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前，北京首批大学生受封“村官”。今年7月，这批走进农村的大学生“村官”基本任期已满。
统计显示，2006年起，北京陆续招收大学生“村官”共计8000名，基本实现“村村有两名大学生‘村官’”。相比于大学生“村官”的上任，他们任期结束后的选择同样受人关注。他们中的一些人选择扎根农村，更是令人敬佩。
考公务员不是福利
打开北京人事考试网的网上报名系统，陈娟犹豫了好长时间。报名还是不报名？她很难下决定。
作为2006届大学生“村官”的一员，毕业于中国农业大学药用植物专业的硕士陈娟于当年2月来到平谷区马坊镇梨羊村，担任村主任助理。因为马坊镇是全市的试点，他们29人比其他地区的“村官”早上任近4个月。
此时是5月6日下午1点，“北京市各级机关面向2006年到村任职高校毕业生考试录用公务员”网上报名已过去29个小时。前一天，镇里还打电话通知陈娟，让她记得报名，“至少会多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的确是一条让“村官”们向往的出路。今年，全国12省市针对到期大学生“村官”的一项抽样调查中，在回答“政府提供的出路中，你会选择哪一个”时，70%的回答为“考取公务员”。
镇里的“明星村官”李丰蓉、王丽娜都决定报名。
陈娟还在犹豫，她认同这是一条不错的出路，但如果报名了就要花很多时间去准备，而尚未卸任的她，手头的项目书正处在节骨眼上。同时她也担心，费力准备的结果极有可能是徒劳无功。
陈娟的担心并非多余。事实上，此次被外界认为政府“定向”给大学生“村官”的“超级就业福利”招考中，共有100余个单位258个岗位（多为区县及以下基层单位）。而与这个数字相对应的，与陈娟同届的“村官”们，是从当年13600多人中挑选出来的2016人，其中，相当多的人选择了参加此次公务员招考。截至5月9日，大学生“村官”网关于2009年到期北京大学生“村官”去向的调查显示，投票的1476人中，选择“考公务员”的占了近一半。
正因如此，磨蹭了一个多小时后，陈娟还是选择了放弃。
“进编”让一成人实现梦想
其实，在报考公务员的问题上选择放弃，陈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今年3月底，平谷区组织了一次面向全区到期“村官”的考试，选拔优秀“村官”续聘或进事业编制。
平谷区村官办副主任胡连升说，全区到期村官共有约150名，按照相关政策，其中10%可以续聘一年，10%可以进入事业编制。从另一个角度说，今年7月，他们中的120人将重新选择。
4月，陈娟等人知道了考试的初步结果，马坊镇有6人进入前30名，分别是王丽娜、李丰蓉、陈娟、黄腾宇、杜雯、张健。这意味着，陈娟等人至少可以作出续聘一年的选择，而不必在两个月后离开。
根据北京市出台的相关政策，任期已满的优秀大学生“村官”签约续聘一年的，保持第三年工资待遇——平均月薪3000元。
陈娟想留下来，但不仅仅是一年。如果是续聘一年，“一年后还得面临重新选择”，越往后拖自己年龄越大，永远感觉无着落。所以，陈娟、李丰蓉都渴望进入事业编制。“那样，就可以在村里当‘干部’，可以安安稳稳地在村里创业。”陈娟说。
北京市出台的针对到期“村官”的7项保障政策中，第一条就是“每个乡镇增加专项事业编制，选拔优秀‘村官’派到行政村工作”。马坊府党委副书记李学东说，今后，优秀的大学生“村官”可以当选党支部副书记，发挥更大的作用。
平谷区村官办副主任胡连升介绍，目前，续聘和进编的人员只是初步确定。至于究竟哪些人能进编还需要进一步考核，这项工作要等到此次公务员招考之后才能进行。
陈娟算是幸运的。她的搭档、梨羊村党支部书记助理高浮图也想留下来，但在3月底的考试中，他未能进入前30名。4月，高浮图和许多30名之外的人一样，开始在网上投简历，但还没得到一次面试机会。
5月9日，高浮图向记者总结其“村官”生涯：第一年茫然，不知道做啥；第二年和陈娟一起搞甜玉米合作社，干劲十足；第三年正要做大合作社时，得知不能续聘了，很郁闷。
创业缘于结下的“地气”
尽管“五味杂陈”，高浮图仍然感谢当“村官”的三年。
现在，除了站好“村官”最后一个多月的“岗”，他已在谋划成立一个包装制品厂。合作者一位是跟他同届、将“下岗”的大学生“村官”陆成田，一位是2007届“村官”鲁书城。
高浮图说，厂址仍将选择在马坊镇，将招聘该镇的残疾人入厂工作。目前，这一计划得到了镇民政局、残联的支持。
谈起制品厂的前景，高浮图非常乐观。他把这种顺利归结为三年在马坊做“村官”结下的“地气”，还有搞甜玉米合作社的经验。
毕业于北京联合大学汽车商务专业的高浮图，知道当好“村官”就得让农民增收，但苦于找不到路子。他的搭档陈娟带来了甜玉米。2007年4月，陈娟向“北京市优秀人才培养资助”计划提出了“超甜玉米nd413推广与营销模式探索”项目申请。2007年11月，北京新三农特色果蔬产销专业合作社正式注册成立，陈娟任法人代表。此后，甜玉米种植在梨羊村推广开来，种植面积达到400亩。
去年4月，首批甜玉米在梨羊村种植下来。陈娟介绍，甜玉米的成熟期是3个多月，分批次播种，可以延长上市期、减轻销售压力。
村民负责甜玉米的种植，陈娟负责种子、种植指导和销售。种下甜玉米后，陈娟就开始寻找销路。最终，她找到了新发地一家大的经销商。对方听她介绍完甜玉米后很感兴趣，当场决定包销300多亩。随后，双方签订了合同。虽然其间出现了一些问题，但经过努力，玉米卖掉了。此前，梨羊村村民种植粘玉米，需要晒干出售，亩产约500公斤，收入800多元；甜玉米是卖新鲜的，亩产900到1000公斤，收入1800到2000元。除去种子稍贵等因素，种甜玉米每亩增收七八百元。
积累了一年的经验后，陈娟开始思考：是继续扩大同品种的生产，还是收购多种农产品进小区直销？合作社发展到现在，她觉得该抉择发展方向了。想好这个问题，她新的项目书就该出炉了。
像陈娟、高浮图一样，马坊镇的多名“村官”都在创业上“斗智斗勇”。王丽娜因为在二条街村推广种植优质草莓，而被誉为“草莓天使”。贾辉推动的北寨村红杏种植，也名声在外。
然而，对于另外一些大学生“村官”而言，创业似乎离他们很远。“我们每天处理一些事务性的工作，所学的专业与此相去很远，又没有创业的头脑，只能等（大学生村官生涯）结束之后重新找出路。”一位不愿具名的大学生“村官”告诉记者，“至少我在这里的工作是做得优秀的。”
成为真正干部在“破冰”
在积极创业、谋求“政绩”的同时，如何成为真正的村“干部”，一直困惑着很多大学生“村官”。
到任一个月当选村委会主任，半年后高票当选河南安阳市人大代表。23岁的女大学生闫小心，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跨越了数万大学生“村官”经年难以逾越的距离，成为这个群体里当仁不让的“明星”。
一时间，复制闫小心之声鹊起云霄。
但在陈娟看来，闫小心不可复制。因为闫小心本来就是那个村子的人，户籍在那里，才可能当选。
根据规定，村级领导必须在村民范围内提名选举产生，大学生“村官”如果正式进入村两委班子，则要么需要修改有关规定，要么需要授予对应大学生“村官”“村民”身份。
然而，“破冰”一直在进行。2007年3月，平谷区马坊镇东店村大学生“村官”李丰蓉当选为村党支部委员，成为该村党支部掌握“实权”的5人之一。随后，马坊镇塔寺村村主任助理黄腾宇当选为该村村委会委员。
马坊镇党委副书记李学东说，到今年为止，除了李丰蓉、黄腾宇，王丽娜、苏杰、蔡新也先后当选村两委成员。
根据公开的报道，北京市目前已有30多名大学生“村官”当选村两委委员。至于“破冰”的理由，记者没能从马坊镇、平谷区及市人事局得到答案。
事实上，陈娟也有机会得到更有“实权”的职位，比如村会计。但因为忙于甜玉米项目，她一直没接下来。
此外，往上的通道也在设计之中。马坊镇党委副书记李学东说，镇里将在优秀“村官”中选拔出一批人，担任村党支部副书记。但跟闫小心相比，还有距离。
河南省委组织部乔姓处长在接受采访时说，以后乡镇干部将很有可能必须从大学生“村官”中选拔。在上升通道上，特别优秀的大学生“村官”将有机会被提拔为乡镇副科级干部。
希望扎根农村创业
不管大学生们前景如何，对于村民孙合利而言，眼前的一切已让他感到满足。他给陈娟打“一百一”，“满分100分，她比满分还好”。孙合利举了两个例子。一是村北面有20多户村民的桃园，但经常有车在那里倒煤渣，影响了桃树生长。陈娟知道后，跑去跟那里的车站领导交涉，制止了这一行为。二是2007年修高速路时堵上了排水道，导致他家100多棵杨树被泡倒了。他多次找到施工方交涉未果。还是陈娟出面，帮他讨回了2000多元补偿。
“我受益了，你说能不说她好吗？”孙合利一边说，一边自己乐了起来。
马坊镇党委副书记李学东说，本届到期的29名大学生“村官”，大多数都表现很好，村民都很满意，“走哪一个都舍不得”。
■专家评点
不急不躁一定能走好
针对大学生“村官”面临二次选择的现状，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教授周孝正说，政府已经给出了7条出路，虽然不能照顾到每一个“村官”，但已经够了。当了“村官”，考公务员可能是2000人里选200，不当“村官”呢？可能是2万人里选200人。因此，到期的“村官”要调整好心态，勇者无惧。事实上，大学生比村民更有见识，发展好村域经济，既是带领村民致富的门路，也是“村官”们的最好出路。
周孝正说，他曾在“上山下乡”时期在北大荒种了10年地，恢复高考后考上大学，走上治学的道路。比起来，现在的大学生“村官”条件要好很多，不急不躁，一定能走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