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方正文房（WeFound）阅读器正式发布前，方正集团高级副总裁、方正飞阅董事长方中华曾经像怀揣宝贝一样，满是兴奋地做了演示，半年后，文房按计划实现了1万台的出货量，方中华谈电子书却多了几分淡定，说电子书行业有“媒体泡沫”，并声称行业的商业模式还没想清楚。
这不是方中华第一次泼冷水了，3月中旬深圳的世界电子书技术大会，他同样发布了类似悲观的言论。业界普遍预测，内地2010年基于E-Ink技术的阅读终端会超过300万台，“完全基于E-Ink技术的，我认为没有这么大的量”。按照方中华提供的数据，2009年内地E-Ink阅读器出货量在20万部左右，而且主要局限在礼品市场，买单的还不是最终消费者。
也许，让方中华略感消沉的肇始，来源于方正在行业中的尴尬。从内在资源禀赋上说，方正在电子书领域应属于鲜有的“内外兼修”：拥有阿帕比“数字出版全流程解决方案”；自激光照排时代以来，与报社、出版社等内容提供方的紧密合作关系；积攒了十余年的IT制造与渠道管理经验；从早年“数字图书馆”业务开始，方正已在电子阅读行业浸润了近10年。
可在很多人眼中，方正像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甚至在电子书领域表现得像个二流玩家，例证来自首款文房产品。外形类似Kindle的文房构建了一个相对封闭系统，不允许用户上传，利用其DRM（数字版权保护技术）技术不允许用户间交易，硬件上仅仅支持XEB（方正自己的电子书格式）、TXT两种格式，常见的Word、Excel、PPT、PDF都不支持。这种自建“高墙深院”的做法，被网友戏称为“文房卖的不是电子书，卖的是寂寞。”
市场试水
其实，文房的封闭来源于对电子书商业模式的洞察，方正一开始就清楚，电子书不该卖硬件，而是内容加服务。文房内置了TD的3G模块，读者可以通过无线网络下载其书库中的电子书（在方正的计划中，文房最终将从其自建平台番薯网上下载电子书），方正还会推送新闻、股票信息等，个人版高达4800的售价，包含SIM卡、3年流量费及服务费（前1万名用户三年可免费下载畅销书），从这些意义上说，文房是从本质上学习Kindle，终端与平台同时推进。
很明显，文房似乎没有完全学好。易观商业解决方案公司（下文简称：易观）咨询顾问孙志钢从定价的角度，论证了文房与Kindle的差别所在，“在美国，纸质书籍价格较高，单本售价平均在30-40美元甚至更高，消费者自己会算一笔帐，只需要购买5-10本书就能回收Kindle的成本；在中国，纸质书的平均售价大约30元人民币，即使下载电子书籍不收费，也要读120本书才能回收（硬件）成本，此外方正的平台也不可能提供消费者需要的所有的电子书。”
更何况，在中国，绝大部分阅读者并没有为内容付费的习惯，包括文房定义的高端客户群，他们能从各种途径得到最时髦、畅销的书籍内容，番薯网尽管整合的正版数字图书资源已达60万册，相当部分确是“长尾”内容。首款文房的封闭杜绝了盗版现象，在商业伦理上值得钦佩，但在实际商业运作上似乎有些一意孤行了。
如今，方中华已经决定改弦更张了。2010年基于E-Ink技术，飞阅将推出5款阅读器产品，推向个人消费者市场，方正将放弃相对封闭的格式，开放上传功能，开放各种阅读格式。方正在阅读终端的布局，目前类似主研方和渠道商，主要为输出软硬件技术、设计、模具以及核心部件采购，具体生产则为外包组装，包括将推出的两款采用TFT显示技术的产品，方正今年计划的阅读终端出货量为20万部以上，其中一半以上将通过中国移动的定制销售，其阅读终端业务在财务表现也许会不错。然而，若缺乏终端产品的差异性，意味着方正开始滑向硬件竞争的“红海”，这并不是方中华所乐见的。
模式待解
终端系统由封闭走向开放，方正迅速屈从于本土商业的现实，但是，方正在未来，也许依然要直面抉择，是要建立从终端到内容服务的全产业链模式，还是更应该有所取舍与聚焦？
3月23日，番薯网发布了首个中文图书全文搜索引擎，包括汉王、易博士在内的终端持有者一样可以在番薯网进行搜索、阅读和购买。方中华说，番薯网内容是开放给所有终端制造商，愿意成为内容的一个大平台。对此，易观商业解决方案公司助理总裁郎春晖评论道，“当你自己有一块业务和人家竞争的时候，多少人会愿意真心实意地与你的内容平台来合作呢？”
方中华的回应是，方正可以放弃终端业务，本来就希望成为“技术集成商，内容提供商销售的平台”，“我们现在做番薯网，如果出版社觉得好，自己也能做成小的番薯，相应的技术服务需求外包给方正就行了，数据库还在你那边，数字版权我不要，交易价格你说了算，交易给我们分成，我们乐得这么干。”按照方中华的解释，理想之所以不能照进现实，其症结在于不少出版社不愿意释放其内容资源，放在平台上进行合作，都想自立门户，此外，出版社也不愿意为技术服务掏钱。
但是，出版社方面一样有他们自己的顾虑。孙志钢与不少出版社进行过交流，他的观察是，“中小型出版商由于其规模比较小，话语权有限，最担心的是在未来的合作中沦为电子书平台的打工者，此外，电子书平台能否完全保障他们的知识产权，也是中小出版商担心的问题。”
机械工业出版社华章分社早年与方正“数字图书馆”业务有过合作，“数字图书馆”主要针对机构用户，当年划定的分成比例是内容提供商占六成，方正占四成。华章董事总经理周中华后来叫停了与方正的合作，联合其他几家出版社，自建了“中国出版互动网”进行电子版权的销售。
周中华说，迫使其自建门户的主要原因是内容提供商的版权价值没有得到尊重。“比如，我们利用方正提供的技术平台进行电子化，起初付了十几万费用，每年都要付费，如果用它的销售平台，电子书销售的收入还要再与方正分成，这样的生意，我们没法做。”
据周中华介绍，出版社电子版权分到的那部分，往往还要再付给作者一定比例的电子版税（行业内一般为15%-30%），如果版权价值没有足够的利益保障，出版社没有积极性为他人做嫁衣。周中华认为，方正固然有非常好的技术和整合的资源，但是如果商业利益的规划分配不能改善，很难聚拢更多的资源；而方中华则认为，平台聚拢资源的能力不强，不是利益分成，而是番薯网不够强大，“这是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命题”，他准备让时间来做出回答。
然而，方中华也许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如果说盛大文学介入内容平台，方中华并不特别在意，那么中国移动等电信运营商大干快上，准备分一杯羹，则让他有些无奈，“整个电子阅读的产业链一片混乱，运营商没有起到任何好的作用，他们本来就该老实本分把通路做好，可偏偏什么都想做。”临了，他补了一句，“我的话，可以直接见报。”
目前，在众多电子书参与者中，汉王终端切入，暂时在终端领域处于领先地位，而盛大文学则是从整合内容平台，输出解决方案起步（盛大亦有过开发硬件终端的想法，但近期对外宣称暂不开发），大型移动运营商也在磨刀霍霍，进来“搅局”，不妨做个有趣猜想，终端与平台建设同步推进的、“两线作战”的方正，未来是否不得不有所取舍？
也许正是惟其掌握的资源更多，方正才会有“向左走，向右者”抉择的烦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