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辣椒的“泊来品”身份不同,大豆可是土生土长的国货。
《诗经·豳风·七月》有:“七月烹葵及菽”;《小雅·小宛》有:“中原有菽,庶民采之。”这里的“菽”就是指豆。据说大豆起源于中国东北,遍及中原,公元一世纪前后传入西方。所以西方语言中关于大豆的发音应该来自中文,如英语中的SOY,明显跟“菽”有关系。
尽管大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是“庶民”食物,但如今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多吃大豆可令人“长肌肤,益颜色,填骨髓,加气力,补虚能”,所以东西方餐桌上正同时经历着一个“豆复兴”的时代就不难理解了。
只不过,由于生活方式、审美习惯的不同,一颗大豆闪亮登上餐桌的姿态各有不同。西方人直白些,除了总将豆与其它食物一锅煮了吃之外,他们在塑造豆的外在形象上也是竭尽想象之能事。
比如,有个叫伊丽莎白·贝瑞的美国女人在嘉利那峡谷农场专种大豆,15年间从20多个品种发展成为400多个。名字稀奇古怪:火舌、彩马、山顶积雪、响尾蛇等等;颜色杂色纷呈:紫色、黄色、珍珠色、橙色等等。这样的大豆在丰富人类的味觉之前,先用绚烂的色彩照亮了自己的生命。
东方人内敛些,种出来的大豆与美国豆的外向热烈截然不同,显得朴实憨厚,难能可贵的是它们更喜欢以一种“豆不见豆”的低调姿态走上餐桌——豆腐、豆腐干、豆瓣、豆芽,或者干脆改弦易张为味噌。
需要说明的是,这种叫味噌的、由大豆蒸煮后经过霉菌繁殖而制成的物事,本来起源于中国汉代,传说是由唐玄奘带到日本。从那以后,日本人对味噌的喜爱就到了如痴如醉的境地,味噌也就成为日本人餐桌上不可缺少的东西。
尽管味噌是中国人发明的,但让味噌“风花雪月”起来的确实是日本人。
那天,阿聪、阿汪和阿朱我三人去“伊藤家”。原本是冲着那里的生鱼刺身、海胆以及形形色色的寿司去的,但最后收服我们几只喜欢四处漂泊的胃的,竟是一碗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味噌汤。
黑色的陶碗盛着的汤清澈见底,细碎的葱花漂浮在汤面上。看似这么寡淡,风情全无,可用勺子轻轻一舀,汤底马上如“婉转的河流般围绕上来”,瞬间汤色变得醇厚丰富——那是比细小的小雪点更小的“味噌”颗粒正轻轻舞起,犹如“镂花的窗棱外,开始纷飞起入冬的第一场小雪”。
日本人喜欢这样的雪点,他们称之为“风花”。舀一勺“风花”徐徐入口,淡淡的香气诱引着味蕾慢慢盛开,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当然,真正的“风花雪月”往往是具有人文含义的。
学过几天日语的阿聪对此有发言权,她告诉我们说,当有一个日本人男人对你说出“你愿不愿意为我煮味噌汤”时,千万不要真的以为他只是肚子饿了——这句话暗藏的意思其实应该是:“你愿不愿意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