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鉴赏(双语修订版)
分類: 图书,文学,文学理论,
作者: (美)布鲁克斯,沃伦 编著,冯亦代 等译
出 版 社: 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出版时间: 2008-8-1字数: 1300000版次: 2页数: 644印刷时间: 2008/08/01开本: 16开印次: 1纸张: 胶版纸I S B N : 9787506254755包装: 平装编辑推荐
什么是好小说?如何理解小说?
经典著作:美国新批评派里程性质的著作,全世界大学都在使用的经典文学教科书,同时也被认为是最好的文学自修读物。两位作者站在世界文学的前沿,从内部到外部对小说进行研究,突破传统意义上的小说审美,是新批评理论观点和方法在小说批评与理论领域的全新体现。
双语呈现:既可欣赏信达雅致的中文译文,又能品味原汁原味的英文文献,中英双语对应呈现,使本书既是一部绝妙的小说读本和文学教材,同时又是一部难得的英语学习素材。
权威著者:本书作者布鲁克斯和沃伦同为新批评派的领军人物,耶鲁大学教授。著名文学评论家,享有世界名誉。沃伦曾两获普利策奖,是美国第一位桂冠诗人。二人共同创办了当时美国最有影响力的文学杂志《南方评论》。
超强阵容:顶级翻译网队,草婴、主万、汝龙、冯亦代、丰子恺、雨宁等均为我国重要的翻译名家。著名作家、小说理论家、北京大学中文系曹文轩教授,著名翻译家、《世界文学》主编李文倊审阅;海外著名华人女作家聂华苓女士倾力推荐。
内容简介
这是美国新批评派学者布鲁克斯和沃伦合编的一部短篇小说鉴赏集,是新批评(the new criticism)理论观点和方法在小说批评与理论领域的体现。作者选用各种题材和多种风格的短篇小说,加以分析讨论和互相比较,提出鉴别好小说的一些原则,阐述小说的形成与发展过程,为我们提供了小说批评与赏析的范例;目的是为了加深读者对作品的理解,提高其鉴赏力,使读者更接近于成功小说的真谛。
作为新批评派细读式(close reading)批评和理论阐述的名著,本书帮助新批评派在美国大学的文学讲坛中确立了“文学批评”的地位,对文学教学与批评实践影响深远。它既是一本文学教科书,也是文学爱好者的自修读物。本书采用中英文对照模式,对于广大具有一定英语基础的文学爱好者和英语专业的师生来讲,它又是一部难得的英语阅读材料。
作者简介
克林斯布鲁克斯(Cleanth Brooks,1906-1994),美国著名的文学批评家、新批评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创立形式主义批评理论。任教于耶鲁大学,为美国高等教育中的诗歌教学变革做出贡献。代表作有《现代诗歌与传统》(Modern Poetry and the Tradition,1939)和《精制的瓮》(The Well Wrought Urn,1947)。与沃伦合著《诗歌鉴赏》(Understanding Poetry,1938)和《小说鉴赏》(Understanding Fiction,1943),共同创办了当时美国最有影响力的文学杂志《南方评论》(Southern Review,1935-1942), 推动新批评理论盛极一时。
目录
审阅者序
译者序
原序
第一章 小说的意图与要素
001 进攻堡垒
002 艾赛亚塞勒斯船长
003 格拉米格纳的情人
004 沃尔特米蒂的隐秘生活
005 年轻的布朗大爷
第二章 情节
006 带家具出租的房间
007 万卡
008 埋葬
009 鹰溪桥上
010 进入波兰
011 项链
012 战争
013 国王迷
第三章 人物性格
014 田纳西的伙伴
015 阿拉比
016 县城的医生
017 侨民
018 醉汉
019 请买票
020 理发
第四章 主题
021 爱情:某猎人笔记上的三页
022 爱情
023 杀手
024 林中之死
025 人,差点儿
026 纪念爱米丽的一朵玫瑰花
027 好人难寻
第五章 新小说
028 花园余影
029 相遇
030 密室
031 二十九条臆想
032 爱玛琴的手
033 气球
第六章 小说与人生经验
034 没有你的位置,我的爱
035 我怎样写作?
036 中午酒
037 《中午酒》的源流
038 春寒
039 《春寒》:一段回忆
第七章 阅读材料
040 芙恩
041 拳击大赛
042 远和近
043 狗
044 魔桶
045 戴米合
046 黑圣母
047 A和P
048 伊凡伊里奇之死
049 新娘来到黄天镇
050 冬梦
051 岩石
重要词汇
出版后记
书摘插图
第一章 小说的意图与要素
当夜色笼罩着外边的世界,穴居人空闲下来,围火坐定时,小说便诞生了。他因为恐惧而颤抖或者因为胜利而踌躇满志,于是用语言重现了狩猎的过程;他详细叙说了部落的历史;他讲述了英雄及机灵的人们的事迹;他说到一些令人惊奇的事物;他竭力虚构幻想,用神话来解释世界与命运;他在改编为故事的幻想中大大夸赞了自己。在高度发展的现代世界,穴居人炉边故事中的组成部分有许多都已经成为我们推论和研究的学科了——例如,历史学、文学、物理学、神学,以及心理学。我们发现在我们的小说里有许多原始的冲动在发挥作用。然而,我们发现它们并不是抽象地在发挥作用——像我们发现它们在心理学或哲学课本中那样——而是在人们现实生活的形象中发挥作用,像在小说或戏剧中那样。正如我们富于想象力地进入小说境界时那样,小说使我们扩大了经验,并使我们对于自我可能遭遇的情况增加了知识。小说是进行中的生活的生动体现——它是生活的一种富有想象力的演出,而作为演出,它是我们自我生活的一种扩展。
我们最好提醒自己,小说追溯到史前史,它体现了我们的某些最为深切的需要与利益,这是很恰当的。不过,还要提醒自己,小说经过多少年代,已经成为一种综合的艺术,正如西斯廷教堂中米开朗琪罗的壁画不同于史前洞穴中的动物绘画那样,它已不同于炉边故事,这也是很恰当的。
因此,让我们来探讨一下现代的实例及其组成要素。我们必须记住,随着世道的改变,小说也改变了,每一时代产生出自己的那种小说。更为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记住,虽然在我们的技术世界中,改变一般总被认为意味着进步,艺术世界中的改变(而小说基本上是一门艺术)则未必意味着进步;谁也不会认为最近的一部畅销书就一定比荷马的或莎士比亚的作品好。更为常见的是,我们预料到起伏不定,往往还有衰退。因此,我们在本书中探讨小说时,既涉及新的,也涉及老的,既涉及它们差异之处,也涉及它们类似之点。我们试图在可能范围内找出一些持续不变的原则。不过本书的主要目的不是叙述短篇小说的历史,而是加深我们对各种形式的小说的鉴赏,从而加深我们对小说的兴趣。
让我们首先看看我们一般同意称之为小说的所有作品中的三个基本要素:情节、人物和主题。
001.进攻堡垒(美)弗朗西斯帕克曼著主万译
6年以前,有个名叫吉姆贝克沃思的人,一个有着法国、美国和黑人血统的混血儿,替皮货公司在克罗人的一个大村庄里做买卖。前一年夏天,吉姆贝克沃思呆在圣路易斯。他是一个极其恶劣的流氓,阴险奸诈,杀人不眨眼,毫无廉耻和信义。这至少是他在大草原上的为人。然而,就他的情况而言,做人的准则并不适用,因为尽管他会在一个人的睡梦中把他刺死,可是他也会做出最奋不顾身的勇敢行为来,例如,像下面这样:他在那个克罗人村庄里时,黑脚部落的一支作战部队,人数在三四十人之间,偷偷地穿过乡野窜来,杀死了路上孤单的行人,夺走了马匹。克罗人的战士在后面紧紧追赶,追得那么急,黑脚人逃脱不掉了,他们于是在一片悬崖绝壁下用大木头堆起了一道半圆形的胸墙,冷静地等待着克罗人到来。大木头和树枝堆了四五英尺高,在前面保护着他们。克罗人本来可以冲过胸墙,全歼敌人,但是尽管他们人数比对方多l0倍,他们却做梦也没有想到直捣那个小防寨。这一行动和他们的作战概念是完全不相容的。他们呐喊、鼓噪,像魔鬼的化身那样从这边跳到那边,对着大木头发射出雨点般的枪弹和箭矢。黑脚人一个也没有受伤,可是有几个克罗人尽管又跳跃又躲闪,却被打翻了。这场战斗就以这种幼稚的方式进行了一两个小时。不时,一名克罗战士在一阵忘我的英勇自负情绪中,会尖声唱着战歌,自诩是人类最勇敢、最伟大的人,拿起战斧,冲上前去,猛劈胸墙,接
着向同伴方向退下阵来,在一阵雨点般的箭下倒地阵亡。然而,他们始终没有发出联合攻击。黑脚人在他们的阵地内仍旧很安全。最后,吉姆贝克沃思不耐烦起来。
“你们全都是大傻瓜和老婆子。”他对克罗人说,“有种的跟着我来,我让你们看看该怎样打仗。”他把捕兽人穿的鹿皮上衣先脱掉。再把衣服脱个精光,像印第安人那样,又把步枪撇在地上,一手操起一柄轻便的小斧子,奔过大草原,跑向右边,利用一片洼地隐藏起来,不让黑脚人看见。接着,他攀登上岩石,到了他们后面那片悬崖的顶上。四五十名年轻的克罗战士跟随着他。凭着下面传来的呐喊、号叫,他知道黑脚人正在他的下面。他朝前跑去,跳下岩石。到了他们当中。在落地时,他一把揪住了一个人的松散的长发,把他拖翻,用战斧砍死了他。随后,他又抓住另一个人的腰带,狠狠砍了他一斧。接着站起身来,高唱着克罗人的战歌。他把斧子在自己前后左右那么飞快地挥舞着,大吃一惊的黑脚人纷纷后退。空出地方来给他。他本来可以跳过胸墙,逃了出去,但是这并无必要,因为克罗战士凶神恶煞般鼓噪着连连翻过岩石,迅速跳到了他们的敌人当中。克罗人的大队人马也从正面响应了那片喊杀声,同时冲上前来。在胸墙内的那场殊死的战斗是可怕的。有一刹那,黑脚人像困住了的老虎那样喝叫,搏斗。然而屠杀工作不一会儿就结束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堆陈在悬崖脚下。一个黑脚人也没有逃脱。
讨论
我们就这篇轶事(见重要词汇)先提出两个初步的看法:第一,这件事据说是真实的,并不是凭空虚构的。第二,帕克曼写下这篇故事,主要不是因为它本身生动有趣,而是因为它说明了他想要向国内人民描述的生活的一个方面。这些看法提出了两个问题:第一,倘若帕克曼不用事实,仅仅凭想象虚构出来,这篇轶事会成为一篇受人欢迎的小说吗?第二,倘若帕克曼写下这篇故事不是为了教导读者,而是因为它本身有趣,它会成为一篇受人欢迎的小说吗?
对于第一个问题,我们必须做否定的回答,因为尽管小说并不全靠事实,它却可以利用事实。许多小说都像这篇一样尽量利用历史事实。对于第二个问题,我们也必须做否定的回答,因为虽然许多小说都想教导读者,但它们并不仅仅试图用事实真相来教导读者。
如果我们并没有因为这篇轶事是真实的(而不是因为作者公开承认他的目的是教导读者),就不把它称做小说的话,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把它看做一篇受人欢迎的小说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看看这篇轶事本身的性质。
这篇轶事本身不过是一篇情节生动的叙述。在情节上,它是前后统一的。这就是说,我们有促成战斗的局面,黑脚人的狡猾的防御措施为进攻的克罗人造成了一个问题,克罗人无法解决他们的问题,贝克沃思的大胆解决了问题。这篇轶事作为故事,情节是统一的,因为它提出了问题与解决办法,还因为它有开端、经过和结局。我们对结局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不过这个结局并没有充分满足我们对小说的兴趣。就其中的一点来说,这篇轶事记载的情节纯粹是外界的,它没有充分涉及人物与人类行动的动机。有关心理活动的唯一一点就是,贝克沃思“不耐烦起来”。
让我们看看另一个例子。在这个例子中,重点是放在人物上。这就是马克吐温关于密西西比河上一个汽艇老舵手的简洁的叙述。
(主万译)
002.艾赛亚塞勒斯船长(美)马克吐温著主万译
我们谈起了艾赛亚塞勒斯船长,他如今已经去世多年了。他是一个善良人,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在岸上和在河上都很受人家尊敬。他身材高大、体格结实、一表人才。就连在老年——据我记得——他的头发都仍旧像印第安人一样乌黑,眼睛和双手也跟印第安人同样坚定有力,精神和目光跟老老少少随便哪一个同行舵手同样平稳、清楚。他是这个行业里的老前辈。在汽艇时代以前,他是龙骨船上的一名舵手,后来在我提到的时期还活着的任何一个其他的汽艇舵手转动舵轮之前,就成为一名汽艇舵手了。因此,同行弟兄们十分敬畏地看待他,就像过去时代幸存下来的著名人士,总受到他们同伴的敬畏那样。他知道自己受到什么样的看待,也许,这一事实给他那生来就十分高傲的尊严增添了几分更加高傲的气度。
他留下了一本日记,不过日记似乎并不始于他第一次乘汽艇航行的日子。据说,那是l811年,也就是第一条汽艇翻搅起密西西比河河水的那一年……
每逢塞勒斯船长走到一群闲聊着的舵手面前时,那儿顿时就会安静下去,谈话也停止了。因为当6个舵手聚在一起时,他们中总有一两个新手,老资格的人于是便在这些可怜人面前“卖弄”,高谈阔论地讲着从前在河上的经验,使新手们很伤心地感到自己多么没有阅历,自己的崇高身份只是前不久才取得的,以及自己的地位多么低微。那些老手总把一切事情的日期讲得尽可能早,这样好尽可能使新手们强烈地感到自身多么缺乏经验,并且同样强烈地羡慕这些老手。而那些自鸣得意的秃脑袋瓜子竟然自吹自擂,撒谎扯淡,把日期说早——10年,l5年,20年;他们多么欣赏自己的讲话对这些惊讶、羡慕的青年人所产生的影响啊!
或许,正当这类事情进行到这个快乐的当口,艾赛亚塞勒斯船长,这位真正的、唯一地道的“古老人士”的气象堂皇的身体会很庄重地踱到他们中间来。想想看,他顿时所带来的那一大片的寂静!再想想看,当那位老船长随意而漫不经心地闲扯起一些往事时,那些秃脑袋瓜子会怎么想,方才还是他们听众的新手们心头又是如何喜悦啊!他总缅怀往事,讲到一些失踪了的岛屿和更改了的河道。这些都是在那群人中年纪最大的秃脑袋瓜子踏进操舵室30多年以前的事情!
有好多次,这位老水手都像上文所说的那样出现,在自身周围撒播下灾难与耻辱。如果我们可以相信那些舵手的话,他总把他说的那些岛屿失踪的日期定在河运史的含混不清的早期。他从来不重复提到同一个岛屿,而且也从来不提到一个还存在的岛屿或是举出在场的人有谁年纪够大、早先可能听说过的一个名称。如果你可以相信那些舵手的话,他对于细节总是一本正经地十分考究。例如,他从来不讲到“密西西比州”——不啊,他总说“当密西西比还是眼下阿肯色所在的地方的时候”。他也从来不笼统地讲到路易斯安那或是密苏里,从而在你心上留下一个不正确的印象——不啊,他总说“当路易斯安那还在河上游较远的地方时”,或者“当密苏里还在伊利诺斯那面的时候”。
讨论
在这篇特写中,作者幽默而深情地把艾赛亚船长写成一个熟悉那条大河掌故的人物。他讲的故事显然是浮夸的、惊人的,使其他舵手所讲的故事全部黯然失色。在马克吐温把这篇特写一步步写来时,他并没有着重说明船长的故事就其本身而言是引人入胜的冒险故事。相反,它们是关于“河运史的含混不清的早期”的传说,而且马克吐温还近乎明点出来,它们是荒诞无稽的,而不是真实的。
然而,不难想象,这些河上生活的故事有若干篇如果是以不同的转折变化讲述出来,可能会成为涉及到道德冲突、英雄行为或极端痛苦地做出的伦理决定的严肃小说的素材。说到头,如同马克吐温告诉我们的,艾赛亚船长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具有“和随便哪一个同样坚定有力的”铁手腕,以及“同样平稳、清楚的精神和目光”。在下面的一段里,他提到艾赛亚船长是“一个如果责任需要……会坚守(在舵轮旁)直到烧成灰烬为止的人”。这位船长在河上的一篇英勇故事中可能扮演的角色就讲到这儿。不过我们也很容易看出,在一篇风貌与这篇人物特写很相似的幽默小说中,艾赛亚船长可能会扮演怎样的人物。我们可以想象,他揭穿一个大言不惭的人在密西西比河上奋不顾身的事迹,再不然也许就是他以自己的一篇高超的吹嘘胜过了那个人。
我们甚至可以想象出一篇使人怜悯的小说,叙说艾赛亚船长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被人看做一个遗民,一个从另一个早已过去的时代遗留下来的人物。
如果在《艾赛亚塞勒斯船长》中,我们只有潜在的情节和最少限度的我们可以称为主题的东西的话,让我们现在转向记叙文的一个走向极端的例子。这个例子把情节和人物压缩到一个单一的目的:即说明一个要点,解释一个主题。《圣经》中的一篇寓言故事(见重要词汇)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绝好的例子。让我们来看一下《马可福音》第四章里撒种人的寓言故事:
你们听啊,有一个撒种的出去撒种。
撒的时候有落在路旁的,飞鸟来吃尽了。
有落在土浅石头地上的,土既不深,发苗最快。
日头出来一晒,因为没有根就枯干了。
有落在荆棘里的,荆棘长起来,把它挤住了,就不结实。
又有落在好土里的,就发生长大,结实有30倍的,有60倍的,有l00倍的。
后来,耶稣向使徒们解释和阐明了这篇寓言:
撒种之人所撒的,就是道。
那撒在路旁的,就是人听了道,撒旦立刻来把撒在他心里的道夺了去。
那撒在石头地上的,就是人听了道,立刻欢喜领受。
但他心里没有根,不过是暂时的,及至为道遭了患难,或是受了逼迫,立刻就跌倒了。
还有那撒在荆棘里的,就是人听了道,后来有世上的思虑、钱财的迷惑和别样的私欲进来把道挤住了,就不能结实。
那撒在好地上的,就是人听道,又领受,并且结实,有30倍的,有60倍的,有l00倍的。
然而,《圣经》中的这篇寓言故事不过是我们现在讨论的这类记叙体小说中的一个例子。也许,世俗形式中这一类作品的最出名的例子就是《伊索寓言》,这些寓言是从古代传下来的。十分明显,《伊索寓言》向我们展示了一些异想天开的场面,在那些场面里动物受到人类动机的驱使,像人那样说话,并且显露出自己是某几类人的相当明白的实例。不过《伊索寓言》通常表示出对生活的一个相当明确的、可以作为教训表达出来的评论。例加,狐狸和葡萄那则寓言的一篇通俗的译文,结尾就是这么一个教训:“轻视你无法获得的东西,是容易的。”
寓言(见重要词汇)的形式分见于多种语言之中,有原始的形式,有高深的形式。现代有些小说明显地或巧妙地倾向于给读者一点儿“教益”。还有,某些现代小说十分复杂地,甚至冷嘲热讽地运用了寓言的意义。我们即将读到的纳撒尼尔霍桑写的《年轻的布朗大爷》,就是一个例子。那篇作品虽然是小说,却具有一篇寓言的思想内容。不过我们应该记住,大多数现代小说,不论含义可能何等深奥,不论对人类价值可能做出何等严肃认真的评论,却倾向于通过交织在一起的人物、情节与主题来实现这一思想,以达到这一目的。
下面三篇作品,每一篇都是我们所要讨论的某种类型中相当突出的一个例子:着重情节的小说,着重人物的小说和着重主题的小说。但是,如同我们已经说过的那样,一篇小说要写得成功,必须是一个整体。让我们设法来看一下,在下面各篇作品里,最重要的部分是如何和其他部分交织在一起的。
(主万译)
003.格拉米格纳的情人
(意大利)乔万尼维尔加著姚梅琪译
亲爱的法里娜,我现在寄给你的并不是一篇完整的小说,而是一篇小说的梗概。因此,它至少具有简洁、真实的优点——按现时的说法,它是一篇人类的记录。也许,这会引起你,以及那些想研究人心这部巨著的人的兴趣。故事是我在乡间小路上偶然听到的。我深信,与其要你从书本的字里行间,或者从作者的角度去探索它,还不如让你面对赤裸裸的事实。所以,我多少打算按照我听到的那样,用讲给我听的那些人的朴实而生动的语言来叙述它。简单的充满人性的事实,总会引起我们深思,它的价值就在”于它永远是真实的,真诚的眼泪,兴奋激动,真情实感。种种激情交织在一起,以它们隐蔽、曲折,有时又似乎是互相抵触的方式融合、成熟、发展。这个神秘的过程在未来很长时期内还会构成一种心理现象的诱惑力,而这种心理现象正是现代科学分析试图极为精确地注意着的,我们则称之为小说的主题。今天的这篇故事,我仅仅讲个开头和结尾;对你,这已经足够了,或许有朝一日对其他的人也会很够了。
如今,由于采用了不同的艺术方法,我们在艺术上取得了许许多多极其辉煌的成就。我们对细节比过去更为讲究、更为重视。为了使故事发展符合逻辑,我们情愿牺牲过去的艺术大师们凭着几乎是超人的直觉构思出来的悲剧性结局与心理危机的巨大效果。这样,我们就必然没有过去那么惊人,那么具有戏剧性,虽然也同样是劫数难逃的。我们即便不是太自卑,也是太谦虚了,不过我们在描写真实心理上的收获,将使未来的艺术同样获益匪浅。难道我们在研究感情方面,就永远不能达到这样一个尽善尽美的境界,使得进一步去考察人的内心世界成为没有必要的了吗?难道人类心灵的科学,这门新的艺术的硕果,就不能把想象力的种种源泉开发到这样的深度和广度,使得未来的小说和故事仅仅成为这种现象的各个不同事实的记载吗?
同时,我也相信,当小说的各部分圆满地联结起来,使整个创作过程同人类感情的发展过程一样神秘莫测,小说的形式完美一致,小说的内容真实可信,小说的方法与存在如此吻合,使小说具有真人真事的效果,不露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艺术作品似乎自行变得成熟,一点儿不必依赖作者,就像自然事件那样本能地表现出来。到那时,小说就会获得巨大的成功,就会成为所有艺术作品中最完美、最富有人性的创作。这样,在小说的各个现行形式中,我们就看不出任何构思的迹象,任何想象的幻影,任何吐出第一句话,如同造物主的命令那样的痕迹。小说像它应该也必须做到的那样,自成一种体裁。它像一尊巍然常存的铜像,经常洋溢着生活,而它的作者则以非凡的勇气把自己隐藏起来,消失在他的不朽著作之中。几年前,人们在那儿沿着西莫内托河追捕一名强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一个名叫格拉米格纳的家伙。这个名字和它所代表的那种莠草一样,受到人们的诅咒。它使全省的人一听到就恐怖万分。骑兵、步兵和民兵骑警队跟踪了他两个月,始终没有能逮住他:他孤身一人,却抵得上l0条汉子。这棵莠草甚至扬言要扎下根来。再说,收获的季节即将来临,田野里堆满了一垛垛干草,沉甸甸的麦穗正催着人们去收割。虽然割禾的人们早已镰刀在手,但依然没有一个地主胆敢到自己的田里去一下,因为他们生怕碰上格拉米格纳蹲伏在垄沟里,两腿夹着枪,准备把第一个下田来窥探他的人的脑袋轰掉。人们因此怨声载道。省长于是把所有的警官、骑兵军官和民兵骑警队长全召集拢来,向他们训话,使他们全凝神静听。第二天,他们展开了全面行动:每条沟渠里,每堵石墙后,到处都布满了巡逻队、小股的武装人员和岗哨。
他们通过电报传递消息,骑马、步行,日以继夜地追捕着他,就像去追赶一只可恶的野兽那样跑遍了全省。格拉米格纳一次次从他们手中溜掉。假如他们追赶得太近,他就用子弹回敬他们。在旷野,在村间,在农庄上,在小酒馆的树荫下,在俱乐部和大会堂里,格拉米格纳和这次疯狂的搜捕以及他的拼死的逃窜,成了人们唯一的话题。骑兵的马精疲力竭,倒了下去;民兵疲惫不堪,横七竖八地躺在马厩里;巡逻兵站着就打盹;只有他,格拉米格纳,永不感到疲乏,从不合眼打盹,他不停地逃窜,攀下悬崖峭壁,偷偷地溜过庄稼地,匍匐着爬过满是仙人掌的丛林,像一条狼似的从干涸的河床里脱身出去。在俱乐部和村里的门阶上,交谈的主要话题就是,被追捕的人在6月毒日晒得焦干的广阔平原上,必定会感到口干舌燥。闲聊的人们说到这个,不由得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时,佩帕,利科迪亚的美貌姑娘之一,正打算和绰号叫“蜡烛”的邻居菲努结婚。他自己有一小块土地,马房里还有一头栗色的骡子。“蜡烛”是个个儿高高的小伙子,像太阳那样漂亮,他不用弯腰就能像一根柱子似的把圣玛格丽特的旗子高高擎起。
佩帕的母亲因为女儿交上了好运,高兴得流下了眼泪。她花了好多时间去翻看新娘箱子里的嫁妆:全都是白色的四件一套,“可以和一个皇后媲美”,垂肩的耳环,能戴满十个手指的金戒指。她拥有的金子和圣玛格丽特一样多。婚礼就定在圣玛格丽特节举行,恰好在6月干草收获以后。每天晚上,“蜡烛”从田里归来,把骡子拴在佩帕家门口,然后进屋对她说,今年的收成好极了,假如格拉米格纳不来放火的话,那间打开了门正对着床的小谷仓,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今年的收获。他觉得似乎还要等上一千年,才能让自己的新娘坐在骡背上他自己的身后,接回家去。
随后,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佩帕对他说:“那头骡子你也用不着了,我现在不想结婚了。”
可怜的“蜡烛”简真像遭了雷打似的。那个老女人听到自己的女儿回绝了村里最好的一门亲事,急得动手揪自己的头发。
“我喜欢的是格拉米格纳,”姑娘对母亲说,“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啊!”母亲像一个女巫似的披散着花白头发,尖叫着满屋乱撞,“啊,这个魔鬼居然跑到这儿来迷惑我的女儿啦。”
“你在哪儿见到他的?”
“我没见到过他,只是听人说起过他。可是,听呀!在我被烧死之前,我可以感觉到他就在这儿。”
尽管他们试图瞒住这件事,可村里还是议论纷纷了。那些原先因为丰产的麦田、栗色的骡子,以及不用弯腰就能举起圣玛格丽特大旗的那个漂亮小伙子而忌妒佩帕的主妇们,四处散布流言蜚语,说格拉米格纳和她夜晚在厨房里幽会,说她们有人看见他躲在床底下等等。可怜的母亲给在炼狱里涤罪的灵魂点了一盏灯,甚至神父也来到佩帕的家里,用自己的圣衣去碰她的心房,好把盘踞在她心头的那个格拉米格纳魔鬼驱赶走。她始终坚持说,自己确实连看也没看见过他,只是在晚上梦见过,早上起来嘴唇干裂,似乎她自己的身体也感到了他必然经受着的那种干渴。因此,老女人只得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听到任何有关格拉米格纳的议论。她甚至用圣像把门上的裂缝都遮挡住。佩帕站在圣像后面偷听着外面的街谈巷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像魔鬼把一切痛苦都赶到了她面前。
最后,她听说格拉米格纳已经被赶进了帕拉戈马的仙人掌丛中。“他们交火了两小时,”主妇们说,“死了一个骑兵,三个以上的民兵负了伤。但密集的子弹像阵雨一样朝他射击。这会儿,他们在他待过的地方发现了一摊血。”
于是佩帕在老女人的床头对着自己身上画了一个十字,就从窗口逃出去了。
格拉米格纳藏在帕拉戈马的霸王树丛中,尽管身负重伤,十分痛苦,他们仍旧没能把他从野兔的藏身之地赶出来。两天来,他没吃过一点儿东两,脸色苍白,发着高烧,却仍然牢牢地握着枪,当他在朦胧的晨光中看见她穿过仙人掌丛,果敢地朝他走来时,他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否应该开枪——“你想要什么?”他问她,“你到这儿来干吗?”
“我来和你待在一起。”她对他说,眼睛坚定地望着他,“你是不是格拉米格纳?”
“是的,我是格拉米格纳。如果你是冲着这20个沾满血污的几尼来的,你可打错了算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