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是說馬停蹄不肯往前走。
“驕”是馬不受控制。《玉篇馬部》:“驕,逸也。”《洪武正韻蕭韻》:“驕,恣也。”這句反用晉王武子典。典故本來說王武子有好馬,懂得愛惜珍貴的障泥,障泥未解,便駐步而不肯渡水;而作者自己的玉驄馬卻被“照野彌彌淺浪,橫空隱隱層霄”的美好景色所陶醉,忘了障泥還未解去,便爭欲渡水。說“馬停蹄不肯往前走”,既不合“驕”的詞義,也與詞人用意相違。
西江月(苏轼)
顷在黄州,春夜行蕲水中。过酒家饮酒,醉。乘月至一溪桥上,解鞍曲肱,醉卧少休。及觉已晓。乱山攒拥,流水铿然,疑非人世也。书此语桥柱上。
照野弥弥浅浪,横空隐隐层霄。障泥未解玉骢骄,我欲醉眠芳草。可惜一溪风月,莫教踏碎琼瑶。解鞍欹枕绿杨桥,杜宇一声春晓。
苏轼在黄州,曾打算在城南沙湖买田,以为长久之计。前往相看,偶患臂疾,请当地名医庞安治疗,病愈,邀其同游蕲水之清泉寺。暮归,“过酒家饮,酒醉”。苏轼本来好酒不贪酒,自谓平生有三不如人,即下棋、饮酒、唱曲,“少时望见酒杯而醉”。与庞安共饮而醉,可见其性情。词首小序云:“乘坐至一溪桥上,解鞍,曲肱醉卧少休,及觉已晓。”因不胜酒力,本想稍事歇息,竟枕臂披月而眠,睡到天明方觉。睁目四顾,但见江山如画,诗兴勃发,于是作此词,身边无笔砚,竟“书此语桥柱上”。这就是苏试,胸无挂碍,无拘无束。时为元丰五年(1082年)春。
词首小序表明,这是一篇记事之作。上下两阕写法相似,都是先写眼前之景,再写酒后的心理行为,由景及人。
上阕写乘月而行。酒后的词人醉眼朦胧,兴致正高。沿蕲水而行,漫无边际的旷野里,只见江水泓浩,微波粼粼;深邃缥缈的夜空里,但见烟霭横斜,层云暧暧。月色正好,景致醉人;词人酒意正浓,索兴躺下来尽情领略这春夜的美妙。“玉骢”,毛色青白的马,借指坐骑;“骄”,健壮。“障泥未解”,语出《世说新语•术解》:“王武子善解马性,尝乘一马,着连钱遮泥,前有水,终日不肯渡,王云‘此马必惜障泥’,使人解去,便径渡”。“障泥”,即马荐,覆于马背以垫马鞍,又可遮挡泥土。苏试用此典,意谓马鞍虽已解下,马荐尚在,玉骢便不会乱跑,可以放心地“醉眠芳草”。“欲”,表明词人内心的冲动和愿望,为下阕写“眠”伏笔。
下阕写醉卧溪桥。月光映照在蕲水之上,河水如同一块巨大的莹洁透明的美玉,令人爱怜不忍去。“可惜”与“莫教”照应对比,表现出词人对此情此景无比珍爱之情,不忍任马驱驰,唯恐它踏碎了这块“琼瑶”,不禁勒马驻足。此处呼应上阕“障泥未解玉骢骄”句,既然马儿爱惜以钱连缀做成的马荐不肯渡水,词人自然可以放心“解鞍欹枕”,醉卧溪桥了。苏轼真可谓坡仙,及晓醒觉,但闻杜鹃声声,“流水铿然”;只见“乱山攒拥”,春意盎然,词首小序自谓云:“疑非尘世也”。哪里还像是在人间呢?苏轼那一瞬间满腔的喜悦,真是可掬可饮。
这首词充分表现出苏轼澄澈空明的胸怀,意境极富画意诗情,读之似乎也进入了与造化同游的境界,令人悠悠然陶陶然。
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