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王可:是更好了吗?
陆川:最后落实在胶片上的这部电影远远比我们当时4年前出发的时候期待做的那个电影要好,而且我们很多场面我们确实达到了,我们可以毫不惭愧的说,跟世界上任何一部战争片的场面相比,我们都不弱于它,任何一部顶级的战争片相比,而且我们还都是年轻的中国的电影人做的。
主持人王可:我觉得这应该是中国电影拍战争题材电影的一个记号。
陆川:一个记号,因为现在只能说是一个记号,因为大家没有看,我觉得大家看了之后会为我们骄傲的,没有用一个外国人,没有用一个外国团队。
主持人王可:连制作,连后期。
陆川:全部都是中国人做的,而且都是年轻的中国人做的,大家憋着一个想法要拿出一个新东西来。
主持人王可:我有看过在我们腾讯的预告片,就跟以前看电影里面,我们国人拍的电影的感觉确实有很大的不一样。我说不上来是哪儿,也许是镜头,我觉得好像是跟之前我们见到的那些东西都是不一样的。那您刚才有讲过说,这部电影其实无论从题材,无论从制作的庞大,有很多很多的困难,您为什么在四五年前的时候,还要去做这部电影?
陆川:像我们做这一行的选择一个片子其实是挺本能的,可能我最近也是在回答各种各样关于这样的一个问题,但是我想比较讲真话的一个就是,我其实好像内心挺关注这种生和死的母题,关注人在绝境中间的这种挣扎,关注人能不能有勇气对待自己的命运。牵扯到这样的主题的题材往往会让我特别有兴趣。
主持人王可:《可可西里》感觉也是这样的。
陆川:《可可西里》我们感觉拼命的跑,还没有来得及冲刺,已经到了,就觉得不过瘾。这次过瘾了,跑得很长,跑得马拉松。这次把我们所有这一个团队,一组团队,我们关心的,比如说一个人承担自己,承担一个责任,承担一份拯救,一个人不光去拯救自己,怎么能够在绝境中间有勇气去面对同胞的生命,所有关于这样的一些题目的探讨,在《南京!南京!》这个舞台上,其实我们都可以得到尽情的一个发掘。其实4年虽然长,但是我们感觉这4年过程中间…
主持人王可:很快乐。
陆川:快乐不敢说,但是很充实,因为每天其实都是在去发掘这些问题,在寻求答案。
主持人王可:没错。这部电影上映了,因为其实对于我们来说,一听到这样的名字确实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我想问一下,您觉得这毕竟是一个反映了两国之间曾经的一场战争,您觉得中国人和日本人,在您的期待或者是在您的预测当中,国人还有日本人会怎样来看待这部电影?你觉得他们两国的观众都会认可吗?
陆川:我觉得一部电影可能要让所有的观众都认可是很难的,但是我倒是比较有信心,首先就是说,我觉得片子其实不是为了用来给大家一个答案的,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电影,我觉得我们是尝试寻找一个全新的角度让大家去看这段历史。
主持人王可:可能之前我们从小看到的关于南京的那段历史,都是那样的一种感觉,是很悲痛的,哭诉的,这次的《南京!南京!》是另外的角度?
陆川:我觉得基本上这次,70年后我们来做这个事,其实整个主创团队在商量的时候,我们最不想用的一种姿态就是哭诉。
主持人王可:就完全没有。
陆川:如果说就是为了血泪史讲一下,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拿这个时间讲这个事,因为那个伤太痛了,我拍《南京!南京!》就是为了揭开伤疤去看那个血的话,真的是不想拍,我们这次找了一个在中日两条线上找了一个全新的角度,尤其是在中国人这一块,我是挺愿意通过腾讯网,通过咱们这个平台向大家预先告诉一点,我们做的事情,首先在我们这部电影中间我们是直面中国和日本这两个当年,这个事件可以说他们核心的两种力量,最客观的。因为南京大屠杀中间其实最核心的两种力量就是中国人和日本人,我们这部电影完全没有走任何的捷径或者是走任何拐弯的事,我们这部电影就是直面中国人和日本人,直接反映。然后关于中国人这条线,其实我们拿出一个新的观点,就是说,中国人不是不抵抗,中国人是抵抗的,而且一直在抵抗,南京不是一个屈辱的城市,我们认为南京是一个光荣的城市,这是我们最大的不同。
除了电影的前四分之一我们非常客观的展现了日军的进程,血洗的屠杀之外,从第一段落开始,刘烨饰演的守城的军官,他就等于是在殊死的抵抗,哪怕日军进城之后,他也是在巷战中,我们拍了一段特别精彩的巷战,当时溃逃的国军当中一些忠勇的将士他们集合在一起,在街头对日军进行大部队阻击战。
主持人王可:我就想到了那个大片的感觉。
陆川:这个阻击战拍的荡气回肠的,而且从来在中国电影中间,甚至在我们教科书中间我们都没有讲过,我们中国人在紫金山下,在各种南京城的各个城门,包括进城之后对日军其实是进行了殊死的抵抗,大屠杀的核心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抵抗造成了日军的一个惨重的损失,他要报复。但是我们其实对我们当时的这种抵抗,尤其是我们80后、90后,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其实对这段历史真的不清楚,所以我们这部电影首先要把抵抗讲出来。从刘烨开始,然后到最后难民营里这些妇女,这些中国的这些普通家庭他们都是在相互的依存,相互的帮助,也是伸起他们柔弱的臂膀在抵抗。
这些故事其实在我们的电影中间其实形成了一个中国人一浪一浪的抵抗的浪潮,这个电影其实说到底,它不是在讲中国人怎么被屠杀的,它是在讲中国人怎么在这个死亡的城市里自己手拉手肩并肩,怎么去保护自己的人,而这段历史其实在我们看来,在我们这帮主创看来,70年可能被刻意的掩盖了,被刻意的抹煞了。
就是中国人在南京大屠杀这个记忆中间其实除了30万被杀这个数字和以及拉贝拯救中国人这样另外一个符号之外,中国人其实在历史中不存在,其实你说为什么4年能够扛下这个事来,这是我们这帮年轻人坚持把这个事做得最核心的东西。
主持人王可:我觉得这是一种责任感。
陆川:因为不能说90后的弟弟妹妹,将来2000后的弟弟妹妹出去说,一说南京,还是说你们以前打过我们,还是那种哭诉,我觉得这种事可以不聊了,要知道的说我们实际上在抵抗,而且我们能活到今天也是因为我们中国人是靠自己活到今天的,你认不认这个事实就在这儿,但是我告诉你,你们没有,我们还会抵抗,我觉得用一种强者的姿态向全世界展现一种中国人的精神,我觉得是这种方式。
主持人王可:刚才陆川导演在私底下跟我聊了一段话,刚才说其实这部电影所有的女人看完了都特别喜欢,然后说所有的男人们看完了是看政治,女人看的是看情感。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把它融在一起的,其实可能对于一个这样的战争片或者是这样的史诗篇来讲,这样的片子更适合男人来看,可能对于男人更有兴趣,可能对于一些女人来讲,因为它受一些性格或者是天性,她可能不太喜欢去看那些很残忍的,很暴力的东西,这部片子您是怎么来把它融在一起的?
陆川:因为我们在北京做了一些点映,然后有一些女记者就看了,她们看完了就特别喜欢,说她们要带她们的女朋友去看,然后再带她们的家人去看,比如说我的一个好朋友许戈辉,许戈辉看完带她的妈妈去看,她的妈妈又带她的老战友去看,她们特别喜欢,而且说他们真正看到了一部中国男人的戏,他们都会爱上刘烨饰演的那位中国军官,在那种绝境情况下组织部队殊死抵抗,觉得特别真实。在这部片子中有四个中国的女性,高圆圆、秦岚、江一燕、姚笛,她们饰演的四个青年的中国女性在难民营中间分别由不同的身份而且是完全符合历史的历史的那种,在怎么去帮助自己的人,帮助自己的同胞,有些是扮演妓女,有些扮演归国的老师,有些扮演一个家庭里的姐姐和妹妹,这四个女性,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我要拍男人戏的,但是这次看来是女人戏拍得也不错,而且这些女人特别感人。我觉得中国的这种女性其实本身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性。
主持人王可:除了刘烨和范伟老师那一部分男人的戏,其实还有很多细腻的东西是靠这四位女演员传承的。
陆川:而且不仅仅是在讲被凌辱,这个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在讲中国人真的是在怎么相互的拯救自己。
主持人王可:我之前在网上搜集一个问题,您已经回答了,有人说这样的战争片适合那些低龄的人看吗?您刚才也讲了是给90后看的,告诉他们,这样的片子适合低龄人看吗?
陆川:我觉得这个片上到99下到刚会走,可能都可以看。我觉得每个人会在这个电影中间找到自己的兴趣。
主持人王可:我知道这部电影管送审就有五个月的时间,包括中间的修改,是5个月,挺漫长的时间,您还会不会出一个导演的剪辑版,因为之前这部影片也修改了很多遍,留一个您自己想要的东西?
陆川:我的想法在变,其实在头一轮采访的时候,媒体问我的时候,我就很坚定我说不出了,但是最近被问得多了,我自己有的时候闭上眼睛想,其实我们真的拍了不少很多好的戏,很多演员的戏也拍得很精彩,但是因为容量的原因和结构的原因确实放不进去了,所以我现在在想是不是可以放一个长版的DVD里,比如说放一个版本是现在的这个版本,然后做一个三个半小时的大家可以慢慢的看,整个南京城的众生相,不把它当做一个电影来看,当作我们资料片那样的,或者是我们现在的版本,把我们拍过的精彩的戏都罗列在里面,让观众可以自己去剪辑,你们可以自己去编一个故事,可能这样也挺好。
主持人王可:特别好。
陆川:现在我已经严重的动摇了,而且让我的剪辑师开始往会找那些素材了,因为我确实记得像圆圆,像刘烨,像很多演员包括秦岚、范伟、江一燕、姚笛,他们都拍了很精彩的戏,尤其是说实话,还有一些战争场面和屠杀场面,由于咱们没有分级制度,所以这次很难在荧幕上跟大家见面。如果能在DVD上放进去,在有限制的环境下观看,我觉得也是挺激动的一个事。
主持人王可:这个问题看来不是我一个人问,说明了其实大家真的希望您在有另外一个版本。
陆川:确实我们有一些段落花了特别大的精力,花了特别大的技术力量像搞科研一样拍下来,最后不能放。
主持人王可:我觉得太可惜了,无论你剪不剪,一定要把这些精彩的镜头,精彩的画面…
陆川:我也可以到时候征求一下管理方面的同意,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送一些片断给腾讯网。
主持人王可:太好了。
陆川:有一些确实不能在电影里看也蛮可惜的。
主持人王可:刚才您讲了有很多好的场景,好的片断,特别精彩的,在您的印象当中,整部电影,您印象最深刻,然后觉得它最打动您,让您的情绪受到最大的波动的是哪场戏?
陆川:这个戏不是一场,这个电影我感觉中间有几个高潮。第一个高潮就巷战,因为巷战现在媒体看完大家都评价很高,然后也会说他是顶级的战争片,这个巷战我觉得,我们拍的时候很激动,我觉得就是能看到我们的前辈们怎么就是在整个南京的大街小巷打日本人,我们拍的时候,而且拿的劣质武器,所以我们当时就想拍出一种国魂,拍出一种中国人的魂,那场戏现在所有的中国人看了都觉得特别震撼,这场戏我挺想推荐大家看,我们自己也很激动。
还有一场戏就是屠杀,那场戏拍了一个星期,这场屠杀,整个南京城全面的对于这个城市的一次血洗,我们这次也是直面它,要求绝对的现场,现场还原,它逼真到什么程度?逼真到抗战纪念馆的馆长,芦沟桥的馆长他看了,他说“陆川你能够把它剪下来送给我吗?”,我说“可以”,他想把这个片子当作纪录片放在他们馆。他觉得逼真度是90以上了,能够有一种在线的感觉,根据他掌握的一线的史料,当时日本军队在以这种方式进行一种侵袭,因为我们拍的很多场景,比如说江边的屠杀是怎么样,比如说活埋,比如说火烧,我们确实以一种绝对现场的方式在拍摄,所以那种还是挺触目惊心的。
主持人王可:如果在看的话,好像自己在看着自己的同胞在被杀害。
陆川:会有一种心痛,我记得当时让刘烨看,刘烨拍完之后他一直没有看,前两天他在《佳片有约》做节目,看了一部分,就哭得节目就做不下去了。刘烨这么一个坚强的小伙子就哭得乱七八糟,这个场面很动人,特别动人。
我觉得还有一场戏是教堂,因为前两天突然很多记者给我打电话,在问《金陵十三钗》的事情,我后来才知道这场戏跟那场有点一样了,其实这场戏是历史的事实,历史上就有这个事,所以姜一燕在这场戏里的表现就是让所有的人都很震撼,非常非常震撼,一个弱女子是怎么去拯救自己的同胞的。后来一场是秦岚和范伟诀别的戏,这场诀别的戏也是让人撕心裂肺的。
主持人王可:我觉得这么多精彩的镜头放在了两个小时13分钟前后,真的是高潮迭起。
陆川:其实最后还有两场,一场是高圆圆的一场戏,她演的这场戏其实也是根据史料来的,那场戏很大,组织了1万多名群众演员,不是一天一万,是一万多人次拍了6天,一场戏拍了六天,然后它是整个一次拯救行动,那场戏挺感人的。最后一场戏其实也是现在有媒体看过之后议论很多的,是日本人的一场戏,是日本人占领南京的一场祭祀的舞蹈,这个可能很多中国观众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这场祭祀的舞蹈也是非常震撼。
主持人王可:它讲的是什么?
陆川:就是日均占领南京之后在我们的废墟上有一场祭祀的仪式,有一场庆典的仪式,当时把这场庆典的仪式用一种舞蹈的形式表现出来,它非常惊悚,我的目的是想让大家知道,我们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喊了70年了,打倒日本军国主义70年了,我们有没有人知道军国主义是什么样子,帝国主义是什么样子,我觉得是没有人知道,这一次在这部电影中,通过这场祭祀的仪式我希望大家能够直面这种活生生的形态,让你看到,我觉得这场戏实际上是给我们大家敲一个警钟。因为这个东西还活着。
主持人王可:刚才听您讲了这么多之后,您有没有担心因为拍了这个题材,可能会拍得比较太真实或者是有极左的这种,咱们因为是网络访谈可以去聊这些事情,不会担心,非常有可能会煽起民族情绪来,或者您再去展现帝国主义的画面的时候,您在尺度上,在拍这部电影的尺度上有没有一些比较难以抉择的东西?
陆川:有些话我自己就不说了,确实你刚才问的问题是我一直在考虑的,我们首先不想去煽动民族情绪,我想说一个记者看完之后他的感受,这个记者是《新京报》的一个记者带的一个实习生,武汉大学毕业的,他跟着《新京报》的记者看这个片子,那天《新京报》采访我的时候,我还会问他,我说你看了这个电影你什么感觉,这个女孩子说,我看了这个片子我很平静。我说为什么你会很平静,她说,我也觉得我很奇怪为什么我会很平静,她说我觉得我好像突然意识到最可怕的可能不是每个国家的人,最可怕的是战争本身。如果一部电影能够引发对战争本身的这种性质的,属性的这种思考,我觉得我听完那句话我很欣慰,其实我们这个电影大家如果真的去看的话,就会真的你们会突然明白,就是说,这跟江湖上的各种传言都没有关系。
主持人王可:这跟你跟我或者是我跟你,没有仇恨,没有人和人,国家和国家之间的仇恨。
陆川:其实在网上有很多猜测,其实这个片真的是跟这种猜测都没有关系,大家去看了就知道,这个片子中间会有一些段落会让你激起仇恨,但是随着电影走下去的时候,会把这种仇恨引入一种思考。引入一种对战争的反思。
主持人王可:而不是对某一件事或者是某一个人或者是某一个国家,而是大家对战争本身的一种反思。
陆川:因为我们基于我我们的这种认识,60年,70年,好像我们的文艺作品或者是我们的很多说法也好,总是把日本人描写成一个变态狂魔,其实我认为这种说法不能说完全不对,但是我觉得它有一定的偏颇,因为这样的说法其实解决不了问题,当你从整体上否定一个民族的时候,那这个问题就没法儿解决了,您认为对方这个民族完全是妖魔的,那你就没有办法跟他解决。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想法是你把战争中的行为描画成一个妖魔,坦率的说,我觉得是在给他找辙呢。为什么找辙,大家都知道如果一个精神病患者杀了人,他在法庭上,法庭只能宣判他无罪,你把他的行为当作妖魔来解释,那你不是给他找辙,我是妖怪,战争把我变成了妖怪了,所以我做什么事都是正常的。
我们经过看大量的日本人的日记,日本侵略军的日记,我们发现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在战争中是妖怪,他在战争中很清醒,他知道每天读书看报,他知道每天该抢东西抢东西,该干坏事干坏事,他记得很详细,很清晰,然后他还会写写中国的风景,中国的小村庄,中国的小桥流水,他很冷静,你看不出来他哪儿疯了,所以这里面包含着一个让我们非常惊悚的一个历史。战争是一群清醒的普通人干的事情,而这种清醒的普通人恰恰在做着最可怕的杀戮的事情。这个是我们要对战争进行的一次反思。
主持人王可:没错。
陆川:所以我觉得我们这部电影中间首先把日本人全部都正常了,他全是正常人,但是大屠杀也干了,奸淫烧杀你也干了,最后有一个日本兵代表所有的侵略者进行他的反思。所以我觉得我相信这个片子出来可能会有很多讨论甚至还有争议。
主持人王可:其实现在网上的争议一塌糊涂。
陆川:我觉得这种争议特别好,如果一部片子能引发大家的讨论,这种议论,我觉得没有关系。大家去看,然后大家发出自己的声音,因为我们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们一部电影不是给大家一个答案,四年我们这帮小伙子还有一帮小姑娘我们做这个事实际上是给大家一个思考,我相信这个思考对大家是有帮助的,但是这个帮助不一定是能够给大家一个答案,我觉得真正的答案是大家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在自己的工作中慢慢得到的一个答案。
主持人王可:刚才您一直在讲,这部电影一直都是直面的来反映两个民族之间的一些事情,然后包括整个的您在讲整个的一些表现的手法上。我想知道,这部电影有没有打算和计划,听说网上说要在日本上映,不知道有没有眉目?
陆川:我们这部电影现在在中国的这个旅程结束之后,最大的任务就是要走到日本,我们希望我们能够用一切办法能够让日本的观众能够看到这部影片,然后能够引起他们的一个思索,引起他们的一个反思。
主持人王可:另外一部电影《拉贝日记》已经在日本遭禁映了,您觉得《南京!南京!》会不会在日本也受到同样的命运,您在拍摄的过程当中有没有想过这个电影一定要拿到日本去,给日本人去看?
陆川:我们拍的时候就是想过一定要把这个事情推行到日本,《拉贝日记》在日本遭禁映,我不知道这个事情有没有经过核实,因为我最近见到的靖国神社的导演李英,好像在日本一部片子遭禁映是很难的,他们没有这个制度禁映什么影片,它只是没有人买,所以我觉得我们不要夸大一些事实,因为日本的国家体制可能大家不太了解,它的文部省或者是它没有一个电影管理机构可以禁映什么片子,这是由于国家体制不同,所以我估计可能的事实是,《拉贝日记》没有在日本找到发行方,但是这跟禁映是两个概念的事情,所以我还想说一个观念就是说,很多东西都是传出来的,我觉得我们就是要做的一个事情就是要让真实、真实、再真实。
我们不管有没有人买我们的片子,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部电影发行到日本。
主持人王可:明白。我觉得这件事情就像您当时拍这部电影,包括这个剧组的很多团队都是有一种这样的心情或者是有一种这样的责任感,我觉得这是电影人的责任感。
除了日本以外,也有很多人非常关心说,这部电影在其他的海外市场上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发行的情况或者是一个什么样的合作的情况?
陆川:在海外,应该说还是比较乐观的,有很多的海外的片商对这个片子表现出非常浓厚的兴趣。
主持人王可:打断您一下,我想知道可能对于中国人或者是对于日本人两个民族之间来讲,这是一部历史题材的一部电影,可能对于国外的人来讲,我能感受得到,这部电影其实如果说从一个很战争的片子来讲的话,它无论从拍摄,从场面也是一个很商业的一部电影,对外国人来讲,那是一部商业的电影,是这样吗?
陆川:外国人的感受很奇怪,我说一个我们接触过的一个片商,他叫哈瑞.文思特,他最新的一部片子是《朗读者》,他是这部片子的制片人,他之前还拍过《杀死比尔》《冷杉》、《英国病人》,他在美国算是独立电影教父,他拿过240多项奥斯卡提名,拿过其中的60多项奥斯卡,他到中国来看到这部片子,他非常喜欢,他的评价是这样的,他说“我看了这部电影之后,我就对中国人今天能够有这样令世界瞩目的经济成就就不感到奇怪了”。
他们以前欧洲人或者是外国人他们会对中国人现在有这样的经济成就,他是有一种莫名其妙,有点不信任,你们是不是因为不尊重知识产权,偷我们东西,还是你们投机倒把,还是你们走私,他老觉得你们不正当,你们这种经济成就不正当来的,又羡慕。
主持人王可:又羡慕,又嫉妒,又恨。
陆川:但是看完这个片子之后,我们的纪录片拍下来了,他当时在怀柔跟韩三平总裁会见的时候,他说,他说这个片子让他看到了中国人的勇气,他看了这个片子以后,他就开始了解为什么中国人现在会有这样的经济成就。我觉得这个评价其实挺好的,因为我觉得我们通过电影不光要输出一个商业产品,一个文化产品,其实我们还要输出一个形象,一个中国人的形象。
主持人王可:没错。
陆川:这个其实很重要。
主持人王可:这就让我经常去想美国的好莱坞大片,虽然他们的大片很商业,但是也有很多英雄的色彩在里面。
陆川:其实我们不否认,我们对于美国人的认同或者是认识源于对于他们影片的接受。我们会觉得美国人比较爱这个国家,比较忠勇,其实他们是坏蛋,也坏得比较简单,他们好像是一个粗线条的一种认识世界的一种方式。所以我觉得,可能现在也是一个机会,能够向世界输出我们中国人的一个形象。
主持人王可:我在想,其实我自己觉得在国外这部电影应该也是非常非常的,无论是讲述故事,无论从表达人性,甚至从我们说到的商业的角度上来讲,应该在国外,他们也会都非常看好这部电影的。您有没有打算拿这部影片冲奥斯卡最佳导演奖?
陆川:有的时候问这些问题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无语,
主持人王可:觉得不重要?
陆川:不是不重要。每个导演都想去获奖,好像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是一个肯定,对团队的付出是一个肯定,对影片是一个肯定,但是这些事确实有时候不归我们管。你会觉得这是另外一个领域的事情,有很多人来推动这个事,因为世界上每年的获奖影片未必就是当年最好的电影,三大电影节经常是有一个获奖影片大家看了会莫名其妙,为什么它会获奖,这些事,因为电影制作是一块,电影节是另外一个完全是宣发类的事情。
主持人王可:渠道类的东西。
陆川:我觉得我对这个确实很陌生。我的心愿是当然有机会冲是最好的,但是是不是国家会选择我们,去代表国家去,这个都是要看几个月以后的结果。
主持人王可:您在票房上对这部电影有没有一些什么样的期待?我觉得这部电影的特殊性就在这个地方,它从我们的角度上来讲,它确实不能说因为它是商业片或者是因为它的场面大才去看,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讲,如果这是其他跟我们没有关系的一部电影,反正在我的心目当中,它可能就是一个拍得非常好的商业片。所以在票房上,您有没有跟曾经以往不一样的想法?
陆川:一说都是四年前的事,以前拍《可可西里》的时候,导演负责拍片就行了,宣传都由公司管着做,不是现在由陆川露脸了,天天烦大家。其实现在我觉得票房真的特别重要,这真的是我四年之后的一个改变,可能也是自己长大了,开始知道该怎么负责任了,因为我觉得,票房对我们现在这部电影来说,第一,我觉得,它是一个对我们这五家国内的投资方的一个肯定,大家也很清楚,你现在都是在拍商业片,拍娱乐片,纯娱乐的,搞笑,然后看完之后大家哈哈一笑就走了,但是你知道三四年以前这些投资方就把钱放在这儿,这个时间成本很贵的,他们把钱放在这儿,鼓励这么一个年轻的团队说你们来做这么一个电影,而且这个电影说实话,当时都不知道能不能放。冒着巨大的财政上,经济上的风险来鼓励一个年轻团队去做这个事,时间这么长,所以我现在特别希望票房特别好,能够给去去做这样电影的国内的投资方一个回报。我在这儿也是希望通过腾讯的这个平台能够向所有腾讯的观众,希望大家能够去走到电影院里看看这个电影,因为将心比心,在这样一个商业大潮里,这些投资方把钱拿出来给一个年轻的团队,希望他们为这个民族,为这个国家做一部不一样的电影,能够改写一次中国人的历史,我觉得这种行为是特别值得鼓励的。
主持人王可:没错。
陆川:说白了,我们是要去为中国人立传,但是你想就是像《拉贝日记》这样的电影,他们还是要树一个德国的英雄,德国人怎么拯救中国人。其实电影说到底,电影产业是一种战争,是一种文化的战争。
主持人王可:是一种自信的战争。
陆川:谁更自信,谁更强势。所以我们真的需要自己的声音,我们不需要说永远别人告诉你,我们救了你,我觉得这个是我们不需要的声音,因为70年的历史告诉我们,没有什么第三方在我们困难的时候真正无偿的给过我们捐助,这个神是造出来的,你在往远了看,700年,我们中华民族这一路坎坷过来,有没有一个第三方无偿的给过我们援助,慈善家是没有的。
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特别需要观众能够支持这样一部全部自己人投资,又是自己的年轻人花了四年时间去拍的一部电影,这个支持特别需要。
主持人王可:我觉得可能就像您说的,无论从投资方来讲,包括您以及您的团队,这四年的时间,他们投入的是金钱,您投入的是这四年的时间真的是宝贵的,我相信可能很多人因此耽误了结婚生子。
陆川:我的执行导演,他在开机的前夕孩子生了,然后等他拍完戏回家,孩子都能跑了,你想两岁多了,见着他就躲,说这个人是谁呀,怎么上来就亲我,都不认识。
主持人王可:我觉得真的要感谢您,还要感谢这些投资方,还要感谢…,我相信还有很多的无名英雄,今天不能站在这个地方跟我们一起来聊这部电影。
陆川:我也希望如果有机会我帮助你们约一下高圆圆、范伟老师、刘烨老师,还有我们的摄影师、美术师,你看看他们真的是又年轻又好看的一个团队坐在这儿跟大家见见面,他们都在这儿扔进去两三年,圆圆她最应该拍戏,最应该搞生产,两年没有搞生产,完全给了我们这边,我觉得大家应该支持他们一下。
主持人王可:我觉得这部电影我们应该带着很多种心情去看,还有一种心情是对这个团队,对很多支持这部电影的人的一种尊重。其实这个档期,其实最近这么久以来,没有一部这样题材的电影了,确实也都是娱乐片或者是什么样的片,我想问您,您在这四年当中,已经经历了这么久去拍一个历史题材甚至话题非常沉重的,甚至有一点点残忍的那种,您有没有准备下一步的时候去拍一些比较轻松的东西?
陆川:我想也到了该翻片的时候了,不能再拍了,再拍这一类东西,我觉得团队可能该跟我急了。反正他们就说,跟你干活儿怎么没有一次是轻松的,大家纷纷要求下一部电影在北京拍,最好在星光天地拍,每天拍着还能去喝点咖啡,我是觉得,其实我最近一直在看歌舞片,我突然觉得,世界上还有这么青春浪漫美好的事情。
主持人王可:歌舞片?
陆川:我在看歌舞片,不一定要拍。我只是觉得,我觉得我已经小10年放在了这样的题材上,然后我觉得我确实想让自己的导演的生涯和生命展开新的一页,我想去给大家一个惊喜,也给自己一个惊喜。
主持人王可:没错,下一部的电影有计划吗?
陆川:我手里有疯狂的组织项目、本子,有自己写的,有我爸爸写的,然后还有朋友的项目都在。我也通过腾讯网,朋友们,你们有好剧本可以直接给到主持人这儿,真的我们可以一起来做。不同类型的,我也想做一个不一样的东西。
主持人王可:我之前看过一些资料,然后在拍《可可西里》的时候,您曾经无意的提起过以后我要拍一部关于南京题材的电影,这一次有没有跟谁提过,以后我准备拍一个什么样的电影?
陆川:最近我刚想张嘴,他们都捂我的嘴,他们说“你可别说”,然后说你的嘴里有毒,我记得曹宇跟我说的是可可西里拍到最后了,当时我不记得了,但是周围有几个人证明我当时说过这个话,在有一天收工的路上,我坐在那儿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在大家昏昏欲睡的时候,我突然说“下一步我们要拍南京大屠杀”,大家每个人的印象都很深,可是我不记得有这样的事,我觉得如果有这个事,那就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命运,我刚想说拍什么,然后他们就捂我的嘴,说你清醒的时候再说,有点吓人。因为有一个题材,他们知道我在准备,也挺苦的,所以都不希望我说下一步要拍这个。
主持人王可:四年前的时候,中国电影票房也没有,包括整个的市场,包括院线也没有这么现在看起来很好。四年之后了,您终于把历时四年的上一个包袱,上一个作品终于放下来了,您有没有重新了解和调查现在的市场,有没有您已经转型的一些想法的东西?
陆川:我可能不是那种导演,比如说市场需要什么,我就能结一个,市场想吃苹果我就能长苹果,今天想吃芒果了,我就来一个芒果。可能我这棵植物上能长的东西,虽然也有几个品种,但是可能不能那么随机应变,否则长的就是假东西了,就是塑料的了。
但是我尽量去开发自己内心的不同的侧面吧,因为我觉得,不是带着真心拍的电影不是好电影,而且我觉得有这么多导演,大家每个人都给电影市场贡献出一句真话来,可能大家对于观众来说,还是能够看到不同色彩的东西。
主持人王可:没错。您有没有特想拍某个人物或者是某个事件,可以不负责任的说,没关系。
陆川:我反正现在特别想拍轻松,比如像歌舞片或者是幽默的,或者是一些爱情的电影,或者是一些青春的电影。我觉得我再不拍青春的东西就该没了,因为我特别喜欢歌舞片,我喜欢音乐和舞蹈,所以我挺想拍肆无忌惮的那种,大家一块儿跳舞的,主持主持,你就开始起来跳舞的。
主持人王可:跟我们对您了解的印象不太像。其实可以拍一部完全女性题材的电影。
陆川:但是也得有白马王子,光女性也没意思了。那就成《绝望主妇》了,(笑)。
主持人王可:这部电影不是也是有很多女性形象吗?
陆川:我们都关注女性,这是肯定的。
主持人王可:这部电影即将上映了,刚才一直在忆苦思甜来着,有没有特别感谢的人?
陆川:最感谢的人太多了,真的,真的,我觉得要把整个节目说一个多小时,我想最感谢的可能还是,首先就是我的团队,四年陪伴左右,然后我的投资方,然后现在各地院线的这些朋友们,我现在其实特别希望想对腾讯的这些观众说一句话,就是说希望大家能够在4月22号,在北京地区是4月16号有五家影院提前上映,所以我也很吃惊,我是昨天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所以我迫不及待的第一时间在腾讯这儿,大家可以去查一查,五家影院,全国是4月22号。对于我们来说,一场考试就要揭开了,对大家来说,我觉得可能谢谢大家!我希望大家能够进电影院去看一看。
主持人王可:我觉得您也应该要有一些心理准备,这部电影真的上映之后,不知道网上还有很多的网友不知道大家会有什么样的争议,各种各样的问题来等待着您。
陆川:我觉得我会回到腾讯这儿,下一次大家把箭准备好,可以在这儿“嗖、嗖、嗖、嗖”,但是我已经做好了万箭穿心变成草船借箭的准备。
主持人王可:我们还是特别期待着4月22号这部电影在我们全国同步上映,我觉得北京的观众运气真的是很好,4月16号的时候就可以在北京的五家影院就可以看到了。
陆川:我能问一下主持人,你准备哪一天去看?
主持人王可:我就准备4月15号零点。
陆川:4月16号晚上都有了。
主持人王可:7点半,我一定要赶早场,谢谢陆川导演,谢谢我们今天所有的网友收看我们的节目,再次感谢陆川导演能给我们每一个喜欢电影的人,热爱我们自己的人,热爱我们国家的人带来这样一部好的电影,再次谢谢您!
陆川:给我打电话。
主持人王可:一定一定,我会用很多的箭来射你的。来跟大家说再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