人,怎样也是护得住的,除非,不想护。”她道。
“什么?”他望向她,方才她的话,可是含了恨意?
“没什么,嘻嘻……”她又弯了唇,“在姐夫夫君面前,可以笑,对么?”
他目光移开,这是一个麻烦,很大的麻烦。“你要这么叫我,就随你。不过,在人前,你还是要称我一声‘王爷’。”
“好,王爷夫君,嘻。”
他把头转得更开,“原本我是想对你说,我会拿你当亲妹妹疼,尚怕你误会什么。你这性子,倒也好。你睡罢,这王府内没有长辈,明朝不需起得太早。辰时到正堂,接受管家与一干仆佣的拜谒。三日后,进宫参见父皇母后。”
“咦?”看他走到一道门前,不是出外的门,而是与隔壁相通的一扇木扃,“姐夫夫君,你要去哪里?”
“天不早了,睡罢。”扭动门把,三两下,门开了。
“咦,姐夫夫君,你不与我享受鱼水之欢么?”
“……”傅洌再吸一口气,“快睡罢!”门开,身闪,人没。
谌墨又抿出笑意,姐夫夫君,是这样的称呼刺了你的耳,使你不敢染指你的新娘?还是,你要为你的心上人守身如玉?
姐姐,我现在睡在你曾睡过的床上呢,今夜,入我梦来罢。临睡际,她甜美笑忖。
她,是个麻烦。隔间的傅洌,抚触着失紊的心际,再次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认知。
第三章宫廷赐宴
天家气派果然不同凡响。单是这孝亲王的专乘马车,即宽绰得堪比一间民居。里内,以素白缎面做壁,绣饰淡竹为缀,棋盘、琴架、茶座、书案、笔墨,一应俱全,主人喜好可见一斑。
“姐夫夫君……”
“……进宫后,你记得要改。”
“好,姐夫夫君。”
“……”傅洌眉微蹙,“本王该如何叫你?你的家人如何唤你?”
“娘和姐姐,都叫我墨墨。”
“墨墨……”
咦?乖乖,为何自小听到大的名字,自他那两片薄唇内吐出时,会令人有遍体生寒的不适?“王爷夫君,不如你叫我‘谌墨’也好。”
“我当真那样叫了你,你自己也会不适罢?有哪对拜了堂的夫妻会如此生分的呢?”傅洌看她缩肩抖身,薄唇微透笑意,“我就按对五弟、六弟的习惯,称你阿墨如何?或者,你比较喜欢我叫你阿墨娘子?”
这位儒雅文质的皇族男子,是在打趣么?“阿墨,很好,很亲切。”
他笑出声。她看着一愣,这男人不笑时,是儒雅清俊的贵族书生,这一笑,整张脸如溢光琼瑶,美不胜收啊。“……此次进宫,面见皇上皇后,可有哪些禁忌是谌墨须事先谨记的么?”此时再问,虽晚了些,总好过两人无语对坐。
“女子的宫廷礼节,你该懂得罢?”他突生忐忑,自己是不是该在过去的三天内请位嬷嬷为她恶补?
“当然,我是侯府千金哟。”还好还好,为入帝王家门,她事先向谌恕有过讨教。
“那便无需担心了,今日只是一个如同家宴的谒见,不会太注重大礼。父皇和母后向来主张家室和睦,不会苛求于你。”
“皇上皇后之下,总还有人需要谌墨谨慎的罢?”毕竟,那是皇宫,天下最大的权势集中地。
傅洌细长黑眸内再涌笑意,他还以为自己这位新嫁娘子是位无法无天的小霸王呢,原来,也是知道有忌讳的么?“……太子平易近人,太子妃颇有宽厚之德,都不是会挑礼的人,以常礼相待即可。”
“有没有皇叔皇伯参加呢?”
皇叔?傅洌眸内一沉,“阿墨,你曾经听说过什么,是么?”
“是。”
“……”傅洌未料她竟直白作答,“……你听说过什么?”
“外人都说你不爱姐姐,爱的是另一位已为人妇的女子,而这位女子所嫁的人,是……”谌墨掩口,“不能说不能说,有些话,说出来是杀头的罪过呢。”
“……如此,你为何还肯嫁?”
“我不嫁,二姐姐就要嫁,她嫁了,比我嫁了,多一个人伤心。”
“你二姐姐的心上人?”
“嗯。”她点颌。
美人要美到极致,是无一不美的么?她与他这短短一席话下来,竟是有无数炫目掠过。“……你没有心上人么?你有没有爱上过谁呢?”
谌墨脸儿调开,长长的睫毛上下搭错,两弯活灵灵的春水骤成幽湖。
“爱过?”他问。
她扬眸,“是,是‘过’了。”
“如今不爱了?”
她掀唇,又是一个能将春花羞死的笑靥,“我若还爱着,怎会嫁给你?”
“你……”她直白得能呛死人呢。
“王爷夫君呢?你还是爱她,尽管不能爱了,还是爱么?”
“……是。”他沉声。
“所以,你没有爱过姐姐?”
“……这次进宫,只是拜见父皇母后,了不起有几个兄弟在场……”他们是一定会在场的罢?
“没有他人的。”
意即说,她今日,无缘见着那位江南第一美人了?
自古以来,城内城,唯有帝都风景。上京紫华城,天子居处,天下至尊至贵所属。
紫华城位于上京居央之区,四道外门,定文门、德治门,朝武门,宣功门。百官上朝,走定文门;皇亲拜谒,进德治门;天子出巡,出朝武门;天家猎狩,经宣功门。
孝亲王府马车由德治门驶入。再内,便是四道内门,严、慈、博、爱四门。自慈门进,换乘宫廷软轿,直达皇后所居“月华宫”。
天昱皇朝天熙帝傅璋德携文定皇后巍然在座,显然专为三子的拜谒来此相候。包括太子傅涵在内的众家皇子坐列左右,各自的皇妃亦盛装作陪。
这一阵势,令谌墨好生诧异,据巷间传闻,傅洌在天家皇子中并不是个显目角色,而今日所受隆遇,又绝非一般失势皇子会有的排场。
“儿臣携妻参见父王母后。”
“洌儿免礼。”嗓音内,满溢经年至尊养就的雍容,“将你的新娘也扶起来罢。”
另一个慈蔼女声响起:“洌儿过来,坐到母后近旁来,让母后好好看看你的新娘。”
“是,母后。”傅洌伸出一掌,扶妻前行。
不一会儿,听得赞叹:“好相貌,好容光。本宫未进宫时,和云伯侯夫人也算是手帕之交,眼前的人儿,较之当年的远芳仙子,犹过之几分,好。”
谌墨一直垂睑屏息,做足了温良知礼的大家闺秀之状。只不过,“远芳仙子”四字入耳时,险些就要替自家娘亲惭愧得无地自容,仙子?“魔女”不是更顺耳?
“你不必如此拘礼,今个儿到场,都是自家中人,尽可放开些。”文定皇后和蔼道,“本宫记得,你的闺名是——”
“墨儿。”已经落座的傅洌笑答,“她闺名‘墨’字,母后称她‘墨儿’即可。”
“墨儿?”文定皇后凤眉微蹙,“皇上,本宫记得当初闻得云伯侯家的千金闺名,是叫……”
天熙帝高高眉宇一扬,道:“既是洌儿的妻子,做丈夫的自然不会错记。”
“说得是。”文定皇后释然一笑,“来,墨儿,坐在本宫这里。本宫想更近了看你。”
谌墨徐徐抬眸,对上了文定皇后和善亲柔的面颜。
文定皇后微怔,既而颔首,“好一对秋水明眸,透着一股子聪明。”
“谢皇后娘娘。”
“这声音也悠越干净,来人,将本宫那串紫玉璎珞拿来,那东西配三儿媳这如雪的肌肤,正正合适。”
侍女将一细长箧盒奉上,文定皇后开盒取物,亲手将一串紫光溢溢的璎珞系于谌墨颈上,但见皓白修颈,更显珠粒晶莹剔透。她喜笑颜开道:“好,果然好,也只有这样的肤色压得住它。”
“谢皇后娘娘。”
“母后,婆婆看儿媳,越看越中意就是了。”有一声含谑嗓音加入,“三哥,您可要小心喽,母后若太过喜欢,说不定要和你抢人呢。”
文定皇后笑瞪出言调侃者,“津儿,你少说你三哥的风凉话。你三嫂新进家门,你若吓着她,母后可不饶你。”
“母后,你别太疼三嫂了,要知道,我这位三嫂,绝不是儿臣的三言两语便能吓得了的。对么,三嫂?”
谌墨笑不露齿,温婉道:“广仁王好生风趣。”
傅津美眸谑光放肆闪闪,“三嫂倒说说看,为弟的如何风趣了?”倏然间,他收到了来自傅洌的警告目光,“……哦,小弟逾矩了。”
新媳觐见,少不得隆恩赐宴。皇家筵席自是精美绝伦,而帝后深知,他们若在场,纵是再入口的精馔美味,众皇儿亦难得欢宴。遂在饮过一杯新妇敬酒后,便借口不胜酒力,双双撤离席间。
随即,太子傅涵及太子正侧两妃受了谌墨敬酒。
虽然“美貌”在皇家来讲不虞匮乏,说是俯拾可取亦不为过,但这新妇的美貌,无疑是艳冠群芳,顿使百花失色了。
实则,谌家小姐“上京第一美人”的誉称,缘于其弟——“上京第一美少年”谌霁小侯爷。
谌霁为太子侍读,出入宫廷为常事,其美姿天仪诸人亦是屡观不鲜,但每一回见,仍要使人惊艳。世人都知,这位小侯爷尚有一对相貌一致的孪生姐姐,但谌小姐深居简处,上京名媛的各式聚会从不见芳影莅临,对宫廷活动更是敬而远之,诸人也只能盯着谌小侯爷那张脸,凭空想象满头钗环、裙摇生姿的妙像了。
是以,这一回当是这位大美人首度现身世人之前。
闹过洞房的一干皇子悉数到场,没能一睹新嫁娘风采的二皇子忠亲王傅潜也赶来共襄。孝亲王妃将他们正妃侧妃的容色都给比下去是意料中的事,意料之外的,是一干女眷竟能与她相处甚欢。平日里,稍具上乘姿色的女子出现在这些皇家媳妇之前,纵算是在面上应对得体,那肢体眉目间的不屑或敌意方圆三里可察。而今,对着这位美得如仙更似妖的孝亲王妃,众女面如春风,笑语不绝,更有甚者,出手搭握,含娇带怯,那目光竟似……
“三哥,你的王妃你查验过的罢?是女人没有错罢?”六皇子傅澈凑到兄长面前悄声问,“不会是谌霁扮的罢?”
“你的措辞,小六。”傅洌淡道。长指勾杯,望向那被簇拥在中央的新科王妃,难道这似妖的女子,是男女通吃?
“三哥,你喜欢上她了么?”傅澈端一杯酒,放在嘴边轻轻吸着,不介意把俊俏公子哥儿的形象破坏殆尽。
“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那样的人,很容易招别人的喜欢,扮男吃女,扮女吃男。”傅澈鼓腮,效仿青蛙吐吸,“当然,若想招人讨厌,也很容易。”
“若可以的话,帮我……”他略作沉吟,“保护她。”
“呃?”傅澈转眸盯住兄长,半疑半惑,“三哥,你……”
“你没有听错。”
“……三哥,你喜欢上她了?”
“喜欢,如一个妹妹的喜欢。她是谌茹最爱的妹妹,今生,我愧疚谌茹太多,当下能为她做的,是替她照顾好她。”
“……仅是如此?”
“不然呢?”
傅澈未语。三哥要被那笔情债拖累到何时?
“保护她,别让她重蹈其姐的覆辙。”傅洌又道。
“或许我是可以护她安危,但所谓不要重蹈覆辙,应该也包含别让她和她的姐姐一样爱上你罢?她若爱上你,你推拒不要,不还是伤了她么?”傅澈生得唇红齿白俊俏样,年纪也轻,实则处事甚是成熟老到。
“……你只要能护她安危即可,其他的,交给我。”她若爱上他?她会么?他不会让她爱上,再如谌茹一样毁在孝亲王府,谌家的女儿有一个沦为皇家的祭祀品,已经够了。
“哟!”四皇子妃的玉手,觥筹交错之间,保养精致的玉腕遭桌的棱角刮碰。淑女教仪虽使她忍住了失态的尖叫,但花容依然因痛变色,泪儿闪在眼底,望着那道“伤痕”无限委屈冤枉。
“我来看看。”一双修长皓白的手,轻轻捧起了那玉腕,一只鲜红的小嘴,凑在玉腕并不存在的伤痕上,柔柔吹着,“不痛了,不痛了哦,这桌角好不省事,竟舍得弄疼娇花般的姐姐,该打!”
“啊呀!”四皇子妃粉脸登时娇红,一声讶呼藏在云袖遮起的樱桃小口内:这位孝亲王妃,明明是个比她要美了几倍的女子,何以她望着她时,能听到自己心儿的怦悸?
“还好,没有碰出瘀痕来,为防隔夜出青,姐姐回去还是拿珍珠润上一润。”
“珍珠润一润?如何润?”
“是啊,咱们只知珍珠粉养颜,却不知这珍珠要润人时如何个润法?”众妃好奇不胜。
“拿一颗珍珠放在肤上轻轻揉按,使珍珠的圆润之气滋入肌理……”谌墨讶然瞪大双眸,惊问,“咦,众位姐姐平日都不用珍珠润肤的么?那众位姐姐这比珍珠还要润泽的美肤是如何养就的?”
“啊哟……”
“嘻……”
“呵……”众皇子妃或以帕,或以袖,掩口娇笑。
“众位姐姐仪态美不胜收呢。”甜蜜小嘴再接再厉,“谌墨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像各位姐姐这样水柔玉软样的姿态。”
皇家媳妇们更是齐相嫣然,心花绽放。
“广怡王、广怡王妃到——”忽来一声唱喝,划破这场皇族家宴的一室融融。
好戏开场。殿内大多目光,投向了傅洌、谌墨这对新婚夫妇身上。
她为何一定要如此?傅洌虽然在心里叹息,细长的黑眸仍是投向了那踏入殿来的妙态人影。
江南第一美人来了?谌墨美眸大睁,生怕漏了一丝风景。
江南女子,多纤细娇柔,而这位江南第一美人,更是个中翘楚——美如碧湖烟波,柔若春柳拂花,婉约娇怜,不胜动人。
“这位便是孝亲王的王妃罢?”碧月橙摇曳生姿地立至谌墨之前,天地间钟灵毓秀,尽集一室。
“听说孝亲王的新妃进宫,王爷特地赶来祝贺,本宫也来凑个热闹……”当一张乱了莲花之色的脸儿生生动动地抬起,她消了声语。
“见过广怡王妃。”谌墨福礼。
“孝亲王,恭喜了。”广怡王妃一双明眸徐徐投向傅洌,嫣然道,“得此美人,夫复何求?”
傅洌踱步上前,立在了谌墨身侧,亦敛袖微礼,“谢广怡王妃。”
谌墨抛出话儿悠悠,“不是该称姨母么?”
啊?众人一呆。
谌墨水眸清亮无辜,“称姨母没错罢?今儿个是家宴不是么?”
“你和前一位孝亲王妃的性子,可是大相径庭呢。”碧月橙幽幽一笑,“本宫记得,前任孝亲王妃见了本宫,连头也不敢抬呢。”
谌墨笑得较她更灿烂,“姐姐已经往生了,对于死者,姨母虽是长辈,但至少在谈起姐姐时,语气不该如此轻慢。”
碧月橙娇颜一窒。
整个兆安殿里的气氛也因之僵凝。
傅洌眉心微起褶皱,“阿墨……”
“王爷,臣妾说得不对么?还是您以为,在我们的大喜之日,不该提起姐姐?”
不该提起?委实,的确不该,提起的人显然失虑。几位皇家儿媳蕴着薄责的目光,投放到广怡王妃身上。
碧月橙精妆过的丽容透出窘意,眸深处亦有一丝惊警,这位新科王妃,似乎来者不善呢。
回程途上,车内有一股空寂的压抑。夜的静谧中,车外侍卫的沓沓足音,及双驾马车的吱呀轴转尤其扰耳起来。
“你……”傅洌终还是开口,“她不是害死你姐姐的人,你不必这样对她。”
谌墨偎在自己的一隅,水眸微阖地养神,闻听这话后也未改变慵懒姿势,只道:“怎会有人害死姐姐呢?皇家发文,姐姐是病逝不是么?”
“你并不相信,不是么?”他不答反诘。
“如此说来,你相信了?”她现搬活用。
“……阿墨,本王知你替姐代嫁,必有缘故,这其中,令姐的死因必是一大主因。可是,我劝你,莫牵扯其内,你或许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儿家,但那个圈子里绝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进得去,抽身就难了。”傅洌不是一个喜欢多话的人,破天荒说这一席话,可谓语重心长。谌墨,她……是谌茹的妹妹啊。
“谢了。”谌墨未置可否,只吐出这两字。
他转过首去,盯着那雪色的清艳丽容,“……你若信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似有所动,眸开一隙,正迎向他有些专注的凝视,“什么样的交代?”
“令姐的死因。”
“……”她抿唇不语。
“阿墨?”
“我等着你的交代。”
他不自知地松了一口气,“既如此,你莫要轻举妄动了。”
“暂时,我会。”
她与谌茹的性子,真是天差地远呢。傅洌细长凤眸蕴过一丝阴翳:这样的性子,在皇家,是好是坏?
“你的江南第一美人,真的与姐姐的死没有关联么?”一阵良久的沉寂过后,她突然抛出此问。
“没有。而且,她不是我的……”
“她是你的姨母。”
“谌墨,我会生气。”傅洌嗓音依然是温和清润,但目底的怒意已暗暗燃起。
“我说错话了?”谌墨弯唇而笑,“发怒的你,会如何处置我?”
“你……”当真是妖么?怎会轻易挑拨起人的怒焰后,就拿来这般的绝美笑靥惑人的心?
……
书摘与插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