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
我们的祖先到底是谁
杨金平
人类的祖先由猴子变成,这本是铁板钉钉的定论。中国是信奉马克思主义的国度,大多数人以唯物主义者自居。荒而大谬的是,就是这个马克思和唯物主义奉为圣经的国家,从上到下,因为把自己视为“龙的传人”而沾沾自喜。看来,非马的主义和观点在中国也决不是就没有合法席位。既然如此,我也就为自己口说真言找到了一个应该被允许存在的权利。我要说的真话是:向我们的祖宗迈进的动物,是一种狗,一种咬人不露齿的狗!
抱有这个想法的,就是在今天,也非我一人。山东作家赵德发,在他的长篇小说《缱绻与决绝》中,对这种咬人不露齿的狗性就有所发现。财主的女儿秀秀遭了绑票,财主爹爹对女儿心疼,对银子更心疼,一犹豫就过了期限,秀秀就在匪窝里过了夜,当然是不止一夜。亲人们和乡党们本来认为秀秀是活着回不来了,结果是秀秀偏偏活着回来了,一个村子立时就炸了营。炸营是因为兴奋,兴奋则缘于逼真而丰富的想象。在秀秀刚回到家的两三天里,街谈巷议、交头接耳、茶余饭后、劳作之中,除了对秀秀在匪窝中过夜的情景的渲染与描述,就没有别的话题。谁说中国人缺乏浪漫精神?你看他们的想象力多么丰富,连秀秀身下“一夜被蹬烂的四五领席子”都没有被他们富于创造性的大脑所忽略,展开的描写缜密而又准确。看他们那津津乐道和喜之若狂的劲头,好象轮奸秀秀的固然是土匪,但是获得享受与快感的却是他们自己!
赵德发的这一“发现”揭了一下中国国民劣根性的疮痂。良民固然不具备匪寇的破坏力,但良民的心地,是否就一定比刁民“纯然”?有一个现象值得注意,这个现象能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就是:太监失去了性功能,但是并没有因为失去性功能而失去变了态的性欲望,并且,这性欲因为变态而表现为变本加厉。“良民”如同太监,他们不具备匪寇的悍武这是他们的弱项,弱项却毫无疑问地强化了他们的想象力,所以他们尽管没有参与事实轮奸,但他们的兴味之盎然要远远地高于事实轮奸者。
这当然是一种病态心理,这种病态心理不独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所有,在被视为灵魂工程师的中国文人身上也产生了一道具有中国文人特色的景观。看淫书《金瓶梅》,读到淫棍西门庆奸淫女人的时候,只要你还有点人文情怀,你就不难发现,作者兰陵笑笑生在这方面的瘾,其实比淫棍西门庆还大。《金瓶梅》之所以成为淫书,我以为作者在写它的时候淫心十足是根本原因,这道没有出息的景观不仅笼罩了兰陵笑笑生,还网住了〈废都〉的作者贾平凹。从常识讲,把作者等同于人物是一个错误,但透视这种病态心理,你会发现二者之间存在上述那种并非深奥难解的关系。
遗憾而又遗憾的是,具有这种明显发生了病变的心理的人,不仅农民,不止文人,各个阶层,各行各业,都大有人在,成为我们独特于其他种族的民族景观。皇帝为了保证自己不戴绿帽子不当王八就而阉割太监的身体,极权政治和专制文化为了便于统治就阉割人们的精神。身体被阉割的太监生理变态心理也变态,精神被阉割了的国民虽然生理未变态但心理却象太监一样大大地变了态。
打个难听的比仿,变态的心理就象是对咬人具有浓厚兴趣的“狗牙”。因为 “咬人”的能力和条件尚不具备,“狗牙”只得先藏起来。藏在何处?藏在心里。“狗牙”藏在心里的人,此时尽管还没“咬人”,但是我们不能说他心地健康。因为他一直想“咬人”,只是现在还不能“咬”,那颗牙还嫩,现在只是一颗“奶牙”;一旦万事具备,时机成熟,“奶牙”就一变而未“獠牙”,冲上去就是一通猛撕狠咬。看看中国一场接一场的群众运动,你能说参加者都是匪类和刁民?良民嘴里呲出了喜撕嗜咬的“狗牙”,什么原因不值得挖掘一下?
长久探索这样的国民性只能使我悲观和无力。无疑,如此精神痼疾需要疗救,但前面有过一个医生,他已经失败了。
我绝望的同时也愤慨,愤慨于变成我们的祖宗的那咬人不露齿的恶狗。下边怎么做我还不知道,但首先我得要把这咬人不露齿的狗诅咒一通。我写这篇文字,目的就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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猿之前是鱼,鱼之前是虫,虫之前是细胞,细胞之前是有机物,有机物之前是无机物,再以前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