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生物资源的开发时代是从当地土著居民的捕猎开始的。在大约2~3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欧洲及中亚的穴居古人渐渐从中纬度向北极方向扩展,甚至到达泰加林带与苔原的交界处捕猎。当时白令海峡是宽阔平坦的苔原,东部亚洲有一支古人类部族迁移到那里定居。
但在大约18000年前地球末次冰期的高峰来临时,严寒迫使人类向南转移。从15000年前开始,全球气候转暖,冰盖向北方退去,苔原和其他动植物随之北上。当时经风霜、迅速进化的人类,则挥舞着更先进的强弓利箭向北追捕猛犸、小头巨地獭、长腿熊、长毛犀牛、隆膝巨驼、长毛穴狮、剑齿猫等美味猎物。尽管如此,这时的人类对北极生物资源的开发程度仍然很低,并且仅限于陆地生物,因而对北极生态系统尚未构成威胁,人与自然的关系处于一种相对和谐的状况。
北极地区许多欧洲人的口头传说描绘出了下面共同的情形:很久以前,他们生活在更靠南的地方,他们的祖先为躲避其强悍好战的邻居的迫害而逃向北方。科学家确信,拉普人的祖先曾经生活在俄罗斯的西北部,而雅库特人的小木屋则显然是南方的样式,鄂温克人骑驯鹿的习惯可以追溯到他们南方骑马的祖先。当爱斯基摩人的远祖来到美洲时,除北极以外的所有大陆几乎均被印第安人所占据。他们南下的路被敌对的部落所阻挡,爱斯基摩的先人不得不沿着空旷、恶劣而又神秘的北冰洋沿岸向东迁移。
对于适应了严寒的猎人来说,北极确实是很有诱惑力的:成千上万的驯鹿、麝牛,成群的鸟和海豹,大批的鲸和海象,以及河湖中大量的鱼。苔原上的部族捕猎驯鹿、麝牛及其他动物,北冰洋沿岸的部族则捕猎海洋哺乳动物和鱼类,有时也捕杀北极熊。今天居住在阿拉斯加北部巴罗自治区的爱斯基摩人,仍然以每年捕猎50头弓头鲸作为他们的食物。当1771年英国探险家撤姆尔·黑尔尼经过加拿大的拜伦时,他常常“走了一天看到的尽是麝牛群,并且有些牛群不少于80头或100头”。另一位探险家I.I.海耶斯,在格陵兰岛西北部的伊地附近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海象,而某些亚北极地区则更多。1890年,俄罗斯作家安东·柴可夫在萨哈林岛逗留数月,曾对那里丰富的野生生物资源发出赞叹:春天来临时,鲱鱼跳跃,“大海就像开了锅一样,……跟在鲱鱼后面的鲸群如此之大,以至于克鲁中斯特恩(探险家)的船被它们团团围住”,只有极小心地驾驶才能靠岸。当然,这样的动物聚集是局部的,并有明显的季节性,然而,与北方广阔的林带相比,北极海域和苔原依然很有生气。
史前时代的驯鹿文化在白令海峡突然中断,而把驯鹿引入北美并在那里发展驯鹿畜牧业的现代尝试又很少成功。西伯利亚驯鹿于1890年引至阿拉斯加,其数量迅速增加,直至超过了它们赖以生存的有限草场的承载能力后又急剧减少。大群的驯鹿在本世纪30年代又从阿拉斯加被赶到加拿大麦肯齐河三角洲。这是一个长达5年的壮丽的艰苦跋涉。
驯鹿养殖在北美发展的主要障碍既不是没有经验,也不是政府的管理不善,而是当地土著居民对此没有任何兴趣。放牧驯鹿者的生活并不为爱斯基摩人所欣赏,而他们却是非常优秀的狩猎者。从大约1万年前至今,他们靠着原始的武器和发达的大脑,创造了独特的适于寒冷地区的狩猎文化,狩猎范围从陆地的驯鹿到海里巨大的弓头鲸。他们发明、完善并传下了爱斯基摩人的专门的狩猎器具。更令人惊奇的是,北极大地不仅寒冷和贫瘠,而且缺乏当时社会所急需的原料,金属非常稀少,只在一些地方发现了很难冶炼而又脆性很大的铁和铜。但爱斯基摩人却能从他们杀死的动物中获得一切:骨、角、茸、牙、毛、肉等。正像探险家马丁·弗罗贝舍1577年所描述的:“那些野兽,陆上的、水里的、空中的,只要是他们杀死的,就是他们的吃、喝、穿、住、行、乐和几乎所有的一切。”
5.2 北极居民与驯鹿文化
在北极的居民中,猎取驯鹿的和猎取海兽的有特别明显的差异。例如,在山地和森林中的拉普人,他们以猎取(后来饲养)驯鹿为生;而沿岸生活的拉普人,靠打渔和捕猎海豹过活。大多数涅涅茨人以驯鹿为生,但也有一些人在海岸边猎取海豹、海象和白鲸。大多数爱斯基摩人是捕猎海兽的能手。但阿拉斯加内陆和加拿大拜伦的爱斯基摩人则差不多把驯鹿作为他们生活的全部。
这些爱斯基摩人最初以驯鹿的肉和脂肪为生。他们的衣服是鹿皮做的,他们的工具、武器甚至玩具都是主鹿角或骨头制成的。假如世界是由一种动物--驯鹿构成的,他们可能会很满意,因为驯鹿可以满足他们所有的要求。他们猎取它、食用它、无休止地谈论它,甚至做梦都梦见它。在很久以前,他们就把天堂想象成有无数驯鹿的地方。
然而,以驯鹿为生的人们,不同种族的生活方式又大相径庭:爱斯基摩人捕猎驯鹿,而拉普人则牧养驯鹿。最初,北极土著人都是驯鹿的狩猎者,他们或用矛和箭在陆地上杀死它们,或在船上向涉水的驯鹿投枪射箭,或建造依纽克舒特——一种假的人形队列把迁徙的驯鹿驱向隐藏的狩猎者,或以尿为诱饵,用雪陷价来捕猎它们。从拉普兰到拉布拉多,他们把野生的驯鹿赶入围栏——在森林中用倒伏的树干、枝条建起的大包围圈,这些 驯鹿在其中很容易被捕杀。一些围栏十分巨大,其周长至少5公里。几个世纪前的围栏,至今仍依稀可见。
而到了后来,至少在2000年以前,一些聪明的北极欧洲人,可能是拉普人吧,把围栏的方法又推进了一步。他们并不杀死包围圈中所有的驯鹿,而是留下一些,驯服它们并用它们作为诱饵来引诱其同类进入围栏。
他们开始时以驯化的驯鹿为诱饵捕获野生的,后来过渡到保持成群的驯化的驯鹿,驯鹿畜牧业成了大多数北极欧洲人的生活基础。探险家弗里德·南森在1893年为西伯利亚畜牧驯鹿者绘制了一幅虽然理想化但却较真实的生活图:“在亚洲辽阔的苦原上游牧者和他的驯鹿群,浪漫自由地生活。无论他想到哪儿去,他就带上他的帐篷,他的驯鹿跟着他;他按自己的意志走自己的路,他没有要争斗的对象,没有要忍受的焦急——他仅仅需要生活。”在欧洲,这种生活直到今天仍然存在着。前苏联有250万头驯鹿,在斯堪的纳维亚北部也放牧着100万头。
5.3 生物资源开发时代
北极的生物资源不仅是土著居民的生存必需,也是周边国家统治者用来换取其他财富的重要商品,因此毛皮贸易是北极生物资源开发时代的一个重要内容。1237~1240年间,强悍的蒙古铁骑横扫了包括首都基辅在内的几乎所有的俄罗斯城市,仅有北部城邦诺夫哥罗德幸免。这是一座商城,几个世纪以来一直是北方货物的集散地,在这里北方人可以换取斯堪的纳维亚人和后来的德国人带来的西欧商品。诺夫哥罗德后来可能逐渐向北、向东发展,可以从北极沿岸各部族以贸易和贡金的形式得到海象牙、海象皮制成的绳索、白鲸油、毛皮,其中主要是毛皮——北方的“软金”。这就是当时的贸易。欧洲北方其他的地区也是如此。阿拉伯地理学家和旅行家艾恩·罗斯塔在其公元912年的旅行中写到“罗斯”(早期的俄罗斯人)时是这样描述的:“他们唯一的商业就是以貂皮、松鼠皮和其他种类的皮进行贸易。”可见毛皮在当时是如何珍贵和重要。
加拿大的情形在许多方面与西伯利亚有些相像。当欧洲人到来时,土著人只得任其掠夺。17世纪末,新法兰西每年将50万张海狸皮运往欧洲。1590年,莫斯科索要的进贡为每年20万张黑貂皮、50万张松鼠皮和1万张黑狐皮。虽然这些要求并不一定全部得到满足,但当时北极地区的动物资源之丰富可见一斑。
毛皮就是财富。到1650年,俄罗斯差不多1/3的总收入来自毛皮。从政治意义上讲,毛皮可以换取利益或与其他国家建立友好关系。1595年,沙皇费多尔·伊万诺维奇就给圣罗马皇帝送了40万张生皮作礼物。1638年,蒙古统治者奥廷可汗送给沙皇一些毛皮和120公斤茶作礼物,不久,喝茶热竟风靡全俄,上至沙皇,下至百姓,都嗜茶如命,因此茶就变成了国饮,而要得到茶则必须用毛皮来交换。幸运的中国人,也想用茶换取毛皮,于是在边城开牙克坦,一时间商贾云集。到1750年,俄方的茶和毛皮贸易额高达400万卢布,大约相当于现在的1亿美元。
在北极北部一些水域,庞大的生物生产力导致了世界级商业性捕捞业的发展。近几年来,以白令海峡为中心的阿拉斯加绿鳕捕捞已跃居世界最大的单种渔业。美国总渔获量中,约有40%来自阿拉斯加(大部分在北极圈内)水域。这一渔场产生的年收入是20亿美元,并为5万人提供了就业机会。格陵兰西部鳕和虾的渔业为过去30年格陵兰的社会经济转化奠定了基础。涉及这些渔业管理的争议直接导致了80年代格陵兰退出欧洲经济共同体。再看北冰洋的东部,挪威和俄国分享巴伦支海域的世界级鳕和毛鳞鱼渔场。虽然渔业在北极并不像石油和天然气开发那样热门,但在将来化石能源采尽时,适度的商品性渔业能对远北的经济发展做出贡献。
5.4 矿产资源开发时代
北极地区在1930年以前基本上是安静的。当时加拿大的北部被一群安于现状的保守派--皇家警察和富商所统治。土著居民择地而居,偶尔也出来做生意、做礼拜、走亲访友,或帮助每年一次的补给船卸货。
格陵兰岛沉睡在丹麦慈爱的怀抱中,这里的土著人依然沿袭他们传统的生活习惯。丹麦官方的政策是禁止外界打扰土著居民平静的生活。因为国家控制了贸易和商船,所以相对来说容易保持格陵兰的宁静。
阿拉斯加在经历了野生资源的掠夺式开采和淘金热(1898年前后)之后,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南方人仍然把这块土地看成遥远的、罗曼蒂克式的、工业价值和重要性极小的神秘之地。麋鹿在茂密的草丛中悠闲地进食,但是这里就是后来安克雷奇的楼群所在地。
西伯利亚发生的重大变化来得较早,但不是在北极地区。横贯西伯利亚的铁路始建于1892年。这项工程跨越凹凸不平的台地,每年修建590公里,于1905年完成。铁路引来了西伯利亚的工业化,人们在此建厂开矿,人口主修建铁路前的400万猛增了一倍。在本世纪20年代和30年代,西伯利亚的经济发展有了长足的进步。即使如此,北极地区依然基本保持着未被开发的相对原始状态。
这一时期,北极的矿产资源开发时代仍未到来。冰晶石作为炼铝的一种原料,从1856年就在格陵兰岛的西南部进行了采掘。在1850年小冰期结束后,北冰洋可以行船的季节由每年3个月延长到5个月,因此波士顿的约翰·朗伊尔才于1906年在圣匹茨堡采煤。但此时的矿产资源开发对于这样一个幅员辽阔的地区来说简直谈不上影响。北冰洋和北极的绝大部分陆地仍然保持原样。
二次大战后,北极地区仅经历了简短的过渡,就从石器时代一下子跳到了太空时代。倚仗先进技术的支撑,南方一切先进的东西都搬到了北极,使得传统的适应北极自然条件的文化一跃变成了难以定义的现代北极文化。
1908年,在沿爱沙巴斯卡河进军北极的路上,探险家维尔加墨·斯太芳森注意到沥青从河岸的各处渗出,天然气燃起的火焰在荒野中闪烁。对斯太芳森来说,这“严然是照耀这个未知的北部王国文明和经济发展之路的科学火炬”。阿尔博塔沥青沙地的发现竟预示着1987年日产50万桶原油。如今,1300公里的输油管把原油从这一地区输往阿拉斯加南部的港口瓦尔迪兹,大型运输船再将油从瓦港运往南部。
1968年2月,大西洋里奇菲尔德石油公司在阿拉斯加北坡普鲁度湾附近意外地找到了石油,进一步的钻探证实了巨型油田的存在。有关的公司计划铺设一条管道,把原油从这里输往南方市场。这个建议被批准,并在工业巨头们的正式担保之下从日本定购了管道。尽管这一计划遭到了土著居民和环境保护主义者的激烈反对,但石油公司在作了多年的妥协和让步之后,还是于1975年开始铺设管道。管道和瓦尔迪兹终端设施一共耗资100亿美元,差不多8倍于原来的预算。
资源开发
从那时起,北极的矿产资源开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现已探明阿拉斯加的石油储量达70亿桶,天然气达8千亿立方米,据估计这里的石油储量能达到380亿桶和40万亿立方米天然气。加拿大北部的石油和天然气储量与阿拉斯加相当或更多。然而在俄国北部,其油气资源的储量又远远超过了上述两地区。除油气资源外,北极地区还发现了世界上最大的煤矿以及铁矿、铜矿、铅矿、锌矿、石棉矿、钨矿、金矿、金刚石矿、磷矿和其他贵金属矿。
除加拿大魁北克省耗资150亿美元的詹姆斯湾水利发电系统和西伯利亚的几个巨型水电系统外,北极巨大的水电潜力还有待进一步开发。北极就像一个装满珠宝的神奇的水晶宫,人类需要掌握的诀窍就在于既取出里面的宝物而又不破坏这个水晶宫。
5.5 资源开发与环境保护
截至目前,石油已成为破坏北极环境的祸首。首先是40年代美国在阿拉斯加北坡开始的广泛的石油探测活动。拖拉机在优美的苔原上东奔西跑,留下的破坏痕迹至今仍未复原,甚至永远不会复原。在某些地区,为了让地质学家便于探油,人们竟然把土地表层的隔热植物全部翻起,露出了下面的永久冻土。当阳光把永久冻土融化后,地面便形成了沟渠,使土壤受到了侵蚀。此外,工作人员到处抛弃垃圾,至今仍依稀可见。
随之而来的是大规模的钻油活动。1968年始,工人从河床上和离岸屏障的暗礁中搬走了大量的石头,用来建筑道路和飞机跑道,或填平营地、储藏库和钻油台的地基,这些举动,破坏了北极鱼类的产卵场所。有些石油公司甚至用推土机铲平北极狐长久以来筑穴栖身的沙丘,而把开平的土地用来处置垃圾。垃圾引来了灰熊、野狼等食腐动物,有些又被工作人员杀死。结果,合法和非法的狩猎都使野生动物受到了很大的侵害。
1968年,美国石油公司铺设管道的权利受到了阿拉斯加土著居民和环境保护主义者的挑战。土著居民认为他们祖先留下来的财富不能白白被拿走,从而迫使石油公司为此付出了10亿美元,并同时赢得了1971年的阿拉斯加土著居留权法。该法律规定给予这个州的8.5万土著人约12%的阿拉斯加土地。而环境保护主义者坚持认为,石油管道的铺设及输油活动可能导致大面积的生态灾难,如果一定付诸实施,也必须通过认真的科学研究,修建过程必须严格遵循环境保护的原则。这是北极环境意识萌发的开始,也是造成管道铺设费8倍于原始预算的主要原因。
在自然资源保护者的敦促下,现在石油公司己采取认真的措施,在进行作业时较注意保护环境和自然景物。同时,美国政府还制订法规,限制在苔原上使用有车轮的拖拉工具。至少是在夏天地面解冻时不准使用。可是,没有人知道它已受到了怎样难以挽回的破坏,也没有人知道生活在这里的野生动物,最后会因长期钻油活动发出的噪音及异味而受到多大的损害。身为阿拉斯加人的韦登博士就曾经指出:没有人肯花时间去预先研究一个荒野地区是什么样子,或研究它可能会因人类侵入而受到的影响,除非它已被人类侵入而受到了无可避免的破坏。但是,警觉通常都是来得太迟,不足以有效地防患于未然。
环境保护主义者还强调,北极的价值决不仅仅在于能源和矿藏。因为以现在的消费水平推算,北极巨大的油气资源将在一代人中耗尽,矿产资源也是有限的;而北极独特的景观、特殊的环境却是无限的。正如韦登博士所说的:“世界必须有一些可以体现得到的边疆神话,一些可以感觉得到的、未经探测的大地,和一些无人居住的神秘地带。它必须有一个野狼出没的地方……因为,能够产生野狼的土地,才是健康、茁壮而完美的土地。同时,世界也迫切需要一个地方,使人们能在冬季黄昏中站在绚烂的阳光下,对宇宙的寒冷和沉寂肃然敬畏。然而,除了这一切事物之外,世界最需要的就是知道天下仍然有一个地方,人们可以在科技产品与自然果实的平衡交互作用中安然生活。除非我们能够证明现代社会的繁荣能与大地取得和谐,否则,我们在阿拉斯加挽救出来的几小块荒野,也不过是人类可悲的博物馆中陈放着的几件奇怪古物而已。”这是人们的北极环境意识进一步深化的肺腑之言。
1992年6月巴西环境与发展大会前后,随着有关全球环境的科学研究项目(如国际地圈-生物圈计划,又称全球变化计划)的执行,人们越来越认识到地球系统是一个整体,它的每一部分的微小变化都可能导致全球环境的变化,特别是像北极这样一个生态脆弱的地球的巨大冷源,对全球环境的影响比其他地区就更大。基于这一共识,北极地区在经历了生物资源和矿产资源的开发之后,人们更加注重其资源开发与环境保护的协调。目前的这种协调还不十分完美,但北极地区毕竟正在进入资源开发与环境保护并重,经济与环境持续协调发展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