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上淡1950年出生,父亲是码头搬运工。家里7个兄弟姐妹,他是老大,17岁读初中时正值文革,未毕业就去一家机电厂当了学徒工。这是个只有五六十人的小厂,月工资12元,因生产和业务不景气,有时连这10多元的工资也发不出。但出身贫苦、勤奋好学的柳上淡却在这里学到了精湛的电焊和钳工技术。当学徒和工人一干10来年,到20多岁时,他觉得再这样混下去连老婆也娶不到了,于是就和几位朋友商量出去接些业务自己做,也就是办地下工厂。
曾是“飞鸽牌”:那时私人办厂是走资本主义道路,他们这些接业务的人被称为“飞鸽牌”供销员。就是这样,从上海到南京到西安到新疆,他走遍了大江南北,拿到了大批电焊机、卷扬机的业务订单。生产的图纸则是用海蜇皮、虾干、菜油等土特产换来的,算起来一大捆卷扬机的图纸,他才花了100来块钱买海蜇皮、虾干。那年月,温州人缺技术,而上海人则想吃海产品,柳上淡与上海人互通有无也算是一种双赢。
到1982年,柳上淡已积累了37万元钱,这是他一生中赚取的第一桶金。
拔腿就跑:尝到了接业务的甜头后,柳上淡还想自己办个机械厂,堂堂正正地做产品赚钱。那时他每年要仔细看中央一号文件以分析政治形势政策走向,1983年中央第二个一号文件下来后,他觉得政策有点松动了,于是就决定合股办厂。他联络了十几位有技术和业务的朋友,每人出资4000元。柳上淡抱着一腔热情来到鳌江镇府,把自己的想法与一位副书记谈了,还没等他讲完,那位副书记就一脸严肃地说,你这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吗!
那年头,说你搞资本主义就等于是反社会主义、是反党……柳上淡拔腿就往家跑,已凑起来的股金也重新退还。不久,他要办厂“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事也被汇报到了此时新上任的县委书记陈桂莲那里,陈的态度是“让柳上淡试试看么”,几个月后,柳上淡找陈桂莲,得到了明确的支持。
从卷扬机到圆筒机:他倾己所有并动员亲威朋友投入80万元,在鳌江的陡门头征地3亩,办起了以生产卷扬机为主的机械厂,招工80多名全是本地人。卷扬机十分畅销且利润甚高,一台成本2000元可以卖到3500元,办厂第一年他就赚了近百万元。
参观考察的人纷至沓来,柳上淡出名了。那时温州的做法还是不被外界所认可的,他心里也不免慌兮兮的。有一次王芳、袁芳烈领导等来鳌江视察,对他说,只要你守法经营,不偷税漏税就放心做好了……省、市领导一番话给他吃了定心丸。
1985年他又在下河征用地12亩,扩大生产规模。柳上淡的敢作敢为,使鳌江掀起了一股办厂热,鳌江人纷纷办厂做卷扬机,家庭作坊式的小工厂除外,当时有规模的就有100多家。它还带动了原材料市场,当年鳌江上埠兴隆街全是卖钢材、铜材、电动机的,形成电机机械专业一条街,从业人员多达一万多人。当时鳌江这个浙南小镇建筑机械的份额占到了全国的三分之一,柳上淡在此过程中功不可没。
鳌江机械工业第二个辉煌期是生产圆筒机,柳上淡对此也作出了重要贡献。
上世纪80年代末,随着塑料编织业的发展,全自动圆筒机开始出现在平阳、苍南、瑞安一带。柳上淡看好市场,马上组织开发圆筒机生产。温州民营经济的发展往往与一些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共生,柳上淡开发圆筒机的图纸是用五万元钱取得的。当时他通过关系与扬州一家大厂的技术科长谈妥,在室外的雪地里,他们交钱,对方交图纸。拿到图纸后他马上进行改进,然后是日夜加班赶制样机,试用、检测6个月后,批量生产,投放市场。
做圆筒机的这5年也是他的企业发展最快的时期,固定资产除外,资金积累就达到了2000万元,1994年柳上淡成立了。
圆筒机的高利润使鳌江很快又成为圆筒机生产大镇,一大批厂家应运而生,全镇工业产值跃居温州前五位———鳌江镇在温州经济强镇中的排名至今也没能突破这个名次。
从圆筒机到颜料化工:柳上淡多年的办厂经历使他清醒地意识到,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产品周期越来越短了。于是他谋求企业向外向型、科技型转型,先后创办了“坤威珠光颜料”和“天成云母”两家化工颜料公司。
1999年他开始科技含量较高的珠光颜料的试制,不久,可广泛应用于涂料、塑料、皮革、印刷、化妆品等行业的“坤威牌”珠光颜料进入市场。经过几年努力,他们开发的系列产品进入了国际市场。
2004年,他投资4700万元,建起了占地60亩的新厂房。
2005年2月,柳成集团用所辖两家公司的资产与瑞士汽巴公司强强合作,组建合资公司———浙江瑞成珠光颜料有限公司。汽巴是一家国际大公司,在中国有120年经营历史。柳上淡与之合作的目标是致力于打造颜料界的世界领军企业。
在企业走向外向型的过程中,柳上淡也完全摆脱了原来家族式企业的模式,他不再像过去那样事必躬亲,变得很超脱,这也使他有精力观察思考更多宏观的东西。去年柳成集团年产值达一个亿,税收一千万,柳上淡说,他的目标是近年内要达到五个亿的年产值,为国家上缴更多的税收……
做人
在温州20多年的改革开放中,鳌江经济社会也迅猛发展,然而在此过程中潮起潮落、大浪淘沙,曾有过多少令人扼腕叹息的风云人物。“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柳上淡在20多年市场竞争的风云变幻中能始终立于不败之地,且越做越强是值得我们探讨思考的。
他本人总结说,一是做人一定要讲诚信;二是办企业要量力而行……
当然这个总结是过于简单的,其实他的同事、朋友们对他的评价很能说明问题:那就是平平淡淡才是真。
柳上淡是个很低调的人,质朴、坦诚、直率是他的性格特征。他已担任多届市政协常委,还是县企业家协会副会长、县侨联副主席、县民革主委……但他并不因此而炫耀张扬。
柳上淡的创业史很大程度上反映了鳌江经济社会发展的历程,但当我向他讨要企业初创时期的照片时,他说没有。我只好转而向平阳资深摄影家姜光树索取,姜先生说,只拍过他很少的几张照片,因为柳上淡不太喜欢人家给他拍照片。
当然在20年的创业历程中他也有过失败的教训,如他曾投资1400万元在鳌江口办灰砖厂,也办过平阳第一家复合板厂,但是都失败了。从正、反两个方面他得出结论,做企业的人一定要一步一步走踏实,有多少力量做多少事,不能为追求社会地位、名声利益,为出风头成为什么什么的,而作出完全不应作出的决策。
他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思考企业的生存问题,他给自己确定了一个原则,只有在进行了充分的积累准备后才能进行扩张。对此,县民革副主委、平阳政协常委章青盛先生很是赞赏,他说柳上淡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按兵不动,只在近几年才扩张发展。
不管企业做多大,名气有多大,柳上淡说,我还是我。他不喜欢在社交场中觥筹交错,除非是非常重要推不掉的饭局。相反他每天都要到83岁的父亲和76岁的母亲那里,陪老人吃饭。柳上淡厚待与他一起创业的员工,有些人几十年一直跟着他,情同手足,一位湖北籍的技术员现在还是平阳县政协委员。
他双休日、春节都在厂里过,惟一的嗜好就是抽烟。自有手机以来,他就用一个号码,24小时开机。
联系采访时我事先给他发了个短信,后来他说,没学拼音我不看短信……我不免感到尴尬,但又深深赞赏他的率真:柳上淡,平平淡淡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