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源于印度次大陆。汉武帝通西域后,传入中土。 西汉末已进入知识分子传诵阶段。到了东汉初,得到宗室贵族的信仰,进入中国神坛。汉桓帝时入皇宫。汉末,深入民间,成为庶民的宗教信仰之一,只是那时佛教的礼拜与道教的 礼拜,甚至和社祀活动交揉在一起。
关键词:佛教;宗教;信仰
佛教起源于印度次大陆,为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相传公元前六至五世纪中,古印度迦毗罗卫国(今尼泊尔王国的南部)王子悉达多乔答摩(Siddhartha Cautama)所创立。于是人们称悉达多为释迦牟尼,意即释迦族的圣人。
悉达多王子的活动时代大约与孔子同时。他在青年时代,感到婆罗门僧侣权威过高,给世人带来痛苦和不幸,他便决心出家,去寻求摆脱人间痛苦的道理,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在一棵毕钵罗树下获得彻底的觉悟,而成为佛陀(智者或觉悟)。他倡导众生自由平等,并从此反对婆罗门的种姓制度,很快开始流行。到阿育王时期(公元前273—前232年),佛教开始兴盛并形成为印度的国教。公元前三世纪中叶,阿育王曾派传教僧侣,分赴世界各地宣扬佛法。北至今苏联所屑之土耳其斯坦,南至今日斯里兰卡、缅甸,皆有佛教僧侣的足迹。佛教为印度文化的精髓,开始向东方世界冲击。它经过克什米尔、中亚细亚,向中国传播。佛教究竟何时传入中国,史书记载不一,众说纷纭,揣测附会者颇多。汤用彤先生对此曾作过详细考订,成绩卓著[1]。据斯坦因《西域考古记》所述:和阗地方在公元前两世纪左右,曾被旁遮普极西北角上的坦叉斯罗夷为殖民地。如果此说无误,那么在秦汉之际,佛教僧侣追随殖民官吏、商人,进入塔里木盆地传教,则完全是可能之事。
至于佛教进入中国内地,具体年月,因史料缺乏,不敢妄断,还有待作深入的研究。不有一点可以肯定,佛教最初传入中土,当在汉武帝通西域之后。因为在这以前,中国本土之人,尚不知有所谓身毒,而对其文化精神的象征——佛教,更是亳无所知。那么,出使西域的张骞,是否知道佛教,《史记》、《汉书》无一字提及,故范晔修《后汉书》时,曾断 言张骞不知有佛教之事。其实并不尽然。张骞探险西域之时,阿育王传播佛教于中亚,已有百年以上。当他跨入中亚之时,一定会见到印度佛教僧侣。即使在大夏等地,没 有接触到佛教僧侣,也应该在塔里木盆地见到佛教的印痕。斯坦因在《西域考古记》中报告,他在尼雅的汉代废址中,发现“有一些木牍上用梵文书写一段一段的佛经”,时间大约是公元前一世纪, 即张骞通大月氏前后留下的遗物。因此,我们根据这些资料推理演绎,可以看出,张骞在西域曾经接触过佛教僧侣。只是他的使命,主要联络大月氏,了解西域各国的军事、政治、经济方面的情报,而对佛教之事,没有写在报告中,从而给中西文化史研究者留下了一个无法解开的历史之谜,令后人疑惑不解。自张骞通西域,打开了中国与西域间经济、文化交流的友谊之路,中外使节、商队来往于这条大道上者,络绎不绝。佛教也随着使者、商队的到来,注入中土。但是,中国是一 个独立发展起来的封建帝国。中国文化有完备的体系和鲜明的个性,任何外来的宗教,要想在中国站住脚跟,取得吏民的信仰,打开局面,扩大影响,并非朝夕之间的事,它需要一个比较漫长的时间,才能使其教义为一般人所接受。这样,迄昭、宣、元、成四帝约百余年间, 到了哀帝时期,当恋童董贤受宠、饥饿之群行筹会聚击鼓号呼的多事之秋,佛教首先引起勇于求新的青年知识分子的注目。《魏书释老志》云:“哀帝元寿元年(公元前2年),博士弟 子秦景宪从大月氏王使者尹存口授浮屠经。”此事,虽不载于《汉书》,但首见于《三国 志》裴注中。大月氏(今阿富汗境内)是中亚佛教盛行之地,口授佛法又是印度传法和中国早期翻译佛经的通行办法,所以这一说比较可信。秦景宪从大月氏外交使节口授浮屠经,无论 是为了口译还是出于探索,恰好说明佛教在中国传播,已进入了一个知识分子传诵的阶段。佛教经过西汉末年知识分子的传诵,到东汉初,便获得宗室贵族的欢迎。汉光武帝之子楚王刘英首先在封国彭城(今江苏徐州)地区招聚方士、西域沙门,祭神求福,设“伊蒲塞桑门之盛馔”(《后汉书楚王英传》),开布施之端。从此,释迦牟尼进入中国的神坛,浮 屠之教成了贵族的信仰。此时,汉明帝也派蔡等十八人为使者,到印度访求佛法。永平 十年(公元67年)从大月氏请得印度僧人迦什摩腾和竺法兰,两僧用白马载着佛象和佛经来到 洛阳。翌年在洛阳建白马寺,请迦什摩腾和竺法兰讲经、从事佛经的汉译(《魏书释老志》)。这是中国佛经翻译之始。这样在全国形成了洛阳、彭城两个佛教传播中心。及至汉末桓、灵之世,政治腐败、社会危机、道德沦丧,达到了类似罗马帝国产生基督
教时的那种“经济、政治、智力和道德的总解体时期”[2]的严重程度,人们为寻 求精神上的解脱,纷纷沉迷于宗教,使佛教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不过也应当看到,桓灵之世佛教的发展,也有外部的因素。当时中亚地区局势动荡,一
些对东方社会信息尚不灵通的月氏人、康居人、安息人及天竺人,陆续不断地移居中国 境内,掀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移民热潮[2]。他们陆行者多留居新疆的于阗、鄯善和内地的敦煌、洛阳等地,海浮者多留居交趾等地。这些移民中有异域的使臣、冒险的商贾 、外国的贵族和好奇的游客,他们中更多的是对佛教事业虔诚的善男信女,其中姓名卓著者,有安息国太子、精通小乘经典的僧人安世高、精通大乘经典的大月氏沙门支娄迦谶,他们 先后于桓帝建和二年(公元148年)、永康元年(公元167年)相继来华,在洛阳翻译佛经。临淮人严浮调在洛阳出家,曾受佛学于安世高,参预译事。洛阳人孟福、张莲受佛学于支娄迦谶 。他们不仅翻译佛经,而且还到处宣布教义。传说安世高曾经到过荆州、豫章、丹阳、会稽、广州等地,把佛教传到中国南部。
大批佛教僧侣的东来,佛经的翻译,佛教也取得了昏君桓帝的信仰。据《后汉书襄楷》载,桓帝延熹九年(公元166年),桓帝在宫中立黄老浮屠之祠。释迦牟尼的偶像进入了中国皇宫。从此“百姓稍有奉者,后遂转盛”(《后汉书西域传》)。到了汉灵帝时,丹阳人笮融为徐州牧陶谦督广陵等郡漕运,他断盗官运,在徐州,广陵间大起浮屠寺,造铜浮 屠像,用免除徭役来招致信徒,“由此远近前后至者五千余人,每浴佛,多设酒饭,布席于 路,经数十里,民人来观及就食且万人,费以巨亿计”(《三国志吴书刘繇传》)。这是我国佛寺的建筑、佛象的雕饰、佛徒的供养的开端。据此可知,汉末佛教已深人民间,成为 庶民的一种信仰。
当时信佛的沙门虽不少,但受五戒未出家的居士可能居多。桓帝之世,安玄译《法镜经》,叙佛门居士郁伽长者以在家出家行法。《理惑论》也说:“今沙门耽好酒浆,或 蓄妻子,取贱卖贵,专行诈治。”牟子所论,虽指海上交通发达、佛教徒聚居较多的交州沙 门,但蓄妻子、逐什一之利者,未必尽是异域的教徒。显然,汉代佛教东传,教义不明,教规杂乱,所以笮融在徐州、广陵间造佛寺,曾以酒饭布施。也正因为时人对佛教教义没有十分的了解,在他们看来浮屠、道教无别。方士有神奇的
方术,懂医学,传教士也精通针脉诸术[4],以方术传教,方士有祠祀之方,浮屠 作斋戒祭祀;道言神仙久生,佛言精灵不死。因此汉人把佛教当作道术祠祀之一,作为黄老道的支流,并且把佛教教义理解为清静无为,“省欲去奢”(《后汉书襄楷传》),与黄老道同气。楚王英、桓帝,均并祭老子、浮屠。“善天文阴阳之术”、读道书与浮屠家之言的襄楷上桓帝疏 ,杂引《老子》、佛经,劝桓帝行正道。都说明在他们心目中道佛无多大差异,“于黄老视为 人君之术,于浮屠遂以为延诈之方”[5],可合而为一。加之那时社会上有“老子人夷狄为浮 屠”的说法,颇为流行。言称老子出关之后,到达西方创立佛教,教化胡人,老子成了佛教的教主。而 这时尚处于苦斗之中的佛教徒,也深知要在中国站住脚根,必须亦步亦趋向道教靠近,只好默认佛是老子的门徒,居于附屑地位,开始汉化,用汉人的祭祀方法祀佛,如桓帝便是用中 国祭器,以三牲祭浮屠。所以史家称其为“汉地佛教”,即汉文化系统的佛教[6]。抗 战时期,在四川彭山东汉崖墓内曾出土一陶座,陶座上身部为一佛二菩萨,中间为释迦牟尼像,而侧为大势至菩萨和观世音菩萨。陶座为钱树之座,可能象征社神。由此可见,汉末佛教的礼拜 与道教的礼拜,甚至和传统的土地崇拜——社祀活动交揉在一起。
汉代佛教传入内地,除洛阳、徐州外,还传布到哪些地方?这是历史上又一个谜团。过去因资料贫乏,难以找到打开这个历史之谜的钥匙。汤用彤先生在《汉魏两晋南北朝佛 教史》一书中,精心考证,写出《汉代佛法地理上之分布》一节,指出佛教曾流传于丹阳 、襄乡、临淮、许昌、会稽、颍川、苍梧、交趾等地,这些看法给人以启迪,发人深思。但 是不足之处是,仅限于文献资料。而近三十年来,随着田野考古的开展,佛教留下的艺术史 迹陆续发现,引起史学界的极大关注。1953年发掘的山东沂南画像石墓中室的八角挚天石柱 上所刻的带项光的立佛像[7];1959年新疆民丰县北尼雅汉墓中出土的蓝缬棉布上有一 上身赤裸、手持鲜花、头后有项光、身后有背光的菩萨[8](见图片部分1);1973年夏,在内蒙古和林格尔壁画墓中的“仙人骑白象”和舍利像[9];山东滕县画像石中的六牙白像图 [10];四川乐山麻濠、和沛子湾崖墓的坐佛像[11]等。这些佛像证明,至迟在汉末,佛教已在东至海,西至新疆,北至内蒙和林格尔,南达四川乐山的范围内,也有一定程度的传播。至于佛教之最初传入中国的路线,首先由西域的大月氏、康居、安息诸国,经陆上的丝绸古道而来,这是尽人皆知的。除了这一条路线之外,是否还有一条海上之路呢?过去梁启超先生曾提出,佛教经海上先由南方广州一带传入[12]。对此说法汤用彤、翦伯 赞等先生曾提出异议。我们认为,佛教先由陆路进入中土无可怀疑,但佛教东传也有经海道之说。如果说在塔里木盆地发现了公元一世纪的古印度文的佛经,证明佛教首先从西北陆路而来,那么 临近海滨的孔望山摩崖佛教造像的新发现[13],就是佛教来自海上的实物证据之一。汉代海上交通发达,《汉书地理志》中具体叙述了自徐闻等地到缅甸、印度、斯里兰卡的航行时间, 当然是汉人航行经历的记录。那时汉人用北极星和铜圭表观测天气导航。正因为汉代海上交通发达,泛海船队可能把佛教从东南次大陆沿着南海之滨输送到黄海之滨,从而在孔望山留下佛 教艺术史迹,以徐州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在山东滕县、沂南留下了佛教图像。这些史料都有力证明当时的确存在着一条海上的丝绸之路——佛教输入中土的新线。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印度佛教的东传,大约在秦汉之际进入中国边疆,公元一世纪初期从海陆两路进入中土,获得了贵族的信仰;汉末进入民间,成为庶民百姓的宗教 信仰之一,但它与道教相比,仍处于附属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