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仁是陕西乡党,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汽车兵,他度过极其艰苦危险的年轻时代,四十多年来一百二十多次翻越世界屋脊唐古拉山,用自己的命与青藏高原交心。他见惯了死亡,多次亲眼见到自己的战友兄弟离他而去,于是他作品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怀恋英雄,歌颂壮烈而美丽的死。藏羚羊之死只不过是他悲壮作品中的一篇。作家柯云路说,在时下国人骄奢淫逸、浮躁难耐的氛围下,一个知道苦难的作家,对人们的作用、对一个民族的作用非常大,他们是清凉之水、清世之音,能够让我们不忘过去,应对未来。永远难忘那个寒冷的早晨
王宗仁现在是中国散文学会秘书长,安家北京,但他总觉得生活在内地有哪点不对,他总想着高原,脑海中总浮现出那雪山冰湖蓝天的样子。有许多年轻时戎马高原的内地人像他一样,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留在了高原。以后不管身在何方,总觉得青藏高原才是永远的故乡。于是许多到过青藏的人都怀疑,那里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摄持了汉地游子的灵魂。
这种神秘的力量有一部分其实就是来自过去年代的英雄主义和壮丽牺牲。王宗仁感到这种精神在现在越来越少,越来越不被重视,于是他越来越依恋高原,越来越只要一有可能就扑向高原。
一百二十次翻越唐古拉山创造了一个文人、一个军官、一个作家的最高纪录。这当然也把当下时髦的自驾车、拉萨八廓街淘什物的红男绿女远远甩在后面。上天见怜那些认真的、贫苦的、有责任的人———最开始他是用命去认识高原的,他是中国最无望的人———农民讨生活而去高原的,他用穷人的腿走高原。他当然很有资格不屑那些带着氧气袋上高原的白领们和现在许多附庸风雅的作家艺术家。
1958年,王宗仁告别秦川的父老,带着一个求生存图发展的梦来到部队,没想到分到这样一个严酷的地方当汽车兵。他很懊丧,总想着能够逃离“鬼地方”。
五十年代的天非常冷,在摄氏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温下,王宗仁穿着满是油污的破军袄,驾驶着德国二战时的大卡车。渴了吃一口雪,饿了拿出冻硬的馒头,歪在硬椅背上睡一觉,一个月也洗不上一次热水澡……
每天早上冒着极度严寒走出屋的第一件事是烤车。这种老爷车,没有马达,没有启动机,有的车一夜不能熄火,早上烤车一个多小时———否则车子开动管子就会憋断……王宗仁手冻得跟馒头一样,还要到高原上去挖红柳根,用来烤车。稍长,他明白这是破坏最脆弱的环境,心很痛,但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