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语言
“同学们,大家好。”伴着悠扬的声音,魏翔出现在阿尔法学院2150届程序设计专业的新生面前。修长的身体,洁白如雪的脸颊,正是今天的热门款式,立刻引来了一阵赞美声。
“我十分幸运的能为大家讲授这门改变人类命运的程序设计语言。”魏翔笑着环顾四周。从大家的外型,他可以看出,今年的学生素质不错,其中有一两个恐怕是人体DIY的高手。“今天的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D语言的受益者,虽然它以有100年的历史,但依然焕发着青春。你们大概都从下载过关于D的历史的记忆体,但有些是你们不知道的,有些和这所阿尔法学院的由来有关,有些则和我的家族有关。”
的确,魏翔总是可以骄傲地说出这段话,因为这段历史的显为人知(每当他向他的学生说这段话时,他总是把这段记忆的传播性设为FALSE,),也因为这段历史和他家族的渊源。从他的祖父开始,魏氏三代都是D语言的权威,而阿尔法学院则成了世界D语言研究的中心,著名的MICROSOFT公司早已有一半的股份转移给了它。
“这段记忆是可视的。视频是512.123454HZ。好,让我们进入这段历史中去。”
时间一下倒流到2045年2月,魏期教授正在秘密实验室里提取感冒病毒的染色体DNA序列。他的助手安娜在一旁一如既往地打扰着他的工作。“我们知道这序列,但却不能确切地读懂它,对吗?”“是的,但我现在需要安静。”“那我们总可以试着翻译它。”“没错。但我们不是上帝。”“我们不是上帝,但我们可以用射线改变DNA序列,如果我们知道了每一段DNA的确切含义,那我们就可以有计划地改变,——”“等等,安娜。”一种异样的表情盖住魏期平和的脸,那里面仿佛有什么要爆发出来。一分钟的静默后,他拨通了生物多样性计划署黄永的电话,“嗨,老期,”屏幕上黄永看来疲倦得很。“已经11点了。我觉得枕头比你的脸好看多了。”“没时间跟你开玩笑。”“怎么了,不要向我要钱,其它一切好办。”“我想建一个专项课题的基地,开发一种程序语言。”“好啊,你把我当成那些无聊的风险投资家了是吧,这是生物多样性计划署,是生物,我更想听听那该死的感冒病毒还要泛滥多久!”“别生气,我的课题就是为了生物的多样性,我敢说,如果成功了,这个世界将有无穷的生物种类,因为,我要开发DNA程序语言,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但你不是上帝。”“我知道,染色体虽然复杂,但它是程序,上帝编的程序,我们虽然没有原代码,但它毕竟是由简单的四种碱基组成。我们过去去盲目地研究人类的那么庞大的DNA序列,那是我们失败的原因,以至今天我们连变异的感冒病毒都对付不了。但我现在就从这感冒病毒入手,一定要把这个相对简单的多的DNA程序研究透,把看来没有头绪的4进制码翻译成一一对应的指令。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用DNA编程,用射线诱变的方法制造出我们需要的染色体。染色体决定着生物的外型、特征、一切。我们就可以从旧的生物制造出新的生物种类,到那时候,者感冒病毒就象今天的电脑病毒,只要将杀毒程序的针剂注射到人体内,一个生物周期后,什么病毒都被杀死了。”“对!”黄永终于在魏期的滔滔不绝后有了积极的响应。“老期,太好了,既然我们有了读懂一个病毒的DNA程序的基础,我们也就有了翻译人类DNA程序的能力,我们也就可以按我们的想法改变人类DNA程序的能力,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们可以给编译一个DNA的程序,一个操作系统,把它注射到人的体内,让它成为人染色体的一部分,到那时,人类就有了控制自己一切的能力,改变自己的外型就象改变WINDOWS的一张墙纸那么简单。”
2048年2月14日,世界生物多样性年会在泰国曼谷召开。
魏期和黄永站在讲台上,这是一个令人激动的时刻,经过了近三年的研究,D语言已从一个理念变成了初步可操作的对象,现在三年的成果放在讲台上的两个密封石英玻璃瓮中,左边石英瓮中是一只活泼可爱小白兔,正在品尝着转基因工程的成果—“兔子草”,这种草可提供兔子所需的所有营养和能量。在它的上方有根石英管,空气从空气罐中通进来。右边的瓮中则简单得是一些有些浑浊的液体,上方同样有石英管提供空气。40多位生物、化学、物理方面的专家静静地坐在台下,神情紧张。
“诸位,”黄永想来了一个开场白。“诸位,还是让实验先说话吧。”魏期打断了黄永的形式主义。他冷静地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一滴黄色的液体从石英管中滴下,落在白兔的身上,白兔打了个冷战,好象感觉到什么就要发生了。它好奇地望着魏期,这时,台下响起了一片惊叹——白兔正在消失,更确切的说是在气化,石英管开始向外面抽气,气体经过一个紫外激光灯,在一个金属喷嘴上喷出,魏期取出打火机,点燃了喷嘴,蓝色的火焰夹杂着一点黑烟。台下一片掌声。白兔不断地痛苦地抽搐着,它的皮毛已经消失了,鲜红的肌肉中渐渐露出了内脏和骨头。但有一只眼睛还没有被吞噬,好奇地盯着那束火焰,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十分钟内剩下的只有一具千疮百孔的骨架,半浸在黄绿色的液体中。
“这就是用D语言编写的一种病毒,它迅速繁殖,用兔子细胞的能量和各种氨基酸构架自身,然后释放出多余的乙烷和水分。它比自然界的任何一种病毒都强大得多,并且,它也不能存在在自然中,不然,我们就会和那只兔子一样。虽然,这看似一个十分残忍的实验,但如果我们利用的恰当,我们就可以从污染海洋和河流的各种藻类植物中获得大量的能源,不需要经过亿万年的化学变化,这些藻类植物光合作用贮存的太阳能,立刻就可以成为可再利用乙烷。这是多么美好的未来啊。”魏期显然越说越激动。“我们还可以利用D语言编写出光和作用更强的植物,其效率将是现存效率最高的植物的10-20倍,这样,虽然燃烧乙烷,也可以有新鲜的空气了。”
“当然,这只是D语言应用的一个小小的展示,通过它,我们将真正地控制生物界。”黄永终于不甘寂寞,开始发表见解了。“我们过去所幻想的巨型水果、粮食,各种巨型禽畜,包括一些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神化中的动物,都可以被造出来,人类也可以真的长上翅膀,在天空中翱翔!”台下终于沸腾了。
第二个实验开始了。“诸位,这个实验是有关疾病的。我们知道,对人有害的病毒实际是因为其染色体,也就是DNA程序中有破坏人体的组织、机能的代码段,如果我们能够识别这样的代码段,并将具有这样代码段的病毒杀掉,我们就完成了类似电脑杀毒软件的工作。这个构想早在开始进行D语言的开发时就有了。但实现却是在一个月前。右边是人体的组织液,里面充满了爱滋病病毒,而我们将要加入的是用D语言编写的一个杀爱滋病的软件,它自我繁殖,并进入其它病毒内部,检查染色体中是否有爱滋病的特征代码,然后将确定的病毒染色体打断成氨基酸,从而达到杀毒的目的。这个过程要持续30分钟左右,它本身消耗极少的能量,病人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当然,我们的杀毒软件本身也是一种病毒,只不过对人体没有太大的害处罢了。”魏期再次按下遥控器,一滴蓝色液体流入石英瓮,屏幕上电子显微镜将“杀毒病毒”瓦解爱滋病病毒的过程显示出来,“杀毒病毒”迅速繁殖,爱滋病病毒逐渐减少。台下再次一片欢呼,一位爱滋病研究专家更是老泪纵横,“太好了,太好…”他忍不住对周围的人说:“真是伟大的贡献,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啊!”
记忆波噶然而止,大家又回到了现实中。魏翔平静地看着大家,而教室内却是一片骚动。“我知道大家都有疑问,那么现在开始回答大家的问题,大家不要紧张,我会给你们满意的答复的。”“老师,”一个男生激动地站了起来,“难道那些是人类吗?怎么和历史上记录得不同?”“好,这是我对每届学生都要回答的问题。”魏翔依然平静地说。“当初,我们的祖辈们以崇高的理想创立了D语言,为的是让我们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然而,美好的未来没有实现,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噩梦的接踵而至。D语言在还没有来得及被广泛用于能源和疾病防治的时候,就被各国的政治家们用于了战争,这是人类几千年怎么也做不醒的噩梦。为了能在战争开展之前就能控制对方,各国的军事机构都纷纷用D语言研制基因病毒,这些病毒能区分种族、肤色,能控制发作时间。不知不觉中全世界人都感染了数以千计的病毒,直到一场本来只是局部冲突的升级,D语言的病毒第一发挥作用。那是一场灾难,一个拥有四亿多人,分布在欧洲十几个国家的种族在三天内全部腐烂成一堆脓水。而后来的局面就更难控制了。由于互连网的疏忽,黑客盗取了D语言的关键技术,以使D语言流向民间。许多民间的程序高手掌握了这种语言,开始有人利用编写D语言程序除掉情敌,争夺遗产。后来更有人心理变态,打算用D语言程序报复社会。最后D语言在恐怖分子手中成了威胁政府的工具。世界进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开始时许多软件公司打算通过编写D语言的杀毒软件了拯救世界。但新病毒层出不穷,根本来不及注射新的软件。最后,我们再也不能相信周围的空气、水和一切可能的接触了。一次最严重的病毒使大多数人类一夜之间变成了嗜血的僵尸。在这次战斗之后,我们大量滥用的原以为已经完全掌握的D语言跟我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人体的基因开始不受控制的变异,皮肤开始溃烂,骨架开始变形,而我们却不知道原因何在,用D语言编的程序也没法控制。幸存者们终于通过D语言编写的程序脱掉了皮肤和骨架,钻入了用金属和石英作成的防护壳中。这是一种极为痛苦的苟且偷生,我们呼吸由世界反战联盟提供的净化空气,我们吸收净化过的水,我们背着帮助代谢的各种反应罐,整个身体浸泡在营养液中。我们成了缩在金属壳中的软体动物,失去了和外界的一切接触。我们脑组织的记忆力开始退化,以至于我们只好将记忆记载在半导体存储体中,再用D语言编写的程序改造我们的脑,使神经纤维和存储体的电极接触来读取记忆。为了不使下一代了解这段噩梦,能快乐的生活,我们毁掉所有过去的遗迹,改写了所有历史,骗我们的孩子,世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但,我们也没有放弃过努力。所以,我们把真实的历史讲给每一届阿尔法学院的程序设计专业的学生们,虽然你们没有将着记忆传播的能力,但我们要一起为回到过去而奋斗。在那时,人类用双脚站在大地上,享受着风的吹拂和雨露的滋润,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大家可以拥抱和接触,男女之间还有一种美好的感情叫爱,而我们的孩子也不是从玻璃的反应罐中诞生…”
说完这段另人激动的话,魏翔调整了自己隔离壳的温度,以使自己冷静下来。空气过滤器汩汩的声音在沉默的教室中那么刺耳。魏翔用玻璃隔离罩下鲜红的触手团成“V”字,面部肌肉带动玻璃面罩上那个叫做“脸”的塑料装饰品做了个微笑的表情,“希望在你们的身上,下课。”一个个修长的防护罐盛着红色的肉体在气垫的推动下缓缓移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