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的生产几乎贯穿了中国古代陶瓷生产历史。从东汉中晚期浙江上虞成功地烧制出成熟青瓷开始,"自古陶重青品"。青瓷何以有这般的吸引力?跑遍那些生产青瓷的古窑遗址,你会发现,长满草皮的山谷和残存的清澈透亮的水面对人的感染与青瓷多么相似,青瓷不就是大自然中的绿色与人类心中最美好的希望相交织、相交融的媒介吗?时隔千年,为历代所推崇的"千峰翠色"、"明月染春水"、"雨过天青"等等的青瓷境界,还是那样叫人妒羡不已。
有时候,人们会在摆满青瓷的展柜前留连忘返。大街上新兴生活的刺激太大,眼睛需要盯住各种欲望和利益,有些时候还需要用眼睛来还击眼睛的人侵和占有,虽然眼睛一言不发,它却过多地负担着戒备的功能。可想而知,当疲惫的眼睛与这个"青"世界相接触的时候,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出现在心扉的总会是旷远的丛林和阳光下一望无际的湖水,往前走,林子越来越近,道路越来越隐蔽,周围一片绿色,凉凉的风里有艾草的香味…
有位画家举了一个在博物馆常常遇见的现象:不少游览者常常会很仔细地阅读展品旁边的文字介绍,而对展品本身花的时间却不多,匆匆地瞥上一眼而已;在青瓷馆,可以不看说明。也许,这是非常私人化的建议。不过,与绿色在情感上的接通实在是一种本能,哪里有绿色哪军就有生命,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眼睛沉浸绿色中,以此来维持的是一份怎样的精神生活啊!至于画家举例涉及的观看与阐释哪个更为重要、艺术品与知识背景哪个更为感染人之类的美学命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如果说青瓷的釉色由于因袭了自然的的某种秉性而具有永恒的魅力,那么,青瓷千姿万态的造型则鲜活地凸现着那些遥远的时代来看,魏晋青瓷博山炉。古代盛传海上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博山炉便是根据这一传说设计的。使用时,香料燃于炉中,烟气从盖上的镂孔冒出,即可以消除居室内的恶秽之味,又可以凭借袅袅上升的香烟,虚化暗淡悲惨、压抑沉闷的现实,获得精神上的慰藉。南朝人谢惠连在《雪赋》中写道:"燎熏炉炳明烛,酌桂酒兮扬清曲。"生活中充满了不解、恐惧、无助、渴望和焦虑,可又不愿意放弃,这就是那个时代的缩影。
一直以为青瓷满足的只是单纯的视觉之乐,当对一种叫"匝"的越窑茶具有了比较深入了解之后,才发现视觉与听觉、嗅觉等其他感觉交错起夹会出现让人迷醉的另一番景象,浮现出妙不可言的意境。"瓯"的造型,按唐代陆羽《茶经》所说:"口唇不卷,底卷而浅,受半开以下",就是玉壁底碗。郑谷说"茶助越匝深",韩握说"越匝犀液发茶香",《茶经》云:"碗,越州上,鼎州次,婺州次,岳州次,寿州、洪州次。或以邢州处越州上,殊为不然。若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不如玉,一也。若邢瓷类雪,则越瓷类冰,邢不如越,二也。邢瓷白而茶色丹,越瓷青而茶色绿,邢不如越,三也。"使用的时候,在一组"瓯"内盛上不等量的茶水,用筷子敲击,奏出清脆悦耳的乐曲,加上茶叶在水中散发出来的香气,就如同波德莱尔所吟唱的那样:"芳香、色彩、音响全在相互感应"。